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琴瑟.鞋子
第二日一早,沈春嫻掙扎着起來了,讓人熬了補湯,端過去看望他們。
一晚上過去,母子倆關係不僅沒有絲毫的緩解,還互相生氣上了,據說是因為徐晏溫看不慣許氏私自對大夫的葯進行添添減減。
許氏只說:“久病自成醫,這些葯我喝了會胃疼,你不如先管好你自己。”
她說著就開始下床,搬着自己僵硬的腿,緩慢的塞進布鞋內,這時候看見沈春嫻來了,笑着說:“真起那麼早。”沈春嫻嫁進來半個月了,許氏也摸清楚了幾分她的起床時間。
沈春嫻留意到,許氏的鞋子穿的不是很順利,剛開始以為是許氏動作緩慢,細看才發現鞋子不是很合腳,好像有點小。
沈春嫻不解,疑惑的看着她穿鞋,徐晏溫便也順着她的目光,落到了母親擠腳的鞋子上,表情又冷了,“娘,我都供不起您穿鞋了嗎?這雙鞋既然小,就不用再穿了吧?”
許氏先是提防的看了他一眼,責備道:“兒大避母,也不知道你都是怎麼念的書。”接着又說:“這雙鞋哪裏小了,我穿着正好,你少在這裏生事。”
徐晏溫氣壞了,狠狠的背過身去,剛好看見沈春嫻帶過來的湯,自己給自己盛了點,背對着兩人,孤零零的喝。一會沒看見,湯都被他灌進肚子裏了,只留下一個碗底,也不知道他發的什麼瘋。
沈春嫻走過去,“娘,你今天好點了嗎?”
許氏見沈春嫻也在看着自己的鞋子,說:“好了不少,用不着擔心。”她指着自己的鞋子和沈春嫻解釋,“鞋子之前是正好合腳的,不過是今天腳腫了,才顯得小了。過兩日我好了,再做一雙。”
何況她習慣了穿小鞋,要是不擠腳,她反而覺得空蕩蕩的,渾身不自在。
沈春嫻聽她的意思是要自己做鞋,便想到許氏時不時就拿在手裏的針線,她之前還和許氏學過幾天,頓時躍躍欲試,“娘,讓我做一雙好了,其實我都學的差不多了。”
話剛說完,那邊的徐晏溫就面色古怪的放下了碗。
他想起來沈春嫻送給他的荷包,徐晏溫本來是很珍惜的放着的,但最近他不貼身放着了,因為荷包忽然開線了,可見沈春嫻的女紅真的很一般。
一般這個詞,都已經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一個委婉的形容詞。
許氏教過沈春嫻,自然也對她的女紅有一點了解,此刻也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才說:“那你就試試吧,做不出來也不要緊的。”
從許氏這裏出來,沈春嫻準備回去做鞋,徐晏溫也一同出來,準備洗漱後去翰林院。
昨晚又是和許氏吵架,又是心裏煩躁難眠,徐晏溫也看不出什麼疲倦,收拾好后神采奕奕的,他甚至還有空給沈春嫻出主意。
“阿嫻,若是難做,到外面買一雙回來就是了,家裏不用省這點錢。”
沈春嫻忍俊不禁,“你可真有點子。”
徐晏溫也覺得這個辦法可行,微微點頭,“反正她瞧不出來,就說是你做的,正好也能把她現在穿的換掉,我也會為你保守秘密。”
把徐晏溫送走,沈春嫻回去做鞋,按照許氏之前教的方法,還拉上了半雁指點。最後做是做出來了一半,只是很難稱為規整,看着就不太對勁,沈春嫻直接把東西扔了,果斷的說:“燒了算了。”
半雁端詳一番,也覺得燒了就是最好的歸宿,拿出去讓人扔進爐子裏,回來問:“我現在去外頭買一雙?”
沈春嫻心想外面買的說不定會撞上款式一樣的,容易露餡,到時候就丟人了。而讓半雁做也不行,半雁手藝太好,做出的東西騙不了許氏。
思來想去,沈春嫻想到了大姐,她做活勝在細緻,手藝比不上半雁,立刻讓半雁去找大姐:
“讓大姐幫做我一雙,千萬別做的太好,隨便做一雙就行了。”
半雁應下,趁着半下午,從後門溜出了徐家,去找沈春嫻的大姐。
……
沈春嫻的大姐是第三天上午來的,穿着一身褐色衣裙,渾身都灰撲撲的,手裏拎着一個小包袱。來到徐家,她左看右看,發現沈春嫻過的是真不錯。
剛開始聽半雁說,沈春嫻要給婆母做鞋,她還以為是沈春嫻開竅了,知道要討好婆母了。到了一看,家裏人人對沈春嫻尊敬,甚至連婆母病了,沈春嫻還能好端端的坐在吃自己的飯,也沒人催着沈春嫻去照顧。
從包袱里掏出兩雙鞋,舉在沈春嫻面前,“你這個傻丫頭,讓我給你做鞋,尺寸也說不清楚。瞧瞧,一雙是現做的,另一雙還要大一些,原本是我給我婆母做的,不過給她穿也是白費,你一併拿去吧。”
沈春嫻連忙接過來,感動的說:“做鞋費了不少功夫,一定要留下吃飯。”
大姐推脫不開,但主要也是想和妹妹親近親近,便留下來一塊吃飯,走進屋內,眼尖的瞥見裏屋裡有一件男子的衣物掛着,暗暗點頭,看來兩人確實感情好。
飯吃到一半,許氏派人來,同沈春嫻的大姐打個招呼。
“知道是夫人的姐姐來了,老夫人身子不好沒法過來,要是您空閑的話,上老夫人那邊見見面也好。”
大姐受寵若驚,最後也沒過去,單獨和沈春嫻說:“我不和你一塊騙人,我這就走了。”
沈春嫻追出來送她,站在徐家門口,遠遠的招手,看着就無拘無束,滿是姑娘家的自在氣息。
大姐不由看看自己,一身褐色,早已經適應了在婆家的生活,完完全全變成了婦人,又想想自己也沒有比沈春嫻大幾歲。心裏更加升起來對婆家的不滿,尤其是對婆母的,破天荒的想着,回去也別隱忍了,乾脆和婆母大吵一架,叫她知道自己也不是逆來順受的人。
揣着這個想法,她一路往家裏趕,還沒等到家,先在路上撞見了沈二姐。沈二姐坐在轎子裏,左邊是她的兒子文耀,右邊是女兒文心,看樣子姐弟倆又發生了口角,文心正在哭。
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大姐內心很不贊成二妹溺愛兒子,忽略女兒的行為,但也輪不到她說,畢竟二妹夫還要重男輕女一些。兩姐妹既然撞見了,就在大街上聊天,得知了大姐剛從沈春嫻這邊回來,沈二姐的笑容頓時變得勉強了。
上次沈春嫻回門,給她的打擊巨大,以至於現在還沒緩過來。
沈二姐不陰不陽的說:“五妹的命好啊,什麼都不用干,什麼都不用學,天上就給她掉餡餅,咱倆都是勞碌命,和她沒法比啊。”
大姐聽出她話里的酸味,只能找話來安慰她,“也不能這樣說,你現在也有一兒一女,也算圓滿了,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這句話瞬間喚醒了沈二姐的攀比心,她畢竟有兩個孩子,還是龍鳳胎,沈春嫻可還什麼都沒有呢。何況女人生不齣兒子的多的是,她已經熬過來了,沈春嫻若是生不出來,她的苦就在後頭。
這樣一想,沈二姐心裏暢快了,“大姐說的對,往後文耀有出息了,我要什麼沒有!我也得做狀元郎的娘。”
兩姐妹又說了一會話,沈二姐這才帶着兩個孩子急匆匆的往家裏趕,剛到家,沈二姐的婆母就來問她幹什麼去了,她將文耀往前一推,說:“我帶文耀去學堂看看,沾染沾染文氣。”
原本準備質問的婆母便瞬間沒話了。
沈二姐忙活兒子忙活了半天,又給他洗臉洗手,將哭鬧的女兒交給奶娘抱走,等都弄好了,再把兒子哄睡,一看已經天黑了。她現在滿心都在想一件事,好不容易等到丈夫回來,剛上了床,就立刻詢問他:“之前說的,把文耀
送去給五妹夫當學生,你打算什麼時候去?”
丈夫滿心敷衍,背對着她側着睡,“這事不急於一時,我有我的打算。”
沈二姐現在可聽不了這話,她今天被大姐撩撥的,一門心思要靠兒子出人頭地,“怎麼不急?你當時不是急的很?文耀的事耽誤不得。”
見丈夫還是不理會,她氣的上去推他,差點把人推到地上,丈夫怒沖沖的說:“你犯什麼病!現在和先前形勢不一樣,我看五妹夫說不定要出事。”
沈二姐整個人都坐直了,耳朵也豎起來了,“怎麼回事?”
“五妹夫現在在朝廷上是紅人,一是靠着他的狀元郎身份,二是靠着他那個次輔老師,但孫次輔最近不太好,像是惹惱了皇上。孫次輔這個人就是個倔骨頭,處處樹敵,且再看看形勢,不能貿然的把文耀送過去。”
沈二姐不懂這些亂七八糟的,根本不信,“五妹夫的狀元總是貨真價實的吧,老師出事管他什麼事,你趕緊把文耀送去給五妹夫,我還指望文耀靠狀元呢。”
丈夫也拿不準,這些他也是聽別人說的,畢竟他現在的身份也就是個邊緣人物,進不去權利中心,只能靠道聽途說。他只好說:“再等個四五天,要是沒事,再送去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