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血色婚禮(2)

第 2 章 血色婚禮(2)

阿星。

南星捕捉到了這個關鍵詞,似乎電影裏的他和現實中同名。眼前人的出場實在太過理所當然——這個人會是誰呢?

南星古怪地猜測着,不會是他在劇本中的那個便宜新郎吧?

但下一秒對方身上浮現出的文字框打破了南星的猜測:

【男配-蘇淮:

你的發小,自幼和你一起長大。

性格冷靜沉穩,理性克制,能為你做任何事情。

是這次婚禮上你的伴郎。】

是男配啊,南星瞭然。

他搶先開口:“你來的正好,我不知道婚紗該怎麼穿。”

說著,他微微彎起唇角笑了下,蒼白的面孔上透露出些許艷意。南星屈起小指,指了指後面的婚紗,“教我怎麼穿?”

來者微微頓住。

“沒想到你真的打算穿婚紗……”他一瞬不瞬地凝視着南星,“以前你明明說過,如果真的有結婚那天,也一定要讓顧景當你的新娘。”

“還沒恭喜你。”

蘇淮彎起唇角,笑意是鮮紅的、慘淡的。明明說著恭喜的話,卻看不出半分恭喜的意思,“阿星,祝你得償所願。”

“你成功得到了顧景。”

他的手指是冰涼的,觸及南星皮膚時,南星微微抖了下。他感覺自己就像碰到了一具冰涼的屍骸。

“……顧景愛上了你。”

“這是你和顧景的婚禮。”

青年笑着,是甜蜜的。他眼底泛着攝人的光火,看上去甚至顯得瘋狂。

“你高興嗎?”

“你滿意嗎?”

“我說過的吧……你想要什麼我都會替你得到。”

很可怕。

南星注視着前方的人。他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也不知道對方和他的過去。但在這一刻,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一件事。

——對方愛着他。

無可救藥地愛着他所扮演的這個角色。

這人沒有在開玩笑。

他真的能替他做所有事情。

把所有生命、意志、靈魂……都寄予一根繩子上的感情,就像溺水之人懷抱着浮木。

無望的、瘋狂的。

……南星無法理解這種感情。

這大概就是劇里經常會有的悲情男二吧,為女主角心甘情願奉獻出一切——現在的影視劇都趕時髦,十部劇中起碼有八部都是這種配置,搞得跟現在沒有這樣一個角色好像就沒人看似的。

郭導拍攝的那部影片里,南星所飾演的角色同樣也是這個定位。他正是因為不理解男二為什麼會那樣就對女主愛得死去活來,所以才屢屢被郭導批評。

南星立刻get到了眼前人的定位。

於是他緩緩伸出手,按在蘇淮的手背上。

“嗯。”

他露出了微笑。

“我很高興。”

南星順着蘇淮的話往下說,很不負責任地發了張好人卡,“你為我做的一切……我很感謝。”

“接下來我還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南星指着婚紗,“幫我穿上,好嗎?”

“好。”

蘇淮溫順地垂下眼瞼。他看上去很像是在神面前垂下頭顱的羔羊,似乎一切不合理的要求都會應允。

他伸出手,顫抖地剝開婚紗的拉鏈。他挽起南星微長的發,手掌在對方白皙的脖頸間停留了會兒。

他獻祭般半跪在地上。

虔誠地、小心翼翼地替南星套上了婚紗。由下往上,一點點地束縛着。

在真正被套上那件雪白的婚紗后,南星凝望中鏡中的自己,一瞬間覺得自己像是被套入了個籠子。

層層疊疊的紗裙包裹着他……那是無孔不入的枷鎖。

後方的人這時候微一用力,腰部的束腰頓時被收緊。他的手順着南星背部往上,輕柔地拉上婚紗的拉鏈。

咔。

拉鏈被拉到了最頂端。

逼仄感驟然湧上,南星張了張嘴,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來。如果端看外表,鏡中的人不可謂說不是一位美麗的新娘。烏黑的發散落在背後、黑亮濕漉的眼神仿若林中麋鹿般,南星的骨架不大,容貌本就偏向於纖細昳麗。此時穿上女裝,倒也顯得沒太多違和感。

南星恍惚地盯着鏡子。

鏡中美麗的新娘彎起猩紅的唇,朝他露出個慘白的笑。

一瞬間,新娘美麗的、嬌艷的容顏化為森森白骨。

白骨森然。骷髏卻大大咧開唇縫,漆黑的窟窿裂開。它輕輕地、輕輕地笑了起來。咯吱,恍若骨頭被折斷的聲響,慘白的驚人。

滴答。

一滴血從鏡子上端墜落。

滴答。

頭頂似乎傳來了濕潤的觸感,有人按住南星的肩膀,低語着:“……真漂亮。”

蘇淮從背後摟着他,恍然間他們的身體似乎嵌在了一起。

“阿星。”

蘇淮對鏡中穿着婚紗的白骨微笑,臉上泛起異樣的潮紅,迷戀地說著:“你真美。”他手指顫抖地碾過南星蒼白的唇瓣,像揉着玫瑰的花蜜那般,糜爛出一片血色。

此情此景,按理來說確實讓人毛骨悚然。

南星開始思考,這個場合下,他應該表演出恐懼嗎?

……但是他演不出來。南星傷感地想着,畢竟他演技太爛了。

他不着邊際地想着,但說實話,南星此刻確實不害怕。

因為他無法體會到絕大多數屬於人類的感情,甚至情緒太過激動時反而會嘔血。

南星本應該在很多年前就死掉的。

目前他活着,也只是勉強靠藥物續着命。——這藥物不知道是他爸從哪個地方搞來的,確實壓制了南星的病情。但取而代之的也有副作用。

南星的神經像是被閹割了一部分。

他對人類正常情感的感知、對人類喜怒哀樂的感受都變得無比遲鈍。

他知道人開心時會笑、人悲傷時會哭。是的,這是“人類”應該有的情緒表現。

但是人為什麼會開心、為什麼會悲傷呢?

南星不知道答案。

他也試圖去學習、去演繹這些情緒。但是就從他這麼多年被譽為演藝圈花瓶這點看來,他的學習是無比失敗的。

曾有影評人刻薄地評價他:無論演什麼角色都是在演自己,情緒始終浮於表面,遊離在角色外。

這個評價無比正確。

因為感受不到恐懼,所以南星無法演繹出恐懼。因為不知道什麼是愛,所以他在愛情劇中也只能板着一張臉。

——所以他才是演藝圈“花瓶”啊。

也許這是上帝和他開的玩笑。上帝給了他一張在娛樂圈中都屈指可數的好臉,卻又關上了演技這扇窗。但至少南星能活着——能活下去就足夠了。所以其他的,都沒那麼重要了。

“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

那白骨恍若只是幻覺。身後的人若無其事地開口,“阿星,在這最後的時候,你還有什麼想要我幫你做的嗎?”

南星眨了下眼,鏡中的白骨美人重新滋生出血肉。

他彎起唇,鏡中的新娘也同樣眉眼彎彎,紅潤的雙唇翕動着。

“……我們認識多久了?”

他問。

“二十年了,”身後的人輕緩地說著,“從有記憶開始,我第一眼見到的人就是你。”

“二十年……好久啊,”南星聲音輕得像是嘆息,“婚禮就要開始了,我想去見見其他人。”

“他們都在大廳嗎?”

“是,”身後的人繾綣地拂過他的發,“他們都在大廳里。你要去見他們嗎?他們看到你的模樣肯定會很驚喜的。”

對方的觸摸實在太親密了,可卻又僅僅保持在某個限度內,沒有越界。

南星不着痕迹地避開對方的手,往前走了步,“那我先去大廳了。”

“嗯,顧景也在大廳……”

蘇淮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忽而笑起來,“我就不陪你去了。”

他揮揮手,主動放開了禁錮住南星肩膀的手,“阿星,再見。”

南星往後台門的方向走去。

在掀開紗簾走出去之前,他忍不住往後看了眼。

蘇淮正沉默地站在原地,南星對上了那雙黑黝黝的瞳孔——對方正以一種舔舐般的、叫人毛骨悚然的視線注視着他。

見到他回過頭后,蘇淮露出了個極溫柔的笑。

他彈動着舌尖,似在說著什麼。

南星努力辨認着對方的話語——但是那聲音太小了,幾乎被淹沒在氣音中。

“……愛……”

“對……”

紗簾輕飄飄地落下,隔絕了兩人的視線。

南星背過身,他下意識按住自己的心臟。明明感知不到恐懼的情緒,他卻感覺自己背後浸透了冷汗。

真是……他舔了舔唇。

新奇的體驗啊。

——

南星踏出門框的那刻,視線驟然明亮起來。

教堂所在之處是一座海島,從入口便能看見與天空連綴成一片的海岸線。群鷗振翅,薄暮染紅了海平面的盡頭。

彩窗下倒映着聖潔的女神像。大理石的雕塑潔白無瑕,女神帶着憐憫慈悲的笑容,俯瞰着人間百態。在女神像身前,倒立着十字架。

南星自後台走出,便看到一條長長的紅毯。他一路順着紅毯向前,兩側分佈着面目模糊的賓客們。人並不多,看這樣子似乎不超過十個。

他們看見南星,都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隨即有人站起身,誇讚道。

“南星,你這件婚紗真美。”

南星微微緘默,無言地望着那人頭頂。

因為正在和他搭話的人頭頂頂着一個碩大的牌子,像個燈牌似的閃閃發光。

牌子上是幾個大字:[龍套-小明:你的大學同學,劇本中不重要的路人角色。]

……沒有臉就算了,這名字取的也太敷衍了吧!

小明旁邊的人——這人頭上頂着小剛,同樣寫着路人角色——也溫和地說:“好久不見了,南星。”

南星面無表情地看着教科書大禮包,小明、小剛……再差個小紅,人就齊了。

“沒想到這次看見你竟然是在你的婚禮上……”

三人中唯一的那名女性——好,這位畫風不一樣,她頭上總算沒有頂着牌子了——傷感地說著,“也很意外,顧景竟然會和你結婚。”

【女配-葉若鶯:

你的大學同學,同為學生會的一員。

漂亮高挑,在學校里人氣很高,卻始終保持單身。與你關係交好,但偶爾也會對你露出不知從何而來的敵意。】

南星視線落在敵意這兩個字上,微微挑了挑眉。

“你是從後台出來的?”小明問,“那你應該也見到蘇淮了吧,我看到他剛才正好往那邊去。”

“對,”從對話和提示框上來看,南星覺得自己與這幾人應該關係不錯,不過好久沒見過面了。他模稜兩可地回復,“我剛在後台見過他。”

他頓了頓,用一種別有用意的語氣感慨道,刺探情報:“蘇淮他可真是一點都沒有變。”

“蘇淮他確實一直都是這樣。”

葉若鶯端起一杯酒,苦笑着搖搖頭,“……我們還以為他會是反應最大的那個,沒想到卻這麼冷靜。”

南星不知道其他人眼中的蘇淮是怎樣的。

雖然人物介紹牌上同樣掛着冷靜這個關鍵詞。但是就從剛才在後台對方的表現來看,他覺得蘇淮一點都不理性。

小剛開口:“不過你們竟然沒有多聊一會兒嗎?好歹我們這群朋友里,只有你和蘇淮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還以為你們會有很多話想說。”

南星倒是也想和蘇淮多說點話,但遺憾的是他沒有這個角色的記憶,怕說多了露餡。

所謂言多必失。

葉若鶯幾杯酒下肚,臉上染起酡紅。她說話也大起舌頭來,“不過我真的沒想到……你會和顧景在一起。”

她搖搖頭,“我一直以為你和蘇淮是一對的……所以我才會……”她頓了頓,剩下的話咽在口中,只是喃喃着,“顧景之前也有女朋友,我還以為他是直的……”

“葉若鶯!”

小剛臉色微變,有些嚴厲地呵斥了句,“這是他們的婚禮,別提這些了。”

“為什麼不能說?”

葉若鶯卻不以為意,她高舉起酒杯,鮮紅的指甲油看上去別樣的艷麗,“反正都結束了不是嗎?”

“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她笑起來,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視線注視着南星,聲音甜蜜而溫柔,“但你其實也是知道的吧。”

“蘇淮喜歡你……他愛了你那麼多年。”

葉若鶯似乎徹底醉了,只是咯咯地笑着,“你知道這點,但你依然視而不見。”

“若鶯!”小明也皺着眉,“現在說這些幹嘛?少說點吧。”在被呵斥后,葉若鶯的酒意似乎也散了幾分,面上浮現出幾分空白與迷茫。

……原來人物牌上的敵意是這個意思。

南星也大致猜到葉若鶯這般態度的原因了。

他倒是不介意葉若鶯的敵意,甚至希望葉若鶯能多說幾句,而且這明顯也是個重點配角。但遺憾的是,葉若鶯似乎不打算繼續往下說了。

——偏偏這時候,背後傳來了聲音,那人的想法竟然正好和南星不謀而合。

“你們在說什麼?不如多說幾句。”

溫柔而又清冽的聲線,像極了灑落的陽光,“介意讓我一起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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