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偏執的人
郎布大學的環境佈置還是很考究的,11月的校園植被千嬌百媚——紅色的巨大烏桕樹、鬱鬱蔥蔥的百年巨杉、金燦燦的黃金樹零星的點綴在起伏的草地上,學生們三三兩兩坐其間,在秋季的晴陽照射下儼然就是一幅美輪美奐的圖景。
王金和黑人女孩莉昂卡並排走在校園裏,看着校園內安靜祥和的景象王金說道:“這麼美麗的景象在剛才你的歌聲中好像已經看到過了!你才這麼年輕就有這麼深的藝術造詣,是音樂世家嗎?”
“不,我爸爸是個不得志的籃球運動員,我媽媽是個喜歡唱歌的全職主婦,雖然生活維持的很艱辛,但他們都很樂觀。專註練球的爸爸和媽媽的歌聲總會給我一種祥和的感覺,在那種氛圍中我學會了給歌聲傾注情感,我最近有了一些想法所以開始聽您的課。”
“哦?有什麼關聯嗎?”
“我雖然能夠用歌聲使人們陶醉,但只能按照我自己的情感抒發,我現在想要做的…是對聆聽者的情感做出針對性的渲染,總結出一套具有掌控性的心靈撫慰方式;這需要結合腦科學的技術才能達到。”
王金吃驚的贊道:“聽着有點意識操控的範疇了,如果真能達成那絕對是個了不起的成就!有興趣到我們團隊的實驗室去看看嗎?”
“王老師!”一個聲音從後方傳來。
王金和莉昂卡都站定了腳步…循聲而視發現是穆勒追了上來。
這時莉昂卡小聲對王金說:“這個傢伙是個偏執狂,很多人都討厭他!”
……穆勒氣喘吁吁的停在王金跟前,“王老師,我有問題。”
“什麼問題?喘勻了氣再說!”
穆勒調整了數息后問道:“我跟貝拉在夢裏的經歷可以算作真實的感情嗎?”
“你關心的是這個?”王金吃驚道。
“不然呢?現在我的愛情最大!”
王金不由生起一絲鄙夷,“那是通過腦電波干涉建立的情感世界,也許真正的一見鍾情可以通過設備來加深效果,但憑我的判斷,你們不算。我想說的是你應該把注意力放在這個實驗的結果上。”
聽了王金的話,穆勒一臉痛苦沮喪,“你是憑據什麼判斷的?那一切都深深刻進了我的記憶,如果不是被喚醒,我寧願相信那一切也是真實的!”
王金解釋道:“一段時間后你就會淡忘了,那是大腦高荷負運行造的夢,長時間是不行的,而意識是獨立的,那個她只是你意識世界的造物而已。”
“至於我的判斷…她的各項指標都跟你差了一大截,其他同學感受到的情感共鳴只有一小部分是她的。很遺憾的告訴你如果在現實中你將是感情受挫方。”王金接着補充道。
穆勒聽后明顯一下子頹靡起來,“雖然理性讓我相信你的所說,但我現在真的非常難受!彷佛真的失去了一段愛情!”
王金看了眼手錶說道:“呃……我很抱歉。這只是暫時的,把注意力轉到學習上很快就會緩和的,比如我做的命題。”說完王金拍了拍穆勒的肩膀轉身就走。
“這個實驗除了證明我是一個單相思的小丑,還證明了什麼?”穆勒呢喃似的問。
王金用鼓勵的語氣說道:“如果你這個親身參與者還不知道實驗的結果!那麼沒人能夠給你答案。”
“知道什麼?那個愚蠢的命題嗎!”穆勒冷冷的說道:“如果僅憑那所謂的思想共鳴就將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神化了,那麼這很難說服我!說不定仿生電波也可以產生那種效果!”
“仿生電波做不到。”走出六米外的王金停下了腳步,穆勒的話明顯帶有攻擊性、甚至是惡意,但他還是保持着笑容。
穆勒未加思索,幾乎是跟着王金的字尾說道:“那麼只能是仿生電波技術還不夠成熟或者這兩者根本就是兩種不同的東西!”
“仿生電技術已經成熟,但是它做不到。”
穆勒塞而不語,理智與思考被亟待宣洩的憋悶感所桎梏,導致他直接惱怒起來並質問道:
“我二十多年的學習生涯和世界觀絕不允許你的神論之說,而且還是在課堂上!”
王金無意糾纏,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面對帶有極端情緒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遠離他,“就當那是個發散思維的討論課吧,沒必要那麼較真。”王金對穆勒友好一笑並示意他好好休息,擺了個手勢就欲離去。
“你就像個神經病!王老師早已聲明那是個偽命題。”邁開步的莉昂卡回頭壓聲指責道,顯然她很厭煩穆勒的胡攪蠻纏。
“閉嘴!那為什麼要做那個狗屁實驗!還有,如果這個說法真能發表出去的話,我敢肯定一定會被鋪天蓋地的辯證轟成渣!”
此時的王金和莉昂卡已然看清,穆勒之所以抵觸這堂課…不只是因為實驗導致的情緒問題;根源是他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如果不拿出十足的道理是很難壓倒他心中的執念的。如果不是有要緊的事情,他一定會留下和穆勒論論道,因為物以類聚,他們都是思想活躍的人。
“任何學術都需要理性對待,需要求證的過程;為什麼不能存在神性的東西?量子態的不確定性同樣不能解釋!”面對穆勒的嘶吼,王金還是忍不住回道。
“可量子力學是直觀的!你說的是虛幻的!”穆勒脫口而道。
“坍縮和不確定性只能靠假設和猜想!而我的命題可辯證!”王金同樣快速回道。
——噗!冷不防的……王金突覺重心丟失,整個人從小腿到后腰再到左臂幾乎同時受到一股連貫的力,以直直栽倒的姿勢貼到了草地上。他轉頭朝上看去,將他按倒的是兩個休閑裝束的健碩中年人。
王金的眼神頓時陰寒起來,冷聲問道:“你們是誰!”
“放開他!”穆勒吼道,“我沒事!你們離開這!”說完,兩名中年壯漢在王金狠惡的注視下離開了。
“當自然科學一步一步攀上高峰,一切愚蠢的偽科學都將成為笑話!”可能是見到王金有些狼狽的樣子,此時的穆勒竟又透着些自負的神色。
王金邊展平夾克衫的褶皺邊說道:“你那這麼激動難道不是被動搖了的表現嗎?”
“動搖?”穆勒做難以置信狀,“以自然選擇為進化機制的物種起源奠定了現代生物學的發展,像一座大山一樣矗立!而你只一個玩玄幻的,怎麼可能動搖!”
王金看了眼風和日麗的校園,搖搖頭:“學會提出疑問是好的素養,而你卻是偏執!安心享受這五彩繽紛的世界吧!”
看着王金頭也不回的走去,穆勒的眼神由直勾勾的幽怨轉為獰笑,他故意扯開嗓門道:“嘿!九州佬兒,是先有的雞還是有的蛋啊!”
穆勒當著很多人的面大放輕蔑之詞,而且還是一個學生對老師的不敬,已經走出二十多米的王金顯然剋制不住要發作。
三十二歲的獨身漢子就像一隻巔峰時期的雄獅,他有信心一個照面就放倒這個不比他強壯的毛頭小子。但被莉昂卡和圍觀上來的幾名同學攔住了。
“如果你想跟我討論唯物論和唯心論的話,那麼抱歉我沒有這個時間!”
王金很快就平復了下來,這是他研究的課題帶來的好處,但凌厲的眼神還是映出了他被克制的本心,透過鏡片更顯出一種凶厲的感覺!
圍上來的同學中一名叫馮瓦·帕杜柯尼的天竺留學生湊到王金近前小聲說道:“您盡量避免和這個穆勒接觸,這是個自命不凡的傢伙,他是西盟“工業聚合體”輪值主席的兒子,去年國際游商大會上我見過他。”
“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王金反問道。
“是沒有直接的關係,但要是這個混小子想給您使點兒絆子,工業聚合體的強大您是知道的!還是小心為妙!”
王金記得這個馮瓦是計算機系的,天竺垮垮公司未來的繼承人,一次課後他單獨找過王金,意在招攬……
垮垮公司也是非常有名的多領域跨國公司,以它為領頭羊的國際游商協會——源於西盟2050年主導的國際工商聯盟倡議,但正在崛起的天竺強勢的打碎了西盟的意圖,最終帶頭成立了與西盟為合作關係的“國際游商”;成立一年以來在垮垮公司的帶領下活躍的在各方遊走,其成員都是除九州、B國、西盟以外的具備一定市場地位的國際企業。
西盟表面上聲稱的所謂聯盟,實則是想歸攏這些游兵獨將成為其附庸,以對抗強大的九州和B國兩方陣營。
雖然西盟與B國為傳統鐵杆盟友,但一盤散沙的西盟企業同樣會遭受B式霸權的無差別打壓,《工業聚合體》就是西盟積怨已久的產物。
而已然成型的三極世界(九州陣營、B國陣營、西盟陣營)在國際游商組織的穿插下,形成了微妙的平衡狀態。
對於馮瓦善意的提醒王金完全不在意,他現在的心思早已飄到上千公裡外的嘩頓市,那裏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他匆忙謝別了幾名熱心同學逕自奔出學院,駕駛車輛急速奔向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