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
系統發了個震驚貓貓頭出來。
“啊……太宰治……”
他翻了翻任務,上面只有太宰治自殺的次數,以及好幾次差點成功的記錄,根本沒有提到救人或者其他的什麼信息。
何況三號大佬剛接手這個世界,也沒來得及整理這些消息。
不過這樣的話也好理解了,為什麼首領宰的馬甲會出現在這個世界。
是因為他在不甘啊。
這個世界變成這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和他也有一定的關係,他可以犧牲自己去拯救朋友,不代表他要把平行世界的自己也犧牲掉。
何況這個太宰治……也太讓人心疼了。
系統從來沒想到這個詞會用在太宰治的身上。
系統發消息給003號,沒一會兒就得到了回復,旗會確實是太宰治救下來的,魏爾倫來到橫濱的時候,想要殺掉所有和中原中也有關的人,然後把中原中也帶走,太宰治作為中也的搭檔,就是他的第一個目標。
為了保命,也為了之後的計劃,太宰治本應該把中也在旗會的夥伴告訴魏爾倫的,沒想到太宰治根本沒有提到他們,而是提出了一個讓魏爾倫殺死自己的計劃。
“和其他地方不同,在港口黑手黨,死亡是和吃飯喝水一樣平常的東西。”
“然而即使如此,我也想知道看到我快要死了,中也會露出什麼表情呢。”
太宰治是這麼說的,很久以前,他對港.黑的工作產生興趣,就是因為和中原中也搭檔,並且產生了在這裏能夠近距離觀察到人類本質,從而知道“生”到底是什麼樣的念頭。
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看到了那麼多的死亡,那麼多的暴力和掙扎,還是沒能找到生存下去的意義。
在離死亡近的地方只有死亡,離貧窮近的地方只會越發貧窮,人生就像一個無意義的黑洞,毫不留情地吞噬周圍的一切。
就算是那些哭着跪在他面前向他求饒的人,最終也會因為他的三言兩句而掏槍自殺,沒有任何例外。
太宰治什麼也找不到。
所以他決定讓魏爾倫殺了自己,最後再看一次中原中也的反應。
魏爾倫聽了他的話,不知道為什麼對他有點無語,並且真心覺得中原中也跟他搭檔實在太辛苦了。
不過他也沒有拒絕太宰治的要求,而是按照太宰治的建議,他把給綁了。
之後就是重傷,被中原中也想辦法救出來,在醫院裏躺了半個月,又因為挑釁中原中也被打回去繼續躺了半個月。
他和森鷗外的關係也變得有些微妙。
也許是因為他的性格,更應該做的事情是把名單給出去,然後靜靜地看着旗會那些人被殺死,看着中原中也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然而他最終沒有那麼做。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保下了旗會的那些人。
他在醫院裏躺了差不多一個月,那時候森鷗外意識到,他漸漸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察覺到森鷗外的態度變化,太宰治作死的頻率明顯增加了。
他和港.黑僅剩的聯繫,只有中原中也一個人而已。
系統聽完森木傀三的分析,一直在喃喃:“沒想到啊……沒想到……”
“其實沒什麼好意外的。”森木傀三說,“你看看原本的世界線。”
在原本的世界線里,太宰治自己都自顧不暇了,不也還在想辦法勸說其他人么。
織田作之助收養的那些孩子死掉的時候,太宰治還讓他不要放棄對未來的期待,可以嘗試去依靠別人。
他告訴織田作之助,他之所以加入港.黑,是因為覺得在這裏,他也許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他並未完全放棄希望。
然而在這個世界卻不一樣,在這個世界裏,他沒有朋友。
坂口安吾是能說得上話的人,卻不是他的朋友。
如果有人要和他成為朋友,那他只會連累到那個人。
所以他一直都孑然一身,獨自一人。
當然也有他自己不想交朋友的關係,但比起原本的世界線,這個世界的太宰治實在孤獨太多了。
“他在中原中也的身上放了四個竊聽器。”
說到這裏的時候,森木傀三有些想笑,放那麼多個竊聽器未必沒有擔心中原中也的意思,畢竟才剛傳出有新勢力來到橫濱,中原中也就交到了新朋友,實在太過巧合了。
在這種巧合之下,織田作之助會被再次誤會成為敵人。
他和織田作之助就是這樣一次次錯過的。
然後沒能等他真正去了解織田作之助,他就已經死掉了。
他死在了mimic事件中。
他再也不可能和織田作之助成為朋友了。
首領宰沒辦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儘管他還沒有見過太宰治,他已經通過一條條的線索了解到了一切。
“那他一定很喜歡這個世界的小太宰。”系統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這麼說了一句。
透過玻璃杯的反射,系統能夠看到披着首領宰馬甲的森木傀三撐着腦袋,微卷的發尾垂下來,遮擋住了他臉上的繃帶,只有露在外面的那隻眼睛格外柔和。
他身上有種成熟而堅韌的氣質,混合著疲倦,讓人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地放輕了。
踩着輕快的步子從樓梯走下來的人也悄然放慢了腳步。
那人有着相似的面容,卻年輕了很多,臉上的神情也是雀躍而又夾雜着不滿的。
與他相反,看到他出現的瞬間,坐在吧枱的人立即放鬆了下來,唇邊浮現出了溫和的笑意。
看到他的表情,太宰治忍不住撇了撇嘴。
他不着痕迹地觀察了一下這家酒吧的環境,然後在心裏挑剔一番,越發不滿地走到黑髮青年的身邊。
他身上的黑色風衣沒有好好穿着,而是隨意披在了身上,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風衣看起來比他身上的西裝更寬大,衣角都快垂到了地面,相比慵懶地坐在吧枱的黑髮青年,無端地顯出了幾分稚嫩。
意識到這點,太宰治更不滿了。
黑髮青年把面前的酒杯推給他,裏面盛滿了金色的酒液,冰球在裏面沉沉浮浮,和玻璃杯碰撞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音。
太宰治說:“這真的能喝嗎?”
他瞥了一眼那杯酒,語氣尖銳地說:“裏面不會放有玻璃渣什麼的吧?”
坂口安吾打碎杯子的聲音他透過竊聽器也聽到了,他這是想告訴黑髮青年,沒有什麼能瞞得過他的眼睛,然而黑髮青年卻一下子笑了起來。
他一點也沒有被太宰治的態度影響,而是用一種跟朋友推銷似的語氣說:“很好喝的。”
太宰治還偏偏就是不想喝,不知道是逆反心理還是怎麼樣,他一點也不想輸給眼前這個人。
他自顧自地在黑髮青年身邊的位置坐下,沒想到黑髮青年不依不饒地把酒杯放到了他的面前。
燦金色的酒在眼前晃動,太宰治挑了挑眉,剛想說他怎麼那麼不要臉,抬頭就對上了他溫和的目光。
他的眼神柔和,眼底隱隱帶着鼓勵,似乎真的很期待太宰治能把那杯酒拿起來嘗一嘗。
如果太宰治嘗了,他會覺得很高興。
太宰治:“……”
太宰治心裏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彆扭,也許是因為他無法適應那張臉上出現了長輩一般的表情,也許只是因為他是帶着挑剔和不滿來的。
剛下樓梯的時候他還在想,如果對方說錯一個字,讓他不滿的話,他就叫人來把這家店砸了,把這個人綁回去。
然後把他重視的朋友在他面前親手殺掉。
可是現在……
太宰治盯着眼前的酒杯,眼裏浮現出了些許複雜。
“這是我親手調的。”黑髮青年在他身邊,聲音輕緩而柔和,像是閑聊一般,“織田作很喜歡。”
他並未掩飾對織田作之助的好感,這是又一個讓太宰治覺得意外的地方。
太宰治思考幾秒,然後端起酒杯說:“我就喝一口!”
他的語氣給人一種紆尊降貴喝這口酒絕對是對方的榮幸的感覺,然而黑髮青年再次笑了起來。
太宰治不明白他在笑什麼,過了片刻,他忽然想起,黑髮青年騙人說自己只喝一口的時候,也是這種語氣。
太宰治:“…………”
他果然很討厭另一個自己!
然而現在說不想喝已經來不及了,說不定他把杯子放下來,對方會笑得更大聲,他只能悶悶地抿了一口酒,之後意外地發現……還不錯?
“你不會花了很長時間在做這種事吧?”他斜眼瞥着黑髮青年。
他的愛好里絕對沒有調酒這一項,能把酒調得這麼好喝,明顯不是一兩次就能做到的。
“也沒有花很長時間。”黑髮青年說,“我的身體也不允許。”
調了酒不能自己喝的話,也無法知道是什麼味道,更別提想到改進的方法了。
而他的身體,就算每次只喝一小口,也有可能會讓胃病加重。
“你到底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的?”
太宰治伸手扯了扯他脖子上掛着的紅色長圍巾。
他的手比黑髮青年小了一圈,臉龐看起來也更稚嫩,但比起黑髮青年,他身上有種幽暗又令人畏懼的氣質,即使臉上掛着好奇的笑,也讓人忍不住感到害怕。
彷彿下一秒他就會換上匕首,精準地抹向黑髮青年的脖子。
黑髮青年卻只是眨了眨眼,對他眼裏的惡意視而不見,從善如流地回道:“我接手了森先生的位置。”
“哇,”太宰治發出一聲不怎麼走心的驚嘆,“當首領這麼辛苦的嗎?森先生是不是也得胃病死掉了?”
就算死掉了,他也不想接替森先生的位置呢。
太宰治這麼想着,就聽黑髮青年說:“不是。”
“他被我殺掉的。”
黑髮青年話音落下,酒吧里陡然陷入了寂靜中。
太宰治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神情沉靜得如同深潭般,讓人猜不透想法。
他和黑髮青年對視着,一個危險而冷冽,一個溫和又從容,像是走在了兩個極端,又像是兩個完全相同的個體,從靈魂深處散發出的絕望氣息將他們緊緊纏繞在一起。
那一瞬間,太宰治明白了,他們真的是一模一樣的人。
然而他們又有着最大的不同,就是對面的人可以為了朋友獻出自己的一切。
可是朋友又是什麼呢?
太宰治收回了視線,不甘地說道:“我不需要朋友。”
他也不會為了朋友做任何事情,更不會把自己變成這麼凄慘的樣子。
對面的黑髮青年伸手戳了戳他側臉上的創可貼。
那是他之前掉到井蓋下面蹭到的,如果不是被黑髮青年當初產生的特異點影響,也許這個小小的傷口根本不會出現。
也許他早就已經和織田作之助成為朋友了。
而不是這樣孤獨地,在港.黑尋找着自己永遠也找不到的東西。
“你才十八歲呢。”黑髮青年收起眼底的寂寥,笑容溫和地說,“說這種話還太早了。”
他只是從來沒有過朋友,所以才會這麼說的而已。
察覺到他的想法,太宰治忽然有些不高興,一下子就把他的手拍掉了。
在港.黑里,從來沒有人敢這麼跟他說話,他對黑髮青年說:“來的路上,我還解決掉了一個幫派的人。”
能被稱之為幫派的,至少得有幾十個人,然而黑髮青年臉色始終未變,唇邊掛着柔和的笑意,用彷彿能看透一切的目光注視着他。
那目光彷彿在說,太宰治終究會和那個人成為朋友的。
而且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太宰治心裏更不高興了,而且他忽然意識到,對方既然成為了首領,說不定有着比自己更大的成就。
完全、被比下去了。
太宰治暗暗咬了咬牙,這時黑髮青年忽然說:“要來掰手腕嗎?”
這也太幼稚了吧!
這個念頭閃過的一瞬間,太宰治先一步伸出了手:“掰就掰。”
然後,他輸給了黑髮青年。
太宰治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被壓在桌上的那隻手,對方的手看起來比他還瘦弱幾分,他竟然還輸掉了……
“怎麼說我也比你年長几歲,”黑髮青年對這個結果一點也不意外,笑笑說,“對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對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太宰治從椅子跳下來,飛快站過去。
他是故意的,這樣站在黑髮青年身邊的話,他就比對方的位置更高了,然而對方並未在意他的小心思,也沒有跟着站起來,而是略微仰起頭,湊到他耳邊輕聲細語般地說:“這麼多年,中也一直都沒有長高哦。”
太宰治以為他要說的是殺掉森鷗外的過程,沒想到聽到的卻是這個,對方的語氣帶着幾分孩子氣的得意,他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哈哈哈笑了起來。
他捂着肚子,靠在吧枱邊上笑得前仰後合。
“你是說真的嗎?”他問黑髮青年。
“真的。”對方的表情格外誠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宰治擦着眼淚,一邊笑一邊說,“這是我聽說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黑髮青年也跟着彎了彎眼睛,過了一會兒,太宰治停下來,眼睛抑制不住地瞥向他。
交換過中也的秘密之後,他們之間的距離彷彿一下子拉近了。
太宰治不知不覺地拿起了酒杯,意識到面前的酒是黑髮青年調的,他又停了下來。
手指摩挲着酒杯,他難得露出了些許猶豫的神色。
那張臉上沒有了源自黑手黨的黑暗和惡意,是少年般的,帶着些許稚氣的神情。
他不住地瞥向身側的黑髮青年,像是在揣度對方的想法,過了很久,才用少許慎重,又如同鬧彆扭的語氣說:“我不要朋友。”
他的繃帶綁在了右邊,和黑髮青年完全相反的位置,這樣卻正好對上黑髮青年的眼神,他重複道:“我不想要朋友。”
我只想要你。
他的眼神向黑髮青年傳遞出了這樣的意思。
在這麼多年的孤獨中,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理解自己的人。
那就是他自己。
沒有人能比他更了解他自己了。
如果一個人還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那麼兩個人一定可以的吧?
太宰治從來沒有說過這麼直白的話,心情不自覺地緊張起來了,望着對方的眼神也染上了些許忐忑。
他相信對方一定能夠理解的。
他絕對能知道自己的想法。
也絕對……絕對不會拒絕自己……
就在這時,他聽到黑髮青年說:“不行。”
太宰治一下子愣住了。
對方的手不知何時伸過來,溫柔地放到了他的頭上。
那隻與他相比顯得顏色有些淺的鳶色眼瞳望着他,眼底暗暗藏着悲傷。
他遲遲地聽到了對方的聲音,並且怎麼也無法理解。
因為對方在說:“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