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血色婚禮（7）

南星、顧思和葉若鶯三人往後台——也即是兇案發生的現場而去。

他們三人相對靜默着，都不吭聲。

路上，顧思卻突然開口了。

他聲音微啞，只是看着前方：“你們覺得是誰殺了蘇淮？”

南星沒有搭話。葉若鶯看了眼顧思，目光中帶着幾分不信任，“你想說誰？”

“還能是誰，”

顧思冷笑了聲，目光陰森，“當然是我那個好兄長了。肯定是這傢伙害死了蘇淮。”

在說好兄長時他刻意咬重音，顯然是在嘲諷。

這個答案完全不出南星和葉若鶯所料——如果顧思真的要說別人，那他們大概才會感到驚奇。

“還以為你能說出點別的答案，”葉若鶯厭倦地道，“我和顧景認識好幾年了，他絕做不出殺人的事情。”

“那你覺得其他人就能做出來嗎？今天來參加婚宴的不都是你們的‘老同學’？”顧思不以為然，意味深長地暗示道，“況且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做了好幾年同學，難道你就真的很了解我哥嗎？”

葉若鶯愣住了。

而顧思自顧自往下說：“我和我哥相處二十多年，也從不敢說我真的看透了他這個人。”

“你如果想在這裏挑撥離間的話還是免了，”葉若鶯鮮紅的唇抿緊，“如你所說，在場的人都是我和南星的老同學了。——相對而言只有你我沒怎麼接觸過。如果真要說是他們乾的……”

她頓了頓，語聲中透露出點譏誚，“我倒更寧願相信是你做的。”

南星聽了片刻，這時候開口了。他目光清淡地看着顧思，卻彷彿能讓人無所遁形般。

“說起來，剛才在大廳里你撞到我了。”

“當時你的樣子看起來很驚愕，”他平靜地說著，“為什麼？難道在你的視角里，那時候我不該在大廳嗎？”仟韆仦哾

顧思呆了下，眼裏下意識閃過一絲慌亂，“只是突然看到你有些意外罷了……”他匆匆忙忙轉移話題，“所以你們這是懷疑我？多麼荒謬，我跟蘇淮完全沒有接觸過。如果說你們中每個人都可能有殺人的原因的話，那我可是完全沒有殺人動機。”

【恭喜玩家獲得劇情碎片[顧思的異樣表現]、[顧思-主張兇手是顧景]。】

葉若鶯眼中隱晦的不滿一閃而過，隨即她冷笑，“什麼殺人動機？我們中怎麼可能有人想殺蘇淮？”

“也別說的那麼篤定，”顧思哼了聲，“你們中不是有人很有殺人動機嗎？”

南星嘆了口氣，眼看顧思又想把話題引到顧景身上，作為“未婚夫”，他覺得自己還是得替顧景說上幾句。

“你想說顧景？”

他輕輕張唇，語氣堅定：“絕不可能。顧景絕不可能殺死蘇淮。”

“……呵，他難道不是嫌疑最大的人嗎？”

顧思意有所指，“而且如果要說動機，我哥想殺人的動機難道不是很多嗎？”他低低笑起來，“比如嫉妒、比如情殺、更甚至於說……”

顧思沒有說出口，只是微微揚起頭顱，朝南星無聲地做着口型。他的表情此刻顯得詭異而又惡意。

南星眉心一跳。

他辨別出了顧思的口型。那是……

顧思的唇張合著，輕緩地吐出兩個無聲的音節。

——復、仇。

語聲剛落，顧思又毫不在意地朝南星露出笑容。

“是吧？”

他暗示性對南星說著，蠱惑般的，“你是最清楚這點的，不是嗎？”

看來顧思也知道些什麼。葉若鶯倒是困惑地左右看着他們倆。

南星心頭盤算，看來那需要填空的所謂罪行，果然就是他和蘇淮對顧景做的事情。

……只是目前還無法判定具體是什麼。

南星已經隱約有了幾個答案，不過還無法證實。

不過這就得延伸出其他思考了，這個劇本里所指的“罪行”，到底是法律意義上真正犯下的罪。還是僅僅出於道德上對自我的審判？

嗯……繼續收集情報吧。

雖然心中思緒翻騰，但南星表面仍然不動聲色，似是對顧思的話不為所動般。

“我相信他。”

“顧景不會對蘇淮下手的。……因為蘇淮是我的摯友。”

顧思定定望着南星許久，不甘地移開視線。

“行。你現在這麼相信他，只是因為你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做過什麼事情。”

他咕噥道：“等你知道……你還會這樣嗎……”

南星打定主意，得找機會和顧思單獨談談——不過前提是沒有其他人在場。

至少不是此刻，葉若鶯還在這裏。

於是南星轉移話題：“在前台門前也站了這麼久，我們進去吧。”他頓了頓，微垂眉睫，露出哀傷的姿態，“蘇淮……還在裏面等我們。”

葉若鶯注意力瞬間被轉移了，她神情複雜地盯着門扉，“……嗯，進去吧。”

南星也不待顧思回答，直接推門而入。

剎那間，過於鮮明且熟悉的鐵鏽味再次充盈進他的鼻息間。

他知道自己該捂住口鼻，但卻不想這麼去做。

踩着血，南星一步一步走到蘇淮面前。那英俊的臉龐還掛在十字架上，似是向耶穌的禱告，或是某種祭奠。

南星與那微笑着的臉對視，他下意識地喘息了下。

……這就是他的“摯友”。

雖然是被副本里所安排的角色的“摯友”，但當對方如此震撼的死法真正出現在他面前時。

南星還是忍不住心神動蕩。如果這個“南星”不是他所扮演的，而確確實實就是認識了蘇淮二十年的那個人，此情此景，看到蘇淮的屍體，“南星”又會是如何的反應？

南星說不上自己心頭此刻的滋味。

他不忍再多看，只是蒼白着臉偏過頭去。而這時哭聲響起，葉若鶯又悲傷地哭泣起來。

南星強忍着視線里那片刺目的猩紅，集中精力去盯着那些血泊中的屍體。支離破碎的屍塊慘不忍睹，那被過度肢解的模樣顯然能暴露出兇手心中的“恨意”。

“……現場沒有兇器，也無法判斷出蘇淮具體的死因和致命傷。可惜我們中沒有醫生，不然說不定還能看看蘇淮到底是什麼時候死的……”

“我們中唯一的醫生……”葉若鶯捂住嘴，努力不讓自己顯得那麼狼狽，但淚水還是不住往下流。她原本漂亮的妝容被淚水模糊，顯得一塊深一塊錢，“只有蘇淮。”

她自言自語般說著：“太可惜了，蘇淮一直是醫學系的第一名。原本他應該有着那麼光明的未來，為什麼會這樣……”

南星認真打量了半天現場，卻依然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果然不是專業的。

但後台內部的設施依然好好擺放着，不見絲毫凌亂。地上除卻他們所留下的腳印外，也沒有其他東西。

“似乎沒有打鬥過的痕迹……”南星放棄地起身，“其他東西我也看不出來了。”

【恭喜玩家獲得劇情碎片[現場沒有搏鬥過的痕迹]、[蘇淮-醫生]。】

“這還真是……凄慘。”

顧思低着頭，不知是不是也被這殘酷的殺人現場給震撼到了，“看看鏡子那邊呢，說不定兇器被藏到紗簾后了……”

南星走過去掀起紗簾，後面依然只有乾乾淨淨的人台和鏡子。當然他這下走過去，婚紗被血浸濕的拖尾頓時留下一道剎車般的長長紅痕。

“這裏什麼都沒有。”

他放下紗簾，搖了搖頭。

“這是在海邊，銷毀罪證太容易了。隨便把兇器打包扔到海里就可以了。”

似乎只有南星一個人在觀察現場。

南星看向旁邊兩個人，葉若鶯還在哭，而顧思則臉色蒼白站在原地發獃。好吧，他能理解，如果NPC不“划水”，他這個玩家是來幹什麼的，總不能事情全讓NPC給做了吧。

南星最後望了蘇淮一眼。

他不確定自己能記住副本中這個NPC的臉多久。但至少此刻，他希望自己能記住蘇淮。

許久的沉默，室內唯有葉若鶯的哭聲響着。南星啞聲道：“……我們出去吧，也別繼續打擾蘇淮了。”

葉若鶯終於止住了哭聲，只是依然直勾勾盯着蘇淮的頭顱。

南星以為對方沒聽到自己的話，正想再重複一遍。可葉若鶯突然幽幽地開口：“……他不會覺得是打擾的。”

南星怔了下，才反應過來葉若鶯是在回答他上句話。

葉若鶯哭了許久，此刻眼眶通紅，臉上還沾着未乾的淚痕。她自嘲般笑了下，“不，應該是他或許會覺得我和顧思很煩人。但他絕不會認為你是打擾的。”

雖然並不熟知蘇淮性格，但是南星還是斟酌着開口：“……別想多了，蘇淮也不會覺得你們倆煩人的。”

“可我說的就是事實。”

葉若鶯聲音輕不可聞，慘淡地笑着：“難道不是嗎？從始至終——他的眼中就只有你一個人。”

顧思在旁邊側過頭，極輕嘖了聲。

葉若鶯自顧自往下說著：“以前大學裏暗戀他的人向他告白，他連看都沒看過一眼。他眼裏永遠只有你。”

“他不聽、不看、不聞，無論別人有多麼喜歡他，他卻充耳不聞。”

葉若鶯猛地抬頭望向南星，她的眼底溢着可怖的紅血絲。

“……南星，你是他唯一的執念，也是唯一重要的人。”

南星怔神地望着葉若鶯，一時間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他只是偏過了頭，“若鶯……”

“……他有多愛你，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葉若鶯笑了下，以這句話做結尾。她頹然般低下頭，“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意義了，已經結束了。”

南星顧不上葉若鶯此刻那黯然的神色了，因為就在葉若鶯說完這段話后，他耳邊響起了系統提示聲——

【恭喜玩家獲得劇情碎片[蘇淮-唯一的執念]。】

【玩家已觸發特別劇本，可以隨時在劇本面板里查看。】

南星點開劇本面板，那裏出現了新的章節：

【外章-蘇淮-暑假】

【蘇淮在看守所里第一天時，你沒去看他——你不知道自己是因為負罪感還是因為內疚。

第二天你同樣沒去。

第三天你終於鼓起勇氣去了。隔着玻璃，你看到了蘇淮。他臉色蒼白神色平淡，唯有在見到你時才露出了笑容。

你落荒而逃。

第七天時，蘇淮從看守所內被釋放。你接到了顧景的電話，顧景說他已經讓顧家放棄了追究。

“學長，”電話那頭的顧景溫柔地這麼說著，像小孩子討好喜歡的人那般，“你放心，蘇淮沒有供出你。他從頭至尾都保持着一個口供：他說全是他一個人乾的。”

顧景微笑着。

“什麼都不會影響到你的——我保證。”

《蘇淮外章-暑假》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