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黑暗偵探(10)

第10章 黑暗偵探(10)

太宰治聽着那些聲音,心裏陡然不安起來。

他拉了拉門,然而面前那道門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巍然不動。

他趕緊抬手拍了拍,大聲喊道:“亂步君?”

聲音傳到裏面,那些雜亂的響聲頓了一瞬,太宰治高懸的心稍稍放下,然而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巨響突然在門板上炸開。

手掌下的門劇烈顫動,不知道亂步扔了什麼東西過來,砸得他的手心跟着一疼。

如果現在開着門的話,太宰治毫不懷疑那樣東西已經把自己的腦袋砸開花了。

他忍不住蜷縮起手指。

心裏的不安漸漸擴大,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亂步的性格雖然孩子氣,但並不是喜歡拿東西泄憤的人。

尤其是裏面擺放的還是他最喜歡的食物——亂步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浪費糧食的人,不管是精緻昂貴的糕點,還是大街上隨處可見的粗點心,他都一視同仁,吃得津津有味。

像這樣毫無顧忌的搞破壞,比起發泄憤怒,太宰治覺得他更像是……在掩飾什麼?

他再次拍了拍門,然而裏面的亂步什麼都沒說,只是像把能看到的東西都一股腦扔過來了一樣,砰砰砰的響聲連續在門上響起。

太宰治面前的門被砸得顫動不停,像是要裂開了一般。

太宰治更覺得不對了,又拉了拉門,然而面前的門猶如被焊死了,怎麼也動不了。

他快步跑到車廂外面的窗戶,沒想到裏面的窗帘竟然全部拉上了,他什麼也沒看到。

太宰治懵了懵,忽然想起之前匆匆一瞥看到的景象,零食室窗戶下方的桌上擺滿了酒水和果汁,大概是為了避免陽光照進去影響口感,所以車站的人臨走前才把窗帘給拉上了。

怎麼偏偏就這麼巧,太宰治焦急地看來看去,所有的窗戶都被窗帘擋住了,沒有一扇是能看到裏面的。

太宰治捏了捏拳頭,飛快拿出之前為了躲掉國木田而關機的手機,等開機動畫消失之後,立即給偵探社的亂步發了個定位過去。

亂步回了個問號。

太宰治抬手打字,打了兩個又忍不住刪掉,再次發了一次定位過去。

車廂里還是持續不斷地傳來響聲,莫名的焦躁感透過聲音傳遞過來,太宰治收起手機,敲了敲車窗。

“亂步先生!”

他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稱呼變化,然而裏面嘩啦啦的響聲忽然一停。

接着更大的響聲傳了出來,亂步像是把什麼東西撞倒了,太宰治趕緊敲敲窗戶,亂步氣憤的喊道:“不要管我!!”

“你這個大笨蛋!!!!”

他好像很不喜歡這個稱呼,聲音聽起來委屈又生氣,太宰治的不安漸漸加劇。

他趕緊問:“你在幹什麼?”

“……”亂步頓時不說話了,也沒有其他東西被碰倒的聲音傳來,零食室內一下子變得安靜至極。

太宰治的心再次提了起來,與此同時升起的還有前所未有的焦躁和鬱悶。

他還從來沒有替別人這麼操心過,偏偏那個人還不領情。

然而他又沒辦法放任亂步繼續這樣下去。

他揉揉額頭,繼續對裏面的亂步說:“你過來。”

“不然我就叫車站的人來了。”

觀光列車和新幹線不同,在兩個城市之間通常要行駛兩三個小時,還會在中途風景優美的地方停靠,再加上高額的預約費用,車上為遊客準備的零食都會經過精心挑選。

好不好吃太宰治不知道,貴是一定的。

也就是說,如果被人發現亂步在裏面搞破壞,亂步絕對會被送到警局。

從亂步在候車室里的反應來看,他很不喜歡去

警局,這一招可以說是百試百靈,唯一需要擔憂的就是用出來可能會被亂步記仇,不過現在的太宰治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裏面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就好像亂步根本不在一樣,太宰治加重了音:“我真的會去。”

“你也不想車站的人報警吧?”

一句句冰冷的威脅說出,車廂內終於傳來了細細碎碎的聲音。

像是亂步踩着一地的玻璃碎片走過來了,那些碎片發出的清脆響聲,每一下都讓太宰治的心彷彿被扎到一樣。

到底是哪裏不對?

太宰治試圖回憶亂步進門時的神情,結果每一次回憶都繞不開他最後的眼神。

那帶着控訴和不敢置信的眼神。

就好像他很信任太宰治,太宰治卻背叛了他的信任。

太宰治忍不住捏緊手指。

這時他面前的窗帘動了動,亂步把窗帘拉開了一條縫隙,太宰治盯着那條宛如黑洞般吞噬着光線的縫隙,忽然意識到亂步一直都沒有開燈。

車廂內只有拿來充當擺設的小夜燈亮起的微光,在幽暗的環境下如同蒙上了一層霧氣般。

彷彿黎明前的黑暗,太宰治下意識屏住呼吸,眼睛緊緊盯着那條縫隙,他等了很久,才看到亂步把頭探出來。

他頭上沒有戴那頂棕黑色的帽子,細碎的黑髮被抓亂了,胡亂地往上翹起,沒有了平時那種刺稜稜的感覺,反而讓人覺得毛絨絨的,看起來有些可憐。

他那雙通透的綠眸微微眯起,像是在黑暗中藏身太久,很不適應外面的光線一樣,看到太宰治的第一時間就想把頭縮回去。

“亂步君!”太宰治一下子叫住他,就在開口的瞬間,他的目光忽然一凝。

他望着亂步右邊臉頰上突兀的紅色痕迹,沉聲問:“臉上那是怎麼回事?”

在他柔軟而白皙的臉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一條刺目的紅痕,猶如完美的白玉上突然出現的划痕,越看越讓人心驚。

亂步彷彿不明白他在說什麼,遲鈍地“哦……”了一聲,拖長了音,然後說:“是紅酒吧。”

他的語氣實在敷衍,好像根本沒當回事,只想把自己重新藏到黑暗裏。

這時候他突然想起太宰治的威脅,又停下來問:“還有什麼事嗎?”

像是說話讓他慢慢恢復了思考能力一樣,他又變回了平時的樣子,只是沒有了對太宰治的那種熟稔,變得疏離而冷漠。

太宰治目光還放在那道痕迹上,隨着他說話,一滴紅色的液體從他白皙的臉頰滑落,亂步很是隨意地用袖子蹭了蹭。

他白紙般的長袖上也全是紅色,宛如一大片一大片的顏料浸染過,紅得觸目驚心。

太宰治瞳孔猛地一縮。

看到亂步打算放下手,他急忙伸手過去。

手指咚的一下撞到玻璃上,亂步像是被眼前的聲音驚到了,腦袋動了動,眼神訝異地望了過來。

太宰治想說的話被他這個眼神瞬間清空,腦子裏彷彿變成了一片空白,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倒是亂步率先笑了笑。

在側臉的紅痕襯托下,他的笑容冰冷而疏遠,綠眸也含着薄冰般,再也找不到之前的那種脆弱和柔軟,就好像這樣才是他原本的樣子。

“你在想什麼啊,”他宛如看透人心般的望着太宰,一邊笑一邊說,“我只是在找東西而已。”

他再次抬了抬手,只不過這一次,在那一片令人暈眩的紅色之中多了一個透明的小膠袋子。

袋子裏裝着一個藍色U盤,看到那個U盤的剎那,鎖完了另一邊的門就縮在過道上不敢說話的戶島誠立即叫了起來。

“還給我!”

也不知道哪來的

力氣,他快步跑到窗戶旁,擠開太宰治用力拍打着車窗。

“把U盤還給我!”

亂步看白痴一樣看着他:“你覺得可能嗎?”

他以前不會露出這種眼神的,眼裏的傲氣和輕蔑瞬間便把戶島誠的話給堵在了嗓子裏。

亂步說:“我從資料里看到,你八月初在銀行取了20萬元現金,一直都沒有花掉,是因為那時候你就已經想好計劃,打算去找公安求助了,對嗎?”

他的聲音透過玻璃傳來,有種失真的清冷感。

戶島誠心裏一涼,又聽他說:“你平時穿的西裝都是定製的,今天穿的這身卻不是,不僅廉價還不怎麼合身,是因為你必須穿這身衣服,才能把錢藏起來,帶到車站賄賂清潔工——讓他幫你在候車室外放維修標牌,還把U盤藏到這裏。”

市面上流通的紙幣大多是1000面值的,20萬元也就是200張,只要衣服稍微穿大一點,把200張紙幣分成兩沓裝在口袋裏,根本沒人能夠發現。

亂步一口氣說完,像是讀到了一本極其無聊的書那樣撇了撇嘴,根本不管戶島誠是什麼臉色,刷地拉上了窗帘。

用來阻隔陽光的窗帘宛如流沙般輕輕晃動,那個冰冷而尖銳的年輕人就這樣消失在窗帘之後,戶島誠維持着拍打車窗的手勢,僵硬地望着前方。

沒等他從僵直中恢復,亂步就像是預知到他接下來打算做什麼一樣,帶着厭煩的聲音再次傳來出來。

“你們再多說一個字,備份就沒了。”

他威脅的語氣比太宰治還要過分,那種不容商量的意味簡直讓人絕望,戶島誠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他大張着嘴,像是快要渴死在陸地上的魚似的,過了好一會兒,才求助般地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眉頭緊鎖。

儘管亂步看起來和之前沒什麼區別,甚至態度更高傲冷漠了一點,他還是覺得有什麼不對。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注意到因為亂步的動作,而被蹭到了些許紅色液體的窗帘。

他心裏一突,陡然變了臉色。

他想到了——

亂步被染紅的那隻手——是他原本受傷的手!!

他把手帕解開了!!!

那些紅色根本就是他的血!!!

可那些不是小傷口么,怎麼……

突然想到現在的零食室里遍地都是玻璃殘渣、餐刀、還有數不清的利器,太宰治眼前一黑。

“亂步先生!!!!”

他驀地衝上去,手還沒碰到窗戶就被戶島誠死死攔住了。

“不要!”

戶島誠閉上眼睛,一臉豁出去了的表情,拽住他手說:“你沒聽到他剛才說的么,我們要是多說一個字,備份就沒了!!”

亂步剛才說的是“你們”,也就是說,那裏面也包含了太宰治。

U盤落到了黑衣組織的人手裏,戶島誠已經不指望什麼了,不過他出門前還做了備份,並且藏得很好。

只要備份還在,公安就會保護他的!

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戶島誠說什麼也要攔着太宰治。

太宰治腦子裏反反覆復回放着亂步袖子上的那一片紅色,眼前彷彿也被染紅了,他推開戶島誠,正打算找東西把面前的窗戶砸開的時候,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他飛快搶走之前交給戶島誠的鑰匙,跑到車廂的另一邊。

這邊的門開不了,不是還有另一邊嗎?

一邊翻找着第三節的車廂鑰匙,太宰治一邊想,難道自己真的是笨蛋?

車廂門是用普通的掛鎖和鐵鏈來鎖住的,太宰治拿起掛鎖,上面拴着的鐵鏈發出嘩嘩的聲響。

不是因為鐵鏈本來就這樣的,而是他的手在發抖。

拿着鑰匙的另一隻手也在顫抖。

可能就連太宰治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他的額前隱隱滲出了一層薄汗,微微捲曲的黑色發梢因為他垂下頭而在視線里晃動,彷彿和一片霧靄的紅色混到了一起,變得黏稠又令人窒息。

空氣中充斥着緊張和焦灼,他彷彿聞到了令人暈眩的血腥氣。

太宰治不知道聽到這開門的聲音亂步會做出什麼反應,他甚至不敢想。

在他的計劃里,亂步本應該好端端坐在桌邊吃着零食,抬起頭氣呼呼地隔着窗戶跟他鬥嘴。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一直沒有把鑰匙插進去,他看着眼前的鎖,突然有種自己其實是在打開潘多拉魔盒的感覺,而那裏面裝着的是他最不敢觸碰的東西。

這時一隻手突然從旁邊伸了過來。

那隻手溫暖又有力,從太宰治滲着冷汗的手裏接過了鑰匙。

太宰治偏頭,看到了亂步那張年輕而富有英氣的臉。

他的頭髮因為趕路過來被風吹得有些凌亂,微微眯起的眼睛睜開,露出那雙好看的翠綠色眼眸。

像是對太宰治一句話不說就把他叫過來有些不滿,他拿着鑰匙促狹地說:“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樣……”

他還沒說完就停了下來,因為太宰治怔怔的,用帶着些微難受的表情看着他。

亂步不禁變了變臉色,飛快把鑰匙插入鎖孔。

嘩啦一聲,門開了,鎖頭帶着鐵鏈墜落到地上。

亂步張大嘴望着車廂內的場景。

他很久都沒有動作,福澤諭吉帶着疑惑上前。

入眼的便是一片狼藉,昏暗的車廂內是宛如犯罪現場般的場景,堆滿零食和點心的桌子在門邊凌亂地擠作一團,地上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玻璃碎片,還有尖銳的刀具。

然而在這混亂至極的場景中卻存在着一片真空地帶,所有的東西都被清空了,有着跟亂步一模一樣容貌的年輕人坐在那裏。

他背靠着牆壁,坐在地上用雙手環着膝蓋,彷彿在用盡全身力氣跟整個世界對抗般,他的肩膀不停顫抖,面前的地板也還算乾淨——除了從他手腕緩緩往下流淌的紅色血跡。

暗紅的血跡染紅了他前方的地毯,他手裏攥着猶如匕首般的透明的玻璃碎片,消瘦的手腕上一道道凌亂不堪的傷口,血順着傷口留下來,形成妖異到令人心驚的紋路。

光線透過門照進來的時候,他正拿着玻璃碎片逼近自己的手腕,反射着明亮光線的玻璃宛如尖刀刺中了所有人的心臟。

不知道是想止血還是再添上一道更深的傷口,他的手指微微發抖,太宰治的呼吸也跟着一滯,好在這時候,他聽到門鎖落地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

他緩緩抬起頭,視線轉了過來。

隨着他的動作,太宰治看到他的脖子以及白色的襯衫上都蹭到了不少血跡,蒼白的臉看上去莫名的脆弱。

他的神情也如同深陷泥沼般的混沌不清,只有那雙和亂步相似的眼睛亮得驚人。

之後他的視線冷淡地略過了太宰治,落在並肩站立的亂步和福澤諭吉身上。

那一瞬間,福澤諭吉覺得彷彿在照鏡子般,他從鏡子裏看到了兩個完全不同的亂步,一個陽光而有朝氣,一個執拗而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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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戰損cos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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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黑暗偵探(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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