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萩原研二雙手托着下巴,“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並不是特地為了拉近距離,他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人,琴酒身上擁有的氣質絕對不是普通家庭能夠教育出的高貴。
他不懷疑亂步與他之間的關係,雖然亂步平日不着邊際,實際上比他和松田陣平都要精明。
琴酒沒有回答,散發出生人勿擾的氣息,闔眼休憩。
哎呀,感覺被討厭了。
萩原無所謂的換了個坐姿。
亂步頂着一頭雞窩被松田架着回到這邊,萩原重新恢復了微笑。“你們是來逛街的嗎?要不一起?”
亂步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下意識的看向琴酒。
琴酒這種人,會喜歡和警察有接觸嗎?
亂步一連串的動作擺明了琴酒對他們沒有什麼好感,松田陣平也看他不順眼。於是他們在這裏坐了一會,就起身離開,萩原走之前對亂步wink了一下,“今晚去小陣平家吃飯嗎?我也有禮物給你!”
“哎?禮物嗎?我可不要鮮花。”
“當然不是鮮花!哎呀,那只是我送女生們的見面禮,小陣平是不是在背後說我壞話了!”
“哈?”
亂步確定他們離開,才笑逐顏開的用手推了下琴酒的手臂,“他們走掉了。”
琴酒聞言,“是警察?”
亂步沒有否認,“你不是知道嗎?我是受害者家屬,和警察接觸很正常。”
他譏嘲,“是嗎?”
琴酒掏出煙盒,卻被亂步毫不留情的抽走了指尖夾着的煙。“這裏禁止吸煙,要遵守規則才行!”
哪怕他心思縝密,也不想與一名時時刻刻懷疑他、想殺掉他的人在一起。
亂步的興緻忽地沉了下去,悶悶的說道。“回去了。”
與他們分別後,萩原和松田又逛了一會,松田陣平給江戶川亂步買了一套卡通的棉衣,上面綉着可愛的兔子,兩隻紅色的眼睛十分可愛。
萩原研二不禁吐槽。“你確實沒把他當弟弟,是當寵物嗎?真有你的。”
松田陣平滿意的呲牙,“誰讓他總是吃我家的。”
他們拎着袋子往電梯走去,萩原研二在電梯口發現了一個奇怪的袋子,出於警察的謹慎他探頭看了眼,“小陣平,這裏有人買的東西——丟,了。”
最後一個字被卡在喉嚨里,在一瞬間,冷汗佈滿他的額頭。
被他喊的松田陣平正想着用什麼借口把東西送出去,下意識的往他這邊靠過來,萩原研二厲聲呵斥,“離這邊遠一點。”
察覺到他的表情不對,松田陣平認真起來,“喂…那該不會是。”
“是炸彈。”萩原研二冷靜的說,“可能不止一個。”
此時商場內的人還不知道他們即將面臨什麼樣的危險。
在地下停車場,伏特加早已等候多時,亂步坐上車吐槽着琴酒的品味只會買一些看上去老氣的衣服,完全不適合他。
沒有感受到自家大哥生氣,他才訕笑兩聲,敷衍的回應着亂步的話。“穿大哥買的衣服,已經是榮幸了。”
亂步不滿的鼓起臉頰,半天才憋出來一句抱怨。“你們兩個是一夥的,就知道欺負我!”
車輛駛出停車場,還未進入主路,竟與十幾輛飛速行駛的警車擦肩而過。
亂步睜開眼睛,“伏特加,停車!”
伏特加下意識的踩下了油門,“怎麼了?”
亂步打開車門,一隻腳已經踩在了地上,他遲疑地想着該用什麼理由找借口。沒想到琴酒居然會開口放他走,“要下車就快點下,別墨跡。”
透過後視鏡,琴酒墨綠色的眸子如
深不見底的潭水,沒有一絲波瀾。
但他竟然意外的讀懂了他的意思,“知道了,你們先回去,不用等我。”
“大哥…這樣能行嗎?那邊這麼多警察,讓他一個人豈不是創造了機會。”
琴酒手臂架在車窗上,指尖捏着燃燒過半的香煙緩緩升起一縷白煙,“開車,伏特加,你廢話太多了。”
“大哥你的意思是?”
“哼,”琴酒勾起的笑容裏帶着殺意,鏡子裏江戶川亂步奔跑的身影越來越小,他狠狠的吸了口煙。“這麼輕易被抓住把柄的都是廢物。”
大廈內的人員已經疏散完畢,警戒線在距離半公里的地方高高拉起。亂步剛想要穿過警戒線,被一名警員攔住,他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着。“抱歉,這裏暫時不能進去。”
亂步想了下撥通了松田陣平的電話,“你還在米花大廈嗎?”
松田陣平剛換上防暴服。
原本工作期間是不允許接通外人的電話,但因為江戶川亂步之前在大廈內出現過,擔心他是不是在大廈內迷路還沒被疏散,松田陣平還是接了,“你在什麼地方?還在大廈里嗎?”
“什麼?東西沒拿?你要進來?”松田陣平擰眉,“別胡鬧,犯人發來的恐嚇,大廈內安裝了數枚炸彈。”
他毫不留情的拒絕了亂步的請求。
亂步只能在那名警衛稍微鬆懈的時候,偷偷的鑽進來撒腿就跑。
“喂!!你這傢伙!”
他掛斷亂步電話沒多久,就接到了率領成員最先進入大廈對炸彈進行排查的萩原研二的電話。“喂?”
萩原研二蹲在手提袋前,語氣凝重。“小陣平,你猜我們發現了什麼東西?”
“趕緊說,別廢話。”
“嘛,不要這麼嚴肅。”萩原研二將拿出來的化學藥劑小心的遞到其他成員的手裏。“我們發現了六枚炸彈,都在比較低的樓層。比起炸彈,和它放在一起的化學試劑更危險。”
“什麼?!”松田陣平大聲喊道。“笨蛋,那你們還不趕快出來。”
“說起來,我在之前休息區找到了小亂步表哥的紅色圍巾,要不要把它拿給你?”萩原研二挑眉,“炸彈還有二十分鐘才爆炸,你急什麼?我看了是最基本的款型,不過……”
“哈?”
“不過線路稍微有點複雜,我需要研究一下。”萩原研二指示一旁的同事搭把手,他站起身走到離炸彈稍遠一點的距離。“別催了,山本正在開外殼。”
他摸了摸口袋,不知為何突然想抽根煙。“小亂步他們出去了吧?”
回答他的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上方不知哪層樓的炸彈被引爆。
炸裂的碎玻璃,金屬板等物件從大樓中庭砸落下來。
而這塊巨型玻璃下方,一名成員正在對炸彈線路進行破解研究。萩原研二以最快的速度將他撲倒,碎裂的玻璃砸在地上,大量的玻璃渣撒在地上,沒有被防爆服包裹住的手被玻璃渣刺傷,血液涌了出來。
他忍着疼,把那人拽起來,“還好沒被砸到腦袋,不然也太遜了。”
被他握在手中的手機被他扔了老遠,此時屏幕都碎了,他覺得可惜,“啊,這下又要換手機了。”
“萩原你不是可以自己修嗎?”
“就是,我家還有好多舊手機,你順便幫我修了吧?”
其他人出聲調侃,萩原研二摸了摸腦袋,有些不好意思。“行,到時候你們拿給我!”
爆炸產生的灰黑色濃煙,往大廈上層飄去,對他們下方的人暫時沒有造成什麼影響。
正當他們將所有注意力擊中到炸彈拆除上時,一聲接一聲的咳嗽從樓梯間傳來。
“咳咳咳——”亂步用手
捂着嘴,臉上沾到了不少灰塵。“這也太嗆了。”
萩原研二:“……小亂步?”
亂步身上穿着琴酒剛買的白色棉衣,此時卻已看不出白色,灰撲撲的顯得格外滑稽。他對萩原研二揮了揮手。“好久不見。”
萩原研二可沒他有這麼大的心,在這種時候還能有說有笑。
和自家隊友是一種情況,面對普通人又是另外一種情況。他快步走到亂步面前,撲頭蓋臉的斥責就砸了下來。
亂步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向溫文爾雅的他發這麼大的火,不自覺的向後退了兩步,把手裏拿到的東西遞到他面前。
萩原接過他遞過來的白紙,打開后是與他們剛才搜尋到的炸彈完全一樣的設計圖,上面雖然沒有標註出每一根線的走向,但剩下的二十分鐘,足夠他們將所有的線推測出來。
現在不是發獃與職責的時候,他迅速敏捷的將東西遞給負責的人。
幾名先行隊員馬不停蹄的聚在一起對紙面塗塗寫寫。
“這個構造,二十分鐘想要全部拆完有些困難。”
“你們拆不完的。”亂步斬釘截鐵的說道,“為什麼不讓松田警官上來幫忙?”
“犯人在人口密集的學校內也安裝了炸彈。”萩原有些無奈,“因為不知道那邊是遙控還是定時炸彈。所以在那邊拆除之前,我們只能盡量拖延時間。”
“山本,你把這小子送出去,這裏交給我們幾個就夠了。”他伸手想摸亂步的腦袋,但看到手心裏的血污,萩原輕笑。“放心吧,等下拆除了我就下來。”
一旁的山本只得聽從命令,拽了下他,“走吧,這裏交給我們警方,你在這裏只會礙事。”
——是血腥味。
亂步墨綠色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萩原研二,片刻后像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之前苦惱的情緒一掃而空。“什麼嘛,我可沒有允許你在這裏被炸死,松田君也是一樣。”
“你帶的早餐和松田家的飯我還沒蹭夠呢。”亂步的眼睛綠的發亮,他晃了晃手機,“你們先研究一下,我給松田君打個電話。”
他走到距離炸彈比較遠的地方,垂眸聽着電話中的機械音,在松田陣平接通的瞬間,他說道、“我知道你們找的那枚炸彈在哪裏。”
“趕快去拆掉,我可不想看萩原被炸死。”
松田陣平無語,“江戶川大哥,能不在這時候開玩笑嗎?”
亂步:“你覺得我在開玩笑嗎?”
松田陣平:“在哪?”
亂步側過頭看着萩原研二與其他人專心的研究着炸彈的設計圖。
一些沒能幫上忙,卻被分到他們這裏第一次參與任務的成員,緊張而又惶恐的站在一旁聽着他們辯論。
有的人甚至含着淚水,也因為職責咬着牙沒說從這裏離開。
亂步眼中露出不解的情緒,他好像鑽入了牛角尖里。
在橫濱,江戶川亂步可以輕鬆的說出若合我意,一切皆好的座右銘。
他可以面對解決過的上萬件案件的受害人家屬與警方輕鬆的說,我是獨一無二的名偵探。
他也可以隱藏在黑暗中,成為幫助港口Mafia解決掉一些罪證的操盤手,並對現任首領太宰治不敬。
無論是武裝偵探社還是港口Mafia,他都無比珍惜的將他們庇護在自己的智慧之下。
是朋友,也是家人。
而在這裏,他先入為主的將世界認定為遊戲。
每一個NPC的死亡對他沒有任何影響,江戶川亂步所要做的只是不斷的接近任務,完成任務從這裏逃離,享受在社長與森先生教育下從未接觸過的暗面。
他將自己視作高高在上的上帝。
因此
他可以毫無懼意的面對即將爆炸的炸彈,面對抵在脖頸上的刀刃揚起笑顏。
他可以不用付出——完全享受着來自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對他的好。
江戶川亂步並不是冷血的動物,比起完成任務,每天和琴酒那些黑方混在一起,被猜忌,被當成棋子使來換去。他更喜歡與松田陣平他們在一起的平淡生活。
理智與利益告訴他,他們的死亡足以讓琴酒打消對他的懷疑。
可他還是小看了人與人之間的羈絆。
他擅長揣測人心,卻做不到將自己置身事外。
亂步不是救世主,救不了所有人。
但他卻偏偏選擇了將對自己好的那些人視為陌路——見死不救。
“在醫務室。”亂步的話音落下,松田陣平立刻做出了反應,他沒有質疑亂步的判斷更沒有任何一點不相信他的情緒。甚至還問他,“直接說剪哪根線。”
“你不怕我是騙你的嗎?”
松田陣平嘖了一聲,“你是在質疑一個專業拆彈王子的技術嗎?”
亂步故作苦惱。“那玩意我們兩個都判斷錯誤,你死了怎麼辦?”
松田陣平:“呸呸呸!你這傢伙別瞎說!”
他的呼吸聲因為奔跑而變的沉重,許久后鼻間發出不爽的哼聲。“禮物我要親手交給你,怎麼可能死?”
“你只有三分鐘。”亂步提醒道。“三分鐘你那邊的炸彈拆不掉,萩原就會死。”
“當然,你也可以委託我。”亂步揚起嘴角,“委託我這個名偵探來救萩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