第十六章 荒村之行（十二）
凜笙睜開眼時，一縷強光剛好射在臉上，想抬手遮擋，竟覺得沒有力氣。
“我還活着么？”凜笙自言自語問道。
“你當然還活着。”見凜笙醒來，塵瀟臉上浮上一絲喜色。
“塵瀟，我真的沒有死？”凜笙眨了兩下眼睛，努力支撐着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看到自己掉進了一片黑暗裏，看到了死去的親人。”
“咳——咳——”塵瀟咳了兩聲，微笑着對凜笙說，“不要胡思亂想了。我安排客棧給你做點吃的。”聽到這，凜笙使勁點了點頭。
凜笙吃過飯後體力恢復了不少，見夕陽下沉便走出了屋子，荒村的外面還是那麼的荒寂，偶爾傳來幾聲烏鴉沙啞的悲鳴，在他心中驚起了一種說不出的哀傷感。
蕪幽收拾好東西回到客棧時正看到凜笙獨自站着，便上前道：“你醒啦？”
凜笙緩過神來，拱起手來對蕪幽施禮道：“多謝神醫救命之恩。”
蕪幽瞥了他一眼，道：“你還是正常一點我比較適應。”說著便進了屋，凜笙立即跟了進去，先行一步坐在了桌子旁邊。
蕪幽坐下后看了看塵瀟，道：“你今日可好？”
“哎？哎？明明是我剛好，你怎麼問塵瀟啊？”凜笙撇了撇嘴，有些不快。
蕪幽瞪了他一眼道：“看你活蹦亂跳的應該是沒什麼大問題了。”說完轉眼又看塵瀟道：“你中毒昏迷，他一直守在這裏都沒有休息。”
“這，我自然是知道的。”凜笙嘆道，“都是我不好，把她當好人，就忘了你讓我小心防備。”
“這不怪你，是我太大意了，不應該把你們單獨留在這裏。這次能死裏逃生，也算是一種歷練吧。”
凜笙微微抬起頭看着塵瀟和蕪幽，問道：“那，仙然現在怎麼樣了？”
聽了凜笙的話，塵瀟微微低了頭。
蕪幽道：“她，被罌粟蠱吸食殆盡了。”
凜笙眼神微閃，嘴唇顫抖着，半晌說不出話來。
蕪幽嘆道：“用自身養邪蠱，必然要遭到反噬，她應該知道的。”
凜笙微微垂下眼帘顫聲道：“雖然她害我，可是我也不想看到她有這樣的結局。”
說到這，凜笙忽然抬眼問道：“塵瀟，你與仙然的師父有什麼恩怨？我聽她說的話雲裏霧裏的，什麼你斬了他的邪魂，什麼她師父不讓她恨你，還有青璋掌事。這都是怎麼回事啊？我以前從來沒有聽你說過啊？”
聽到凜笙一系列的疑問，塵瀟下意識的迴避了他的眼神，對着一旁說道：“陳年往事，我都忘了。”
凜笙知是塵瀟不想說也不敢再問，但對仙然的死他還是很難過的。一時間又垂下頭去。
“從仙然身上飛出的那塊碎布是什麼？如果不是它我們恐怕都要死在那血陣里。”
聽蕪幽提到那塊碎布，塵瀟低沉了片刻道：“是神靈契。”
“神靈契？”凜笙與蕪幽同時道。
凜笙望着蕪幽道：“你也知道神靈契？”
“書中記載，神靈契是天地諸神之戰為求和平而簽訂的契約，分天地兩卷。分別鎮壓在崑崙仙山與後土地域，不應該出現在人間啊？”蕪幽若有所思道。
“要麼說你是從仙山下來的，你們那的書籍竟記載這些光怪陸離的傳說，一點不接地氣。還崑崙仙山，後土地域，你去過？”
見凜笙這麼說，蕪幽問道：“不然呢？”
凜笙嘴角微微上翹，眼角劃出一道自信的弧度道：“那我就給你講講我們人間的版本吧。”
說著又輕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才一本正經道：“這神靈契呀，確實傳說是諸神之戰為和平簽訂的契約。但是可不是鎮壓在什麼仙山地域，而是東海的海底。有一次，昆吾派第一代掌門出去雲遊四方，就來到了東海，不小心就入了海底。又不小心，就得了神靈契，的，地卷，和一把正陽寶劍。”
說著凜笙竟然站了起來，手扶着桌案用茶盞在空中比比劃划完全進入了說書人的狀態繼續道：“這神靈契可是吸收邪魔，引渡凈化的至寶啊。於是昆吾派掌門，就將這兩樣寶物帶回了門派，神靈契用來凈化劍魂殿內那些不安分的劍魂。這把正陽寶劍則立在劍魂池中吸收那些被凈化的魔魂。從此，昆吾派有了這兩樣寶物，一舉成為了九大門派之首。什麼妖塔開裂，邪煞陣眼，統統用神靈契封一封就好了，可保人間太平啊。”
見凜笙如此姿態，蕪幽和塵瀟都被逗笑了。
塵瀟始終沉默，蕪幽又問道：“據你所說，這神靈契應該在昆吾派的劍魂殿才是，怎麼會在仙然身上？而且，你說的那把正陽寶劍可是塵瀟那把？”
凜笙舉了一下手又輕輕合上道：“這正陽就是塵瀟手上那把赤陽。額，我也是剛剛聽說的。至於為什麼在他手上，還得問他。”說著對塵瀟投去了疑問的眼神。
“但是，這神靈契為什麼會流落失散，我倒是聽說過一個版本。”
此時塵瀟臉色微變，但沒有打斷凜笙的話。
只聽凜笙繼續道：“十幾年前昆吾派劍魂殿掌事，持神靈契封印九幽谷裂隙，被一個妖女利用，不僅放出了部分妖族之人，還盜走了神靈契。從此神靈契下落不明，至於為什麼在仙然手上，我就不得而知了。”凜笙說到這裏，兩人同時望向了塵瀟。
塵瀟沉聲道：“這正陽劍是我參加門派比武得來的，如今它喚做赤陽。”
“按理說，正陽劍可是昆吾派至寶，怎麼能隨便讓門派之外的人拿走呢？”蕪幽問道。凜笙忙坐下豎起耳朵等着塵瀟說自己的傳奇。
塵瀟緩聲道：“這正陽劍並不是傳說中的門派至寶。昆吾派在各大門派之中以劍為武器修習法術，劍代表着斬妖除魔的凜然正氣，如果用來吸收什麼凈化的邪魂豈不是浪費了。”
“實際上因為傳說而覬覦它的人很多，可從來沒有人能拔得出來。所以門派每年都會組織比武奪寶劍的活動，幾次下來依然沒人拔出正陽劍。久而久之參加比武奪劍就已經不是昆吾派自己的事情了。很多外門，外派，勢力甚至是王朝中人都來參加昆吾派比武奪劍。”
“有人說這把劍刃力和罡氣精純，沒有凜然正氣是拿不得的。直到後來，昆吾派出了一位奇才，七歲悟得劍道，十四歲修得昆吾派至高劍術‘劍舞九天’在門派比武中一舉將正陽劍拔了出來。”
塵瀟望着蕪幽，又輕輕歪頭看了一眼凜笙，接着道：“他就是你說的，弄丟了神靈契的那個人。”
凜笙正聽得津津有味，到這裏竟屏住了呼吸。
“實際上，能拔出正陽劍除了修為，法術還需要悟道。有劍魂的劍會自己選擇主人，所以也是緣分。”
“我一直知道你很厲害，但是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厲害。不過，這正陽劍既然認了主人，為什麼還會到你的手裏？”凜笙道。
“因為，它上一任主人死了。”
“這……”
“那正陽為什麼會變成赤陽？”蕪幽問道。
“封印劍魔冢所致。”
凜笙點了點頭道：“那現在神靈契在哪？”
“被靈甦拿走了。”
“什麼？”凜笙瞪大了眼睛，驚訝道：“這寶貝落在他的手裏，他會做什麼？”
蕪幽悠悠道：“也未必做得了什麼，這種通神的寶器非常人可以駕馭。”
塵瀟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第二天清晨，凜笙剛走出屋子就被圍上來的人嚇了一跳。
他來荒村這幾天除了瘟疫隔離的院落，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人，一時間竟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們是來感謝蕪幽姑娘和各位的。”
說著，一名老者領着一個三五歲的男孩走到凜笙面前就要跪下。嚇得凜笙緊忙上前扶住老人，笑道，“老人家，不用這麼客氣。”
“蕪幽姑娘來了——”有人喊道。
於是老老少少同時向蕪幽與塵瀟的方向迎去，一時間這些人參拜的參拜，道謝的道謝，送東西的送東西。
蕪幽並沒有見過這樣的陣勢便迅速躲到了塵瀟的身後。
“各位趕快請起，這些本就是我們應該做的。”說著，塵瀟上前扶起一些婦女和孩子。
“我們的村子很少有人來，這次遭此劫難多虧各位相助。這些禮物還請收下。”一位書生模樣的人走到塵瀟與蕪幽面前，禮貌的向二位拱手謝道。
這人着青色布衣，手持一把摺扇。幾日以來蕪幽與塵瀟並沒有見過他。
書生緊忙道“在下伯守，是這裏的村長，前幾日出去求葯，剛回來。”說著，伯守緩緩上前來將手中的一個錦盒遞給蕪幽，笑道：“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蕪幽猶豫了片刻並沒有接過那個錦盒。
伯守見狀，解釋道：“這並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只是一塊礬石。姑娘是學醫救民之人，想必用得上。”
聽此解釋，蕪幽才緩緩伸手將錦盒接了過來，打開一看，確實只是一塊普通的礬石。
蕪幽看了塵瀟一眼，塵瀟微微點頭示意收下。
“多謝。”蕪幽對伯守點了點頭。
“蕪幽姑娘客氣了，若不是你，想必荒村再無生機。對了，仙然姑娘呢？”
幾人對視一眼，塵瀟道：“門派有事，先回去了。”
“凡請各位幫我帶一聲謝謝。”伯守笑道、
塵瀟點了點頭道“天色也快晚了，既然村中瘟疫已經好了，那我們也該走了。”
“那好，想必各位也都有事在身，別耽誤了行程，我便不多留了。以後有緣再見。”
三人在村民的目送下緩緩離開了。
看着他們三人的背影，伯守嘆了口氣，轉身帶着村民向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