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仇恨
紀晨看到了那禮盒裏，摞着地全是書本，林林總總大概有十來本。
他下意識的看了看書名，然後心中稍定。
基本上全是古書。
“沒有人族修鍊之法，也不涉及經濟政治軍務，大部分都是教化之道聖人之言，唐師兄看來還不算糊塗。”紀晨暗自點了點頭。
這些書籍的本質只是啟發智慧教人向善，卻沒有暴露人類的弱點。
若這些書籍里有一本類似《修鍊基礎圖解》之類的書，紀晨恐怕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舉報這位師兄了。
黑熊看着這堆書籍，臉色露出了驚喜地神色，喜氣洋洋地對着唐沉陽說：
“多謝唐哥，你還記得我的願望，幫我帶了這麼多書過來，謝謝。”
唐沉陽斜靠在石頭椅子上，神態放鬆地說：
“沒事，舉手之勞罷了，這些東西也不值錢。”
隨後一扭頭對着紀晨說道：
“師弟，師兄知道你還對我持有懷疑態度，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吧，師兄知無不答。”
紀晨卻一改之前冷峻的表情，笑了笑，扭頭看向黑熊，說道：
“這件事倒也不急，唐師兄不如先給我介紹介紹這位朋友？”
唐沉陽一愣，隨即說道：
“那我就先給師弟說說吧，這位乃是我的朋友。他原本沒有名字，師兄便自作主張給他起了個名字，名叫黑山君，平常也稱呼他為黑兄弟。”
那隻叫做“黑山君”的黑熊見唐沉陽提到自己的名字，抬起頭來給紀晨問了個好，隨即馬上將頭低下，興緻勃勃地研讀唐沉陽帶來的書籍。
它肥大的爪子小心翼翼翻動書本，生怕將其褶皺弄壞的樣子，有一種別樣的喜感。
“我和黑兄弟相識乃是十一年之前。當時還在讀大三的我，在一次獵妖的實習課上，和天京大學的同學一起在一位副校長的保護下出了文聖結界，來到了妖族的領地。”
“當時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實習課圓滿的結束了。”
“但是當我們回程的路上，卻遇到了一支妖軍。”
“事後我打聽方才得知，那是妖族想要侵襲九真鎮的先遣部隊，卻歪打正着的遇上了返程的我們。”
“當時領軍的是一位妖仙，他攔住了我們。”
“副校長出頭擋住了他，吩咐我們趕緊逃走，可是當時實力普遍只有組字、連章境的學生又怎麼跑得掉？”
“我們在妖軍中被衝散了，只能各自奔走。”
“我因為連章境修習的篇章特殊，能降低注意力，勉強逃了出來，卻因為受傷加之心神受驚，沒跑多遠就昏厥了。”
“醒來的時候，我就在這位黑兄的洞府里，而它就坐在我旁邊，撥弄着一本書。”
“他見我醒來后，十分高興。而我看到自己眼前是一隻妖，驚怒交加，直接對他出手了！”
“是啊，唐哥你當時可嚇死我了，一個人醒來第一件事就要砍熊，這誰受得了啊。”黑山君在旁補充道。
見到唐沉陽瞪了他一眼，他灰溜溜的低下了頭，接着看書。
“但我當時剛剛醒來，精氣神都是低谷，所用的組字法被黑兄輕易拍散了。”
“貿然受到攻擊，被恩將仇報的他，卻沒有發狂發怒，反倒是摁住了我，滿臉牢騷地跟我解釋道。”
“呵，黑兄的話我直到今天都還記得，它跟我說：‘你這個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我把你撿回來好吃好喝的喂你，
是讓你教我認字的，不是讓你砍我的。’”
紀晨點了點頭。
妖族在進入妖將境之後，靈智會迎來第一次提升，大部分妖將都能在這個階段無師自通的學會人族的語言。
但是認字這種事，沒有人教導的話，哪怕是妖仙都無法學會。
而且妖族經歷了百年研究后，發現妖族無論是多麼天資聰穎之人，都無法學會真文字，似乎文字天生只眷顧人族。
因此在不久之後，妖族就廢止了萬妖學習真文字的方針，大部分的妖怪也就不通文字。
“我在聽到了黑兄的話之後，內心冷靜了下來。”
“我問黑兄為什要學文字，黑兄跟我說那本書是他以前走進這洞府的時候，這洞府里唯一他感興趣的東西，他很想知道裏面講了什麼。”
“我看了看那本書，發現只是一本家家戶戶都有收藏的平裝《論語》。”
“我當時內心對妖族充滿了仇恨，又萌生死志，心裏想着黑兄無非就是在利用我，等我教完他之後，他就會把我殺了。”
黑山君聽到這的時候，幾次想要抬頭，卻欲言又止。
“我當時心裏想的是，我們同學們都死了，我活着又能如何？”
“於是我便將那套論語以歪曲的方式教給了黑兄，心裏想着決不能資敵，同時內心也等着死亡的到來。”
“在我教完黑兄的那個夜晚，我坐在凳子上，等待着死亡的到來。”
“誰知黑兄卻打開了洞府的大門，告訴我可以走了。”
“‘雖然你教完之後我還是不太懂，讀起來感覺很奇怪，但是可能是我太笨了吧。以後有機會再來找我玩吧。’”
“我當時愣了很久。我以為黑兄是想利用我，利用完就要殺我，可是在他眼裏，他卻只是想着在和我玩。”
“他說自己沒什麼朋友，難得遇到一個和他境界差不多，又願意教他認字的人，他想和我當朋友。”
“我問他，為什麼不殺我？人族和妖族不是世世代代的血仇么？”
“他卻和我說‘那和我有什麼關係，我記事起父母就死掉了，也不是被你們人類殺的，我也不曾殺過你們人族，你為什麼和我有仇？’”
“抱着這樣幾乎是打擊了我世界觀的想法，我迷迷糊糊地離開了這座山，黑兄甚至還送了我一程。”
“當我回到京城的時候，沈師熱淚盈眶，他們都覺得我死了，那批學生最後逃回了的不到一半。”
“其他的倖存者都立誓要為亡者復仇，殺盡天下妖族，我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在一個晚上，我問了沈師，人類和妖族一定是天生的仇敵嗎？”
“沈師破口大罵，在苦勸我無果后將我逐出了師門，斷絕了緣分。”
“在我畢業后，我做過很多事，也殺過很多妖族，比很多宣誓報仇的人更多，但我仍不認為妖族天生就該死。”
唐沉陽停了下來嗎，雙眼緊緊盯着紀晨的眼睛：
“師弟，你說，我做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