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天平:二
據說,每個人天生擁有的東西都是註定的。而後天得到的所有東西似乎也是被註定的。似乎所做的一切決定都是被註定好的,現在所走的路,以及曾經做過的選擇。
有些人奮其一生也不到別人的起跑線。有人由認真澆灌出來的成果,卻不如人家的隨便作作。有些人雖有緣分,但卻一生不得相愛。所有的人都被寫進了一本書中,雖然我們的經歷的一切都各自不同,雖然我們從各自的世界中路過。但卻都是書中的人物,我們沿着裏面的劇情走着。不管我們會不會相遇,但都走不出這本書。這本書,被人們稱為命運。每個人都被命運緊緊束縛,無法擺脫。
酒館的生意偶爾也是會很忙碌的,客人往往是夏秋時節最多,冬天的時候可能是因為天氣的影響,生意也會變的冷清。
而現在正是夏末秋初,客人最多的時候,等到入秋後客人就沒現在這麼多了。
客人很多,雅常常忙不過來。有時候,蔡民杭也想再找一個員工,但無奈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所以,當前幾乎所有的重任都被他和這個十三歲的女孩擔著。
“快,快,快點!那邊的客人點的東西呢?快送過去,在這磨蹭什麼啊?”剛剛入夜的小鎮開始熱鬧起來了,人們開始享受這來之不易的輕鬆。
“喔,喔,知,知道了。”雅小心翼翼回答着,小酒館來開忙碌起來了。雅提了一提啤酒,吃力的送了過去。這個小女孩原本就很瘦弱,又長時間缺乏營養。她提着那些比她小腿還要長的酒桶,步伐沉重又緩慢。
“呼……這是,你們要的……”雅將啤酒放在客人的桌子底下,然後起身想要去干別的事情。
“嘖,等等,回來。”一個抽着煙的男人叫住了她。
“酒起子呢?讓我怎麼喝啊?”男人很不屑的說到。隨後吐出了一口煙氣。
“對不起……”雅每當遇到別人的質疑和批評時,幾乎每次都會說,她將那些事都怪罪到了她的身上。每當遇到這種情況時總會想到,她常常會想到自己的母親,媽媽教給她,對別人要禮貌,做錯了事應該主動承認。但是……
“那你倒快點啊!”客人不滿的嚷嚷聲把雅拽回現實。
“好,好的。”她從這裏呆的每一分鐘幾乎都做得小心翼翼,生怕她會在這裏被人趕出去,她好不容易在這裏扎穩了腳跟。
所以雅幾乎一直在這樣賠禮道歉,來到這裏的人大概是想拿她來出出氣吧,為他們感覺垃圾的生活。總之不管怎麼說,雅幾乎是這個社會的最底層,似乎誰都能踩她一腳。
這裏從下午五點開始上班,晚上十點鐘下班。她自來到這個地方的第二天起就一直是這個樣子,她也見到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了。
但對雅來說,其實不止這五個小時這麼簡單。她的家離這裏很遠,是十幾公裡外的一處無人看管的麥田。雅沒有車子之類的代步工具,是每天走過來的,每天都是如此。她踩着泥濘不堪的渾水,走着漫漫黑夜的道路,與成片的麥穗并行。
又不知道來過了多少客人,有些是熟悉的面孔,他們有時也會熱情的給雅打着招呼,這讓雅在這片異鄉的土地上感到些許溫暖。
“咚!”
十點的鐘聲響起,該下班了,又是忙碌的一天。可這時的客人還沒有走光,還有幾個喝着悶酒。這時的雅開始收拾起了桌子,她熟練的把杯子堆到一起,然後把它們從桌子上推到一個收納盒裏,和飯店的收拾餐具一樣,但比那個要簡單一些。
這時的雅正在專心收拾酒杯,就在這時,一隻手擋住了她,另一隻手把她提了起來,雅嚇了一跳,向後看去,發現正是蔡民杭。
蔡民杭這個中年男人,也和很多邋遢的中年人一樣,挺着個啤酒肚。嘴角處的鬍子許久不刮,滿面油光,小眼睛,個子不是很高。脾氣有時很暴躁,而且他常常試圖在雅面前,樹立一種名為威嚴的東西。就比如,蔡民杭曾花費了大量的精力給雅灌輸上級與下級,員工與老闆的概念。
蔡民杭一邊提着雅的耳朵,一邊說:“你來了也有段時間了吧,嗯?該懂的還不懂?人家還沒走呢你就在這兒收拾?這樣做不太好吧,我之前沒跟你說過”
“對不起……”
“又來了,有沒有點出息,天天說對不起。算了,這樣,你去給那邊兩個喝酒的說,打烊了,讓他們走。”蔡民杭指了指那邊還在喝酒的兩人。
“這個……”雅有些為難。
“這是鍛煉你,我可不希望我手下的人是個只會幹活的蠢貨。”蔡民杭推着雅就要去。
“好,好吧……”雅答應了,她慢慢的走過去,雅也想早些下班,因為家裏的妹妹還在等着她回去。
對面的是兩個小混混似的人,邊喝着酒邊敲桌子,看樣子是喝的有些上頭了。
“先,先生……”
那兩人喝的夠醉,一開始沒一點反應,雅清了清嗓子,聲音提高了幾分貝:“對,對不起。先生,我們這兒和別的地方不一樣,我們打烊了。”
“嗯?!”那人先愣了一下,然後生氣地把桌子拍個震天響,怒吼着說道“你這個東西說什麼!什麼意思?趕我們走了是吧?我他媽……”
這裏的人口素質大多不高,在這個物質匱乏的日子,很多人都對生活失去了耐心。
面對咄咄逼人的客人,雅還是硬着頭皮說:“嗯……這裏十點就停了……請儘快離開吧。”
“放屁!哪個酒館不是連夜開的?怎麼到你這裏就是特殊的了?你這種人我見多了,想早下班吧。”那人臉漲紅,已經很不耐煩的說回答。
“真的,我們真的是……”雅還是繼續說著,但她的聲音已經變的可憐巴巴的了,雅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滾啊!”那人把手抬起,伸出巴掌想要扇下來。雅嚇的閉上眼睛,用手臂擋住自己的臉。
“哈哈哈……”那人並沒有動手,只是想嚇唬雅取樂。
經過幾秒,雅什麼感覺都沒有,她慢慢的張開眼睛。看到嘲笑她的兩人心裏很不是滋味。她不知如何是好,情況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這時,一個挺着啤酒肚的男人走了過來,手裏還提着半杯啤酒慢慢的靠近他們。可就在這時,男人腳下似乎滑了一下,杯子正對着那兩個人,裏面的啤酒眼看着就豁出來了。頓時,兩個人反應極快,趕緊躲到了桌子低下。
可過了一會,什麼也沒有發生,那兩個人狼狽的從桌子低下爬了出來。
那人氣的滿臉發紅,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雅,然後看向男人,問道:“你誰啊?”
“兄弟,我是這兒的老闆。”那個男人正是雅的老闆蔡民杭。他突然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接着一臉笑嘻嘻的看着他們。
“老闆?呵……”那人想掙脫老闆的手,他開始用力但是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掙脫。那隻手像鉗子一樣,狠狠地抓住着他。他見狀,態度開始有所轉變。
“你們這兒,十點打烊?”
“對,是這樣沒錯,你們,是新來的吧?哈哈……”
“是從那邊逃難剛來,怎,怎麼了?”
那人能清楚的看到老闆隆起的肌肉,他開始有點不敢對老闆對視,酒也醒了,三分。老闆靠到他的耳朵邊說:“兄弟,你最好不要在這找事情,喝酒可以,別鬧事。你剛來,我就不計較了。以後再來記住時間,我看你們也不容易,可以少要你們點錢。”
那人有些顫抖的點了點頭:“知,知道了。謝謝哥。”
“好了,關門了,走吧走吧。”老闆放開了他,然後給他做了一個手勢。
兩個年輕年輕的流浪者灰溜溜的走了。
雅站在旁邊,充滿感激的看着老闆。
幾分鐘后,客人都走光了。雅拿起掃帚開始打掃衛生。
這時老闆走了過來,一把奪過掃帚,默默地說了句:“回去吧,今天不用你打掃了。以後就不用來了……”
雅聽到這話,趕忙抓住老闆的衣服,低頭喊道:“我錯了,我知道,我做的不好,但,但請不要開除我好嗎?下次我一定努力。請不要……”
“誰說要開除你了?”老闆不屑的說到。
“那,那是……”雅一頭霧水,慢慢放開了老闆的衣服。
“給你開個玩笑,今天太晚了,趕緊回去吧。以後學聰明點。對了,以後碰到這種人就叫我就行。現在這群流亡的小年輕,一天到晚也沒個事干。還有記住,以後不要偷懶了,說實話,我挺討厭偷懶的人。”
“嗯,知道了。剛才的事謝,謝謝您了。”雅微微一笑。
蔡民杭掃着地說:“這有什麼奇怪的,你也算是我店裏的人了,這群人挺危險的,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也挺麻煩的。”
“對了,你來了有多長時間了”蔡民杭突然停下了。
雅掰着手指頭算了算:“嗯……我來了已經有十個月了。”
老闆愣了一下,已經來了十個月了嗎?他還是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看起來仍是陌生的女孩已經與自己相處了十個月了。仔細看來她確實相比來時確實有些變化,衣服已經不是那麼的破破爛爛,氣色也相對好了一些。
“行了,回去吧。明天下午早點來啊。”
“好!”
雅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只留下還在搖晃的門。
看着搖搖晃晃的門蔡民杭嘆了口氣:“唉,啥也不懂的小屁孩啊……還真以為什麼都是好的?”說完,蔡老闆把掃帚一扔“明天再干,明天再干。”說著,他熄滅了酒館裏的燈。
今夜的月很圓,夜光灑下,穿過了街道,零碎的燈光照亮了街道。雅在複雜的街道中穿梭着,慢慢的,周圍開始暗下來,旁邊的建築也變的破破爛爛。在雅爬過一面矮牆后,她來到了遠離小鎮的那條路。這是雅尋了好久才找到的這一條近路。月光將四周的路面坑坑窪窪都照了出來,她很高興,因為這樣就能看的更清楚了,因為不知道在這裏摔過多少次了。
經過一路小跑,雅終於看到了,在一片隨風飄動黑壓壓的麥田中間,佇立一個小屋子,在麥田中孤獨的站立着。她舒了一口氣,速度開始的慢了下來。
慢慢的,她走到了那間屋子的前面。小屋門前有一個女孩正靠在門口,晚風吹過她的流水般的的頭髮和柔順的長裙。她的樣子就像周圍麥田裏的稻穗一般,隨風而飄。
她站在那裏,就好像要要快睡著了。雅慢慢的走過去抱住了她。女孩揉了揉眼睛,笑着說道:“姐姐,你回來了。”
“小羽,都說了,不要再等我了,而且你這樣站在外面會生病的。”
“嗯嗯,知道了。我們睡覺吧。”
“好~”雅點了一下她的鼻子。
兩個人坐在床上,雅扶着羽躺下。羽看着姐姐雅有些疲憊的臉龐,呼吸慢下來。
“姐姐,你累嗎?”羽摸着雅的肩膀。
不知怎的,剛剛還一臉疲憊的雅,此時卻突然精神抖擻的當著羽的面跳了起來:“我很好,哎呦,我早就說過了,我的工作很輕鬆呢。哈哈哈。”
“哈哈哈哈……姐姐……我想聽你唱歌了。”羽拂着雅柔順的頭髮說道。
“就唱媽媽那首。好不好呀”
“好。”羽閉上了眼睛。
深夜裏傳來了歌聲。
麥田~昆蟲的世界。
他們在這裏歌唱。
麥田~動物的世界。
他們在這裏生活。
麥田~孩子的世界。
他們在這兒玩耍。
長大后,
昆蟲啃食了麥田。
動物離開了麥田。
人們毀掉了麥田。
但,麥田永遠都不會消失~
……
她們的家遠離人們,這一帶早已廢棄無人看管,因為人們已經忘記他們曾經是吃什麼的了。四面都是閃耀着如同黃金般的麥田。風吹過就會發出沙沙的聲音,這聲音是數個麥粒互相碰撞的聲音,夏夜蟲鳴,以及雅的歌聲。是這兒的音樂。
她常常想,如果將來會定居在一個地方的話,那個地方一定有成片金黃的麥田,與永遠不會落下的夕陽。
這裏彷彿與世隔絕,就像是另一個世界,一個平靜的,溫馨的,一個……遙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