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通緝令
唐沉陽目光炯炯，卻小心地收攝了自身的威壓氣場，避免影響壓迫到紀晨。
“雖然脫線了點，但是個講究人啊。”紀晨暗道。
他能感覺到，唐沉陽真心實意地希望自己能認同他的理念，甚至為此收起壓迫，防止自己被影響做出違心的選擇。
只不過，紀晨恐怕難以讓他如願了。
紀晨同樣看向了唐沉陽，毫不退讓地對唐沉陽說：
“師兄，我理解你的想法。”
唐沉陽剛剛露出笑容，但紀晨就接著說：
“但，我不太能認同你的做法。”
“我承認，妖族中有一部分，甚至這一部分還不少，它們生性純良，與人族也沒有天生的仇恨。”
“或許在他們的理念與腦海之中，甚至從來都沒有把人類當做仇人，它們也只是把自己當作了天生地養的生靈，本身與人族無二。”
“它們或許也專精於自己的道路上，如無必要，不增殺戮。”
“但是，”
紀晨抬起了頭，不帶一絲心虛，誠摯地說：
“但是，師兄你要知道一件事，形勢比人強。”
“和平年代，每個人、每個妖都有自己的選擇，大家或許都能做出自己的選擇，不受外界的干涉，大家和和氣氣。”
“可是妖神位上不戰之約馬上就要結束了，人族與妖族的仇恨是源自最根本的利益分歧，幾乎無法化解的。”
“儘管妖族內部因為種族不同，內戰頻發。很多妖族對內的仇恨甚至高過對人族。”
“可一旦戰事再開啟，妖族對人族的征討極大可能就會壓過他們的內戰，變成主要的矛盾。”
“四海龍族喜水，統領四海，和人族沒有這方面的矛盾，可是那些腳踏大地的妖族，拿什麼去哄他們？”
唐沉陽靜靜地聽着，這些話他已經聽過無數次了，無非是一些陳詞濫調。
不料紀晨話鋒一轉：
“黑山君兄，小子斗膽問你一件事。”
黑山君抬起頭，眼色複雜地看着紀晨：
“說吧，看在你是唐哥的師弟，我今天就不與你計較，你只管問。”
“好，黑山君兄，我知道你和唐兄的感情貨真價值，絕非捏造。”
“可我問你，假設有一日妖族進攻人族，途徑此地，得知有你這麼一位妖帥存在，要征你入軍，你能選擇拒絕么？”
黑山君數次欲言又止，最後頹然說道：
“但我可以選擇提前逃跑。”
紀晨的眼神重新看向唐沉陽，此刻的唐沉陽也認真地看着他，等待着紀晨的發言。
“黑山君兄能成為一山之主，沒有別的妖怪敢居於此地，想必也是一方妖王。”
“可是哪怕是妖王，在征討令的面前，也無法反抗，只能選擇提前逃走。”
“那更多普通的妖怪呢？哪裏有他們逃跑的餘地？”
“唐師兄，恕我直言，我接下來的話可能很傷人。”
“但是，只殺有惡行的妖怪，而放過那些善良的妖怪，是一件絕對不可能推廣的事情。”
“因為判斷誰是善良，誰是邪惡的甄別成本，太高了，高到檢證這件事的成本沒有人可以承擔。”
“師兄，恕我直言，你是天才，也是散人，你抱有這樣的想法沒有任何人有立場責備你。”
“但你的想法一旦推廣，對人族是不可估量的傷害。”
“你今天能與黑山君交友，師弟不反對。
拋開立場來說，我真的還挺喜歡他。”
“但我能做的，也只有此刻能與黑山君兄把酒言歡而已。”
“對我來說，日後如果真正戰場上相見，我沒有任何能力與時間判斷誰是主動上的戰場，誰是被逼上的戰場。”
“若是戰場相殺，每一個人都是該死的。”
“我不會對任何一隻妖怪留手，也不會奢求任何一隻妖對我留手。”
紀晨盯着唐沉陽的眼睛，無視了他複雜的表情：
“如果有一天，我能像那位文宗一樣，甚至超越那位文宗，我或許會有那個閑心去分辨誰是好妖怪，誰是壞妖怪。”
“但那之前，站在人與妖族戰場上的每一隻妖，都是我的敵人，我也不介意它們向我舉起屠刀。”
“若真的不想摻和進人與妖族的事情，就躲得遠遠的吧，逃離兩族的漩渦里。”
說完這句話，紀晨站了起來，毫不畏懼地看着黑山君和唐沉陽。
“師兄，師弟言盡於此，如果對師弟的回答不滿意，想出手的話，那就來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腰間的殺賊古劍隱隱發動，似要出鞘。
唐沉陽滿臉複雜地看着紀晨，反倒是黑山君說話了：
“唐哥，我說心裏話，我覺得你師弟說的很有道理。”
“雖然老黑我待在這裏，與世無爭，但是此地距離人族所在無非也就是幾百里，真要打起來，這點距離還是太近了。”
“最近我也經常出門，想去找個遠離兩族交戰處的偏僻所在，舒舒服服窩起來。”
唐沉陽看着黑山君，知道黑山君是在打圓場，不想讓他和紀晨在這裏鬧翻，嘆了一口氣，和紀晨說道：
“師弟，你的想法我了解了，我也不多問了。”
“黑兄，有勞你去準備些食物了。”
“好嘞，這可難不倒我老黑。”
......
二人一妖圍着桌子吃飯，唐沉陽的臉色有些沉重，也甚少動筷子。
而紀晨與黑山君反倒是相談甚歡。
黑山君並未因為紀晨此前充滿攻擊性的言論而敵視他，反倒是主動與他聊天，詢問自己在看書時遇到的一些問題。
紀晨見與修鍊無關，倒也不藏私，對黑山君的問題有問必達。
紀晨博聞強識，看事情又有一套自己的理解，常常語出驚人，與常人相異，但細細思索也覺得別有道理，稱得上一家之言。
到後面，唐沉陽也加入進來。
二人一妖之間，此刻沒有仇恨，也不涉及修鍊，僅僅就聖賢教化之道與社會制度提出自身的看法。
一個時辰后，唐沉陽以尚有急事在身為由，拒絕了黑山君的挽留，帶着紀晨離去。
畢竟，距離崑崙萬里，他們方才走了十分之一不到。
“黑兄，我們真的該走了，等事情辦完了再與你敘舊。”
黑山君點了點頭，看着紀晨的臉，說道：
“那老黑我就不送了，但是紀兄弟，剛剛我想起了一件事，你最好遮掩下臉部。”
紀晨眉頭一皺，問道：
“這是何故？本身我們就有遮掩行蹤之法，還特意臉部豈不是多此一舉么？”
黑山君用碩大的爪子撓了撓頭，從身後拿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遞給紀晨：
“這是我三個月前參加妖王大會裏領到的，紀兄弟自己看看吧。”
紀晨將那張紙攤開，瞳孔陡然收縮：
那是一張印有紀晨頭像的通緝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