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御獸峰的攤位上很少會有生出金色的高品質靈草，一來這東西不算值錢，二來能種出高品質靈草的修士多去種藥草了。

丹修，最主要修的還是用藥草煉丹。

今日這些攤位只容瑜在賣金線靈草，其他都是些普通靈草，從鮮嫩到蔫了的，價格不等。

八靈石一捆也有，兩靈石一捆的也有。

褚尋循着小金龍之語，走到攤位旁同樣席地坐下的修士面前，撿起一捆不新鮮到微微泛着青黃的靈草，在心中詢問：“要這個？”

“嗯嗯。”小金龍點頭。除了高品質靈草外，它覺得普通靈草之間只有新鮮不新鮮的區別。兩靈石比起八靈石來，只是口感不好，以及靈氣會流逝一些。

不過普通靈草里本來就沒那麼多靈氣，何必要花那麼多靈石？

褚尋低眸從腰帶里取出兩靈石，拿起那捆微微青黃的普通靈草離開。

路過容瑜攤位的時候，褚尋面不改色，如一陣微風般極為自然地走過去。

容瑜正賣完最後三捆靈草，將試吃剩下的靈草揣進芥子囊里，準備收攤。她看見褚尋手裏拿着的青黃靈草時，稍稍一怔，隨即恍然大悟。

原來不是她的靈草不夠好。

是小貓咪買不起！

她記得宗主爹說褚尋是習符術的，如今看來褚尋這符術……最起碼符篆學的不是很好。

符術一脈，純粹的術師不僅不賺錢，可能還需花費靈石去買柄不錯的法杖，讓其施展出的法術威力更大。

而且褚尋還要養靈獸，又是一筆不菲的開銷。

容瑜搖搖頭，她突然想起來，褚尋先前不去葯峰醫治，擔心暴露妖身是一方面，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可能是——

他沒錢。

大反派的貧窮，真是和內里是只呆萌小貓咪一樣令人難以置信。

容瑜本來想着褚尋來買東西，大概率會給自己買治灼傷的丹藥。

如今看這情況，別說丹藥了，買捆靈草，都是不新鮮的青黃顏色。

容瑜想到這隻手感超好的小貓咪忍着重傷疼痛出來給靈獸買青黃靈草，便忍不住嘆息一聲，將麻布袋和木牌以及散着的試吃靈草全部塞進芥子囊。

起身給自己揮了個清潔術，便前往治灼傷丹藥的攤位。

容瑜行至攤位前站定，視線從一排排丹瓶瓶身的黑字掠過，沒有發現自己要的丹藥。

她詢問道：“道友，先前的驅焰丹可還有？”

“沒了。”修士正在攤位后看丹藥大全，抬起頭看見容瑜時，一驚，連忙放低聲音道，“容師姐，驅焰丹方才被一個姑娘買去了。”

容瑜看他小心謹慎生怕惹到她的模樣，也不想招人嫌，微微頷首便離開。

她一路往前走，只在賣丹藥的攤位前停留片刻。

走到盡頭，容瑜發現最後一處攤位前竟圍了一圈人。

她快步走上去。

“殷師姐，我要一瓶回靈丹！”

“殷師姐，我要一盒高級止血膏！”

“殷師姐，我要一瓶回春丹！”

圍在攤位前的眾人一一說出自己所要的丹藥。

“一瓶四顆回靈丹，四百靈石。”

“高級止血膏，五十靈石。”

“一瓶兩顆回春丹，四百靈石。”

攤位后的少女有條不紊地一邊說話，一邊遞過丹瓶收錢。

明明是陌生的聲音，容瑜腦子裏卻自發勾勒出一位清冷少女的模樣。

《鎮妖》女主，殷素卿。

意識到對方是誰的容瑜，立即踮起腳，在人後伸長脖子，瞧瞧那攤位上擺放的丹藥。

視線掠過治灼傷效果更好的蓮心丹時，容瑜高聲問道：“一枚蓮心丹多少靈石？”

殷素卿拿丹瓶的手頓了頓，循聲看過去：“五十靈石。”

殷素卿在御獸峰攤位賣丹藥，一向只賣成本價。所以每回出現時，都會引起弟子們爭相購買。

有錢的宗門弟子恨不得包攬，奈何每人僅限購一瓶。所以即便沒靈石的，也不會錯過這樣撿漏的好機會，咬咬牙與好友借靈石都要買上一瓶。

很少見過有人在殷師姐這裏只買一枚丹藥，攤位前的弟子們紛紛回頭，好奇地看過去。

原本還在高聲叫丹藥的聲音，彷彿被人用力掐住嗓子，徹底熄了聲。

短暫沉默后，弟子們自發地左右退開，給容瑜讓出一條寬敞的通道。

容瑜：“……”

突然發現做惡毒女配也挺好，最起碼超市促銷大減價不用跟人搶破腦袋。

眾目睽睽之下，容瑜眼一挑，一副誰也不放在眼裏的高傲模樣緩步走上前，抬起下頜，點點蓮心丹：“一枚，五十靈石？”

隨着容瑜靠近，那張嬌艷如玫瑰般盛放的美貌讓殷素卿清冷的面容微微繃緊，眼睛不動聲色地瞥她一眼，點頭嗯了一聲。

容瑜從芥子囊里摸出五十靈石放在攤位上，殷素卿從丹瓶里取出一枚蓮心丹，放入她的手中。

將丹藥遞過去時，殷素卿又抬眼看她，眼睫顫了顫，隨後便收回目光，只是偏頭時，露出耳側的一點紅。

容瑜剛把蓮心丹裝入丹瓶，放進芥子囊里。另一處擺攤的南襄見到殷素卿攤位前的修士皆退到兩側，不知發生了何事，便施術暫且封住攤位，快步趕過去。

遠遠的，南襄便喚道：“殷師妹，發生了何事？”

緊接着，他注意到站在攤位前的容瑜，驚訝道：“容師妹，你也來買丹藥？”

“嗯。”容瑜應了聲，抬眼時，注意到殷素卿耳側的一點紅，又瞥向趕來的南襄，心下瞭然。

容瑜頷首道：“南師兄，殷師姐，我還有些急事尚未處理，便先走了。”

殷素卿和南襄一同點頭。

容瑜離開后，守在周圍的弟子們終於忍不住嘀咕：“也就南師兄和殷師姐脾氣好，能忍得了容師姐。”

南襄笑道：“容師妹人很好的。”

殷素卿也說：“買葯，莫要多言。”

*

天色暗下時，容瑜在容長風那裏吃過晚飯，也懶得再回劍峰，便將自己在符術峰的住處收拾乾淨，湊合住下。

屋子裏值錢的東西都被原身賣得精光，只剩些簡單的傢具。放眼望去，連只花瓶都看不見。

容瑜也不計較，盤腿坐在榻上，雙目緊閉，開始運轉靈氣修鍊。

原身一個勁兒地想將自己與草木親和的靈氣轉化為與劍道親和的殺伐之氣，所以蹉跎了這麼些年。

而容瑜只想還錢。

她想要儘快突破鍊氣，成為築基期后，就能擁有更多的靈氣，種更好更貴的靈草藥草！

運轉靈氣修鍊約莫一個多時辰，容瑜舒展雙臂伸了個懶腰，只覺得神清氣爽，身體更加輕盈。

她現在是鍊氣後期，下一次突破便是築基。只要成了築基期，便能開始學着煉丹。等學成后，再源源不斷地賺錢，一筆一筆還清債款。

這日子，還是很有奔頭的。

容瑜短暫暢想未來后，又偏頭看眼窗邊暗下去的天色。她下榻穿好鞋子，靜悄悄地出了院子。

她與宗主爹住在符術峰的山頂上，前往褚尋所住的半山腰小院，比從劍峰來此地的腳程要短得多。

月上中天，容瑜熟練地尋到那處拐角的矮牆，使出靈氣騰空身體，輕鬆翻越過去。

主屋點了燈，褚尋腹中飢餓，暫時停下修鍊，從懷裏取出一隻靈饅頭小口吃着。

小金龍窩在他身邊，嘴裏叼着一根青黃的靈草，時不時嚼到苦澀之處，便嫌棄地呸呸兩聲。

雖然它嘴裏吃着兩靈石一捆的靈草，但是心裏卻在想着容瑜那一捆捆翠綠的金線靈草，並且幻想自己現在嘴裏吃的就是那捆靈草。

它長這麼大，還沒吃過高品質靈草呢！

小金龍咕噥一聲，偏頭看向自家主人手裏的靈饅頭。

靈膳堂里一枚靈石買三個的那種，主人還要留着分三回吃。

嗐！

突然發現嘴裏兩枚靈石的靈草也不是那麼難以下咽了。

然而，桌面燭火微晃的某個時刻，小金龍叼着草葉猛地支棱起來，褚尋也抬眼看向屋門。

容瑜以防萬一，先覆好面具，再將東西放在主屋門口，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雖然很想再摸摸小貓咪，但比起被大反派捉住，還是先走為妙。

臨走前，容瑜丟下一張折起來的紙條，便貓着腰，頭也不回地沿着黢黑的長廊離開。

等到院內重新恢復寂靜后，小金龍咽下最後一截草料。嗅到門外熟悉的草料氣息后，它吸了吸快要流下的口水：“主人，好像是那該死的女人來了！”

“嗯。”褚尋眼睫傾覆下來，彷彿事不關己地繼續吃着靈饅頭，細嚼慢咽，“然後又走了。”

小金龍受不了那股高品質靈草氣味的引誘，覆滿金色龍鱗的尾巴一動，便迅疾地竄到屋門前。

它甩出尾巴，靈活捲起拉開一扇門。

低頭看見門口那一小把鮮嫩靈草，小金龍圓圓的深瞳黝黑髮亮。它用兩隻前爪將靈草丹瓶和紙條一起抓住，而後竄進門內，揮出尾巴將門關上，便急急飛回到褚尋的身邊，將所有東西放下。

“主人！這該死的女人果然好深的心機！”小金龍一邊抬起爪子擦口水一邊說，眼巴巴地說，“為了引起你的注意，連這麼好的靈草都送來給您吃了。”

褚尋：“……”

他用手指撥弄了那一小把鮮嫩靈草，揀起一根遞到小金龍嘴邊。

小金龍用力吸口水，終究是忍不住誘惑，探頭過去嗷嗚一口，清香甘甜的滋味以及豐沛的靈草汁水立即充斥口腔。

一股不算多但極其純粹的靈氣流入身體裏，小金龍開心地搖頭晃腦，感覺四肢都更有力氣了。

正如凡人要吃食物般，修鍊之人也要日日吃靈食，填補修鍊之後的飢餓。待修鍊至元嬰期時，才可辟穀，無需再食用靈食。

褚尋與小金龍如今都是築基修為，修鍊之餘皆要吃些靈食。褚尋又不會畫符，還要攢靈石買法杖，只能在自己的靈食上剋扣一些。

教習外門弟子法術不是日日都有，今日賺了三十靈石，褚尋想要給小金龍改善一下靈食，卻因為碰到容瑜而放棄。

褚尋反思了一下，用手指點點埋頭吃靈草的小金龍腦袋：“是我考慮不周，下回給你買。”

小金龍高興地搖搖龍尾。

褚尋的視線從小金龍身上移開，落到旁邊的丹瓶與折起來的紙條上。

他率先打開丹瓶，瓶里緩緩飄出一股似荷花般清新的丹香。

在外門時，褚尋雖只習符術，但各種修鍊之法的講學他都聽過，因此也識得此丹。

蓮心丹，治灼傷，也能治癒內傷，同時還能滋養身體。

當然，價格也符合它的藥效。

一枚便需三百靈石。

褚尋如今全身上下也就攢了幾百靈石，買一枚蓮心丹，他寧願受傷時變回妖身熬過去，多休養些時日。

這般昂貴的丹藥，褚尋不敢輕動，蓋上瓶塞，便走到床沿，彎腰放入床底下那方芥子空間裏。

他走回來盤腿坐下，最後展開那張折起來的紙條。

【小貓咪，靈草是我在御獸峰買的，聽說是高品質靈草，送一小把給你。丹藥是送你治傷的，要早日恢復健康哦。

還有，你真漂亮，下回還能讓我再摸摸你的毛嗎？】

褚尋：？？？

什麼意思？吃了她的東西就要給她摸毛？

褚尋想到未動的蓮心丹，又看眼還在埋頭吃吃吃的小金龍，瞬間有種掐着它的脖子，讓它吐出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