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長野的天:二
當他看見雅瘸着腿可憐巴巴的去求老闆的時候，晨明內心升起一陣愧疚，明明與自己無關的事，雅卻仍舊幫助自己。即使因為是自己把雅背回家，但也是在雅在幫助自己的前提下。實在想不出來，為什麼這樣幫助一個認識不久的人，這難道就是大家口中的善良嗎。
“你難道讓一個受傷的人來繼續打工，繼續干這些活，她年齡比我還要小，她還還是個女孩子呢。”晨明鼓足勇氣說了出來，他眼神堅定的看着蔡民杭。
“你剛剛說什麼？”蔡民杭饒有興趣的把雙手抱在胸前。
“她腳受傷了，因為我……”晨明的話說到這裏卻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了，他的話語變的支支吾吾，內心辱罵著自己是個懦弱的人。
“嗯，受傷了嗎？因為你的什麼啊？”老闆看了看眼前的雅，發現她的腿上確實包着布。注意觀察一下，的確走路和站立時有些不對，重心有些不穩。
“你瞧瞧你這個混小子，原來是你把我手底下的人弄成這個樣子，嘖嘖嘖，怎麼？想贖罪啊？”蔡民杭戲謔的話語刺痛着晨明，晨明再次低下了頭，心裏很不是滋味。
“蔡民，我看小的傷勢不小，接下來的一些活可能真就幹不了，把他收下吧。”柳川航蹲下看了看雅的傷勢說道。
“那可不一定。她是我手底下的人，她怎麼樣完全取決於我。”蔡民杭慢慢的說。
晨明看着蔡民杭，他走到雅身邊，他愣了一秒，但接着就把她擋自己身後：“你，你不能這樣!她是你的員工，不是你的工具，她已經不能想以前那樣了。而且就算是硬要她干，效率肯定不如從前。如果我來的話，相信我，我能幹更多的很多事情。你可以給我佈置更多的活，包括她的，我和她一起完成，我們兩個的工資都要發。這樣……”
“晨明……”
雅看着他，不知是感動，還是驚訝。自己的臉有些發熱，還是第一次，有同齡的人這樣為自己說話，而且是一個城中人。
蔡民杭后倚着，兩隻手插在兜里，用肥胖下巴對着晨明：“有意思，你挺正義啊。”眼裏閃過異樣的眼光。
“這樣就完了？說下去啊。呵呵，你和她有什麼關係呢”蔡民杭繼續說著。
“我們，我們……我們是朋友……這算嗎……”這是晨明第一次稱呼別人為朋友，但這也是雅第一次被別人稱為朋友。也許是誤打誤撞，但又或是冥冥之中的定數。
“你們是朋友嗎？”蔡民杭轉頭問雅。
“是……”
“你不是沒有朋友嗎？怎麼一天就找到了？”
雅慢慢的抬起頭來，夕陽的光芒再次照了進來，它落在在場的每個人的身上，這一刻的時間空氣都好像是靜止了。透過橘黃的光，雅想起了以往的日子。
雅自從來到小鎮后，從來沒有過朋友，來之同樣前也是。她童年的玩伴只有那隻開了肚的玩具熊，和水溝里的石子與青蛙。同齡人之間早已因為貧窮飢餓失去了少年的理想，少女的純真，精神文化上的缺少讓他們變的道德敗壞。同樣的事情雅不會去偷去搶，因為她有一位曾是教室的母親教育，讓她在內心的深處就明白不與其為伍。
朋友，對雅好像成了一個奢侈的詞語，她也多麼想要一個能夠交談，能夠互相理解的人哪，但今天晨明的話讓她好像對朋友這個詞燃起了希望。
“可以給我少發一些工錢，或者我這個月的可以不要了。但還請你收下他吧，他現在回不了家了，要不是我昨天的錢，如果幫他回家的話就沒錢了，不然的話就……”雅搶在晨明說完話前，晨明回頭看向她，此時的雅眼神堅定，她第一次盯着老闆看，雖然可能會失去這份工作，但她相信老闆的為人，這個看上去威嚴的老闆並非不講道理。
兩個人相識了不過一天，現在卻穩穩的站在了同一條戰線。
這時的老闆不解問道：“這小子是你什麼人啊？值得你這樣對她，你熟悉他嗎？”
雅沒有說話，即使剛剛認識一天，她卻能夠清晰的感覺出晨明與自己身邊的不同。對於晨明，說實話雅不熟悉，畢竟只是剛剛認識一天的人，但是他卻實實在在給了雅朋友的感覺，可現實的理智還是在提醒着雅。
“我，我不太熟悉，但是我只是想幫助他。”雅的聲音漸漸變小，像是在祈求。
柳川航不知什麼時候走到晨明身後，他的眼睛打量着晨明，眼神有些複雜。
“好，這可是你說的啊。”蔡老闆從椅子上站起來，他走過去拍了拍晨明的肩膀“你說的，你在這干一個月就走，這一個月裏，如果你只完成你的任務的話，就給你發你的工錢，但是如果你能多乾的話那小丫頭的工錢也可以全拿。行嗎？！”
晨明和雅瞪大了眼睛，沒想到蔡民杭竟然答應了。他們震驚的不敢說話，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大點聲，聽到了嗎？”
“明白！”晨明一激靈突然站直，想收到命令的士兵一樣。
雅看到他的樣子，捂着嘴笑了起來。
“這不就得了，你們兩個去看着去幹活吧。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問問那個雅吧。”說完老闆便走了。
“太好了……”雅開心的笑了起來。
柳川航坐到一邊，咳嗽兩聲“先別高興太早了，要是干不好，那傢伙早晚能把這小子趕出去。那個小啊，你先去幫拿一些工具，我有些事。”
“哦。”雅應了一聲便走向了吧枱后，走之前還笑着對晨明擺出了一個勝利的手勢。晨明也笑着回應了她，他靜靜看着遠去的雅。但這時，一隻手靜靜的搭在他的肩膀上。
“這姑娘挺有善心的吧？但是在外面的世界這種人太少了，裏面世界也差不多，他們大多是偽善的……”柳川航冷冷的話語讓晨明愣住了。
“有些人的運氣太好，第一次來到外面的世界就遇到了好心人，是吧？晨明……”
晨明嚇了一身冷汗，身體有些顫顫巍巍，他好像已經知道了自己城市人的身份。他不敢看柳川航，背對着他：“你怎麼知道……”
還沒等晨明說完，一股巨大的力量襲來，反應過來的時候晨明已經喘不上氣了，他四肢胡亂的拍，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柳川航掐住自己脖子的雙手，那像是年代久遠的岩石，剛勁有力，晨明只能絕望的看着柳川航。
“告訴你咯，我看人還是蠻準的，你的眼神，口音，動作，能暴露你的細節太多了。城市想要派人來檢查，還找你這個小孩。”
“救，救命……我，不是……”
就在晨明感覺到周圍世界慢慢模糊的時候，只覺到那雙手鬆開了自己，耳邊回蕩着自己貪婪的大口吸食空氣的聲音。
柳川航鬆開了手，看着倒在地上的晨明：“確實，怎麼會派個小孩子來，而且沒有一點偽裝呢？我說的對嗎？晨家的兒子。”
聽到這裏，趴在地上的晨明掙扎的站起來：“你，你知道我是誰？”
“城市裏的消息，我了解一些，也知道你來這兒打工的目的，不過，那也不必擔心，不需要一個月，五天後例行檢查，到時你回去就可以了。”
柳川航在他身邊走來走去，晨明一動不動的看着地板。這時柳川航開口了：“讓我猜猜是出於什麼原因呢？嗯，應該昨晚上就見過雅了吧，你當時身上應該沒錢，是小幫了你，然後不知道什麼原因，看她她摔傷了，你看她現在需要幫助，於是報答她，對嗎？”
“對，對的……”晨明驚恐的看着柳川航人畜無害般的笑容。
“嗯，是這樣就好，晨明大少還真是有善心啊。但如果是因為你的一些無聊的原因，而不想回家。然後利用她的傷來幫你達成這個目的的話……”
“沒有！絕對沒有！”晨明回過頭，眼睛正對柳川航。
接着柳川航自言自語的說道：“一周之後，你的父母就會過來吧。那群人再傻也應該能想到了，看你這些天表現了，也許你們這群人，也有比較好的人。但在此之前，我並不打算對你很友好。之所以把你留在這兒，原因之一是雅堅持的，最重要的一點，你是個城市人。”
“但是，如果你回去，會把這裏的生活告訴裏面的人嗎？”
晨明說道：“我會的。”
柳川航沒有再說什麼，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只留下晨明站着原地，看着空蕩蕩的酒館，回味着剛剛的對話。
此時，酒館後面。
“你來了。”雅正低頭收拾着工具“要快點了，人們都回來了。”
晨明來到了雅的身後，提起的領子遮住了勒紅的脖頸，他問雅：“是進城市中工作的人嗎？”
“是的。”
周圍的天漸漸開始暗下來了，天空黃昏的顏色漸起，外面人群的聲音也大了。就像是漲潮一般，從城市勞作了一天的人們都回來了。
“哦，我來了。”晨明應和了一聲。
雅把工具擺了出來，一一告訴晨明如何使用。
“好了，其實我們的工作不難，就是分三步分而已，點單，上酒，以及打掃。單子上都有酒在櫃枱和倉庫中的具體位置。現在你來了的話不知道會給你安排什麼新任務，反正就是認真作就好了。”
晨明接過掃帚，邊走邊說：“那麼，我負責點單和打掃，你幫我拿，我去送就好了，你走路不太方便。打掃的話……”
“我們兩個一起就好了。嗯，就這樣吧。”雅點了點頭，十分滿足這個分配，拿着工具眯着眼睛笑着。
“嗯，走吧。”
天色慢慢的黑下來了，周圍開始忙碌起來了。柳川航回來后一個人做在角落裏，靜靜的看着他們兩個，偶爾看看外面的行人。晨明負責去接單子和送酒之類的，有時候忙不過來的話，雅也會幫忙送，但現在大多都是由晨明一個人完成的，雅因為受傷行動不便。柳川航看在眼裏，此時他心中覺的晨明的做事能力很強的，第一天幹活工作乾的就如此利落。有幾次想去幫助他們一下，可發現當他站起來的時候，事情已經被解決了。
酒館裏的客人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雅為晨明換了一套衣服，只是老主顧發現多了一名新的員工。
蔡民杭來到柳川航身邊，指着賣力幹活的晨明說：“這小子看起來不錯啊。”
“也許是遺傳了他的父親，他父親可是個大人物。”柳川航小聲說著，接着他探頭看向窗外。
雅看見了柳川航正坐在角落向這邊看過來。便向他揮了揮手，柳川航見到后笑着也向她揮手。隨後面對着他們兩個，兩個人正辛勤的工作着。柳川航回頭看向街道，他又開始自言自語了：“那個男孩，希望能和雅好好相處吧，他有些地方還是需要改變的，他們兩個，在一些方面也許能互相幫助吧。”
在晨明看來，在他的世界中，人們只會低頭互相走過，很多人都只會做樣子，大部分人都在想着是如何賺錢，其他的事情只要和利益沒有關係的事情，幾乎所有人都不會感興趣，人們的話中總是帶着戾氣又或是陰陽怪氣。
在這裏，他起碼感覺到，一絲屬於自己和人的溫暖。自己在學校中只是盲目的學習，自己完全沒有一絲目標。只是為學習而學習，就算心中的夢想也只能小心翼翼的藏起來。家裏除了與弟弟說兩句話之外，大部分時間都是把自己鎖住屋裏。母親常常管理那個驕橫跋扈的哥哥，而父親好像現在每天想着他的公司，他的利益。
“晨明，你在想什麼呢？”雅打斷了他的思考。
“沒什麼，以後，我們倆個要好好配合，加油吧。”
“嗯，一起加油喔。”
但沒有人注意到，柳川航原本的位置不知何時已經被其他人取代。而現在的他早已經穿街過巷，繞過人群，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一處陰森黑暗的小巷裏，他與一個戴着口罩的人擦肩而過……
兩人背對着停下了，柳川航背對着的男人率先開口：“沒人跟着，說吧。”
“那男孩，晨明，就在這，可以確認了他不是來調查的。”
男人冷笑兩聲：“城裏人真是稀奇，怎麼喜歡往外面鑽，我們想進去還進不去呢，這幫狗雜種。”
“我們能不能利用他……”
“不能，他是晨光世的兒子，我們沒法控制他為我們做事。再等等，全國上下的不滿已經要壓抑不住了，其他的國家也是如此，甚至有的已經開始了。人們只有在沒有活路，沒有生存的餘地的時候，才會完全的捨棄道德，無視法律。”
“是啊，這裏的生活還是太安心了。但是，這樣的現狀也很好。”柳川航看向蔡民杭就酒館的方向。
口罩男人似乎看出了柳川航的動搖，他也看了過去：“美好的事物轉瞬即逝，這樣的生活無法長久，不公將一直存在，百年後我們這一代人將徹底淪為奴隸，他們所說的發展解決是欺騙。”
柳川航輕嘆一聲，點了點頭把一份資料交給了男人，便要離開暗巷。
“馬上還回有人員來協助我們，他會跟着你，那個人……你還是認識的？”
“誰？”
可柳川航再回頭去看時，早已不見了男人的影子，只留下屋檐上烏鴉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