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路向西
風雷園之行，讓林十三撈到了一個年俸一千兩黃金的官位，這讓林十三高興的連續三天都樂的合不攏嘴。但曾玉泉幾人更驚嘆於總司大人竟然為林十三單獨設立一個職位。
獨立於百鬼衛和夜行衛的酆都鎮守短時間必然會成為百鬼夜行的焦點，一個新衙門的誕生，就意味着有更多的機會和資源。百鬼夜行的高手們，一時間都有心想要加入酆都鎮守。而本來就與林十三交好的曾玉泉等人自然是近水樓台先得月。
白白這兩天沒有與林十三鬥嘴，因為林十三的身份已經不是他們能隨意調侃的，即使林十三依舊如之前那樣嬉笑，他們卻不敢逾越百鬼夜行的規矩。
隨着林十三正式任命下來的還有他的第一次任務，平定梁州鬼災。而總司給的定級更是達到了地災級。天災，地災，人災，是百鬼夜行對於鬼災的分級，級別越高越危險，達到地災級，就已經超出了百鬼夜行的承受能力，往常的地災級鬼災，都是由百鬼夜行和山上仙門聯合行動，而且往往會付出相當大的代價才能平定。
這次的地災級鬼災，竟然只派遣酆都鎮守一支力量前往，這讓很多百鬼夜行中觀望的高手猶豫了，他們對於紫雲觀傳人並不太了解，如果此時貿然加入酆都鎮守，那梁州之行，只怕凶多吉少。更多的人選擇在梁州鬼災之後再選擇是否加入。
林十三接到任命，便想獨自一人走一趟梁州，但曾玉泉與白白二人卻找上了他。
“鎮守大人，就這麼自己去嗎？”白白雖然不敢再明目張胆的調侃林十三，但話語間還是充斥着一些火藥味。
“當初不小心誇下海口，這不報應就來了嗎？”林十三笑呵呵的回道，其實他並不懼怕梁州之行，鬼災對於他目前的修行來說，有利而無害，只有不停的與異鬼對抗，才能不斷激發他的識海，讓識海更壯大，以容納更多千年魂力。
曾玉泉在一旁笑道：“想你酆都鎮守獨自一人前往梁州，在百鬼夜行必然會被同僚嘲笑，我與白白商量，我們與你同行，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對於常年在外奔走的我們而言，必然會有用的到的地方，羅氏兄弟和李杜二人因為久久未能歸家，這次他們四人就當是放了個長假。”
林十三知道，羅氏兄弟四人還是有些擔心梁州之行，但他也不好說什麼，畢竟是腦袋掛在褲腰的任務。
“那我們就走吧！一路向西！”林十三說罷，便率先往西走去。
“那邊沒門！”白白毫不客氣的說道。
一行三人騎着駿馬向梁州奔赴，官道上行人來來往往，但只要看見黑袍傍身的百鬼夜行，還是會躲得遠遠的，在普通人眼中，與百鬼夜行的人沾染上，也會被惡鬼糾纏。
“好像這些百姓都很怕咱們？”林十三有些疑惑，他與老道士行走江湖的時候，鄉親們看到他們，都是親熱的很，不知為何有了官身，這些百姓反而與自己疏遠了起來。
“百鬼夜行兇名在外，這些百姓懼怕咱們也是情理之中。”曾玉泉解釋道。
“只要披上這身黑袍，別說普通百姓，就是各地官員，也對咱們避之不及。”白白在一旁補充了一句。
林十三思索片刻，說道：“之後咱們酆都鎮守要換一身衣服，穿白袍，一身黑讓人看着就不舒服。”
曾玉泉汗顏，百鬼夜行的規矩，可不是說一說就能改的。而白白則有些欣喜，她一個女孩子，當然不喜歡整天穿一身黑袍，
如果能夠換一身行頭，哪怕換個顏色，她也很期待。
從長安城到梁州，最少需要七天的路程，為了不耽擱時間，每到一處驛站，他們便換乘快馬趕路，除了吃喝拉撒耽誤些許，三人於第六日便已經到達梁州。
林十三進入梁州的第一件事不是直接去州府衙門與百鬼衛和夜行衛的同僚們匯合，而是帶着曾玉泉和白白二人開始了暗中調查。
在酆都被封印的情況下，不應該爆發地級鬼災，如果異鬼級別太高，那此時就不是梁州之亂，而是九州之亂。而現在鬼災被限制在梁州，就說明這次的鬼災只怕是數量太多，以至於梁州的百鬼夜行兩衛短時間內無法平定。
“曾兄，這次鬼災你怎麼看？”林十三對於大周朝廷的鬼災級別才剛剛了解，他對之前的推理有些沒有信心。
“只怕這次鬼災的異鬼達到了一定的數量，通報說梁州的夜行衛損失慘重，百鬼衛更是只能憑藉陣法才能護住城池，這種規模的鬼災，我還從未遇到過。”曾玉泉不無擔心的說。
“只要沒有天上那些大神通者，地級鬼災也不算什麼，但是梁州鬼災有兩個問題，一是酆都的封印還在，梁州怎麼會有如此多的異鬼，二是梁州又怎麼會有如此多的冤魂化為惡鬼。”林十三提出了他的兩個問題。
曾玉泉與白白對視一眼，都發現了對方眼中的震驚，林十三的第一個問題，他們也想到了，但他們二人不知林十三為何會說梁州有冤魂。大周雖然有些官吏為非作歹，但還不至於逼得百姓引發民變，沒有民變，又哪裏來的大量冤魂？
“十三，梁州雖然苦寒，但還不至於發生大規模民變，而且梁州在天下九州的賦稅最輕，怎麼會有大量冤魂呢？”曾玉泉說出了他的不解。
林十三沒有說話，而是拿出了一張祥春符，向著空中一拋，只見黃色符紙緩緩燃燒，而火光卻成詭異的綠火，這說明這片天地間的怨念極重，冤魂極多。
“怎麼會這樣？”白白看着緩緩落下的灰燼，一時間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暗中調查這件事，就只能你們二位行動了，我需要去一趟梁州府，如果梁州有民變，就簡簡單單是百鬼夜行能解決的了。”林十三沉聲說道。
“好，一路保重。”曾玉泉面色凝重，抱拳道。
“保重。”
三人都知道梁州的事態已經相當嚴重，如果真的有民變，那絕對不是百鬼夜行能解決的，曾玉泉為了保險起見，還向長安送出一隻信鴿，將梁州的問題做了個粗略的報告。
林十三繼續走官道奔向梁州府，而曾玉泉與白白卻暗中進入梁州的村鎮調查。
待林十三走後，曾玉泉輕嘆一聲，說：“沒想到十三如此年輕，卻如此心思細膩。”
白白撇撇嘴，說：“心思不細，怎麼能保證不挨餓？”
“什麼？”曾玉泉不解。
白白沒有多說什麼，那是她與林十三鬥嘴時，林十三無意間透露的，她也不想過多的人知道林十三的往事。
見白白不再說什麼，曾玉泉便不再多問，只是他有些感慨，曾經共事多年的白白好像也變了，難道紫雲觀傳人的身份，就這麼誘人嗎？
但很快，曾玉泉的心情就平復下來，暗想，人都有七情六慾，自己不修佛門神通，也難免會生出些許嫉妒之心，只是他與林十三呆的時間越長，越想要刻苦修行，他從不服輸，更何況還只是初出茅廬的少年道士。
“分頭行動？”曾玉泉開口詢問，兩個人共同行動自然更安全，但效率卻不如兩人分頭行動。
“好，你南我北。”白白不假思索的說。
曾玉泉點頭，便向南出發，白白也喬裝打扮一下，向北行進。
梁州城是九州的西北重鎮，雖然與長安城差了很多，但為了防禦西方佛國和北方薩滿教，梁州城依然是天下第二雄城，不僅城牆高大，更是堅固異常。
只是平日人來人往的梁州城外近些日子卻顯得格外荒涼。因為鬼災，很多城外居民都拖家帶口的逃入城內，而梁州城無疑是那些地主鄉紳的首選，這裏不僅有陣法護持，更有百鬼衛和夜行衛的保護。
林十三來到梁州城下，看着戒備森嚴的城頭，一時間覺得梁州主將有些小題大做，雖然是地級鬼災，但一州主城尚且如此，周邊郡縣只會更加人心惶惶。
“什麼人？”
待林十三來到城門口的時候，城門口上的一位武官在城牆上大喊。
“本官百鬼夜行新任酆都鎮守林十三，俸總司之命前來支援梁州，平定此次的鬼災。”林十三仰着脖子喊道。
那武官神頭看了看林十三，又縮回城牆內，對身邊人嘀咕道：“你們看這小子像是百鬼夜行的人嗎？怎麼瘦瘦弱弱的，看着年歲也不大？”
“大哥，現在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讓他去別的城門口吧，咱們就說此門不通。”一位瘦小漢子在一旁低聲說道。
“這不妥吧？酆都鎮守，雖然沒聽過百鬼夜行中有這號稱呼，但聽起來官位應該不小，如果得罪了這種大人物，咱們只怕吃不了兜着走。”另一個年輕漢子思索片刻，提醒道。
“怎麼就讓老子碰見了這種事，要不先看看他的通關文牒，如果沒有問題，咱們就放他進來？”武將環視眾人，詢問道。
年輕漢子點頭說：“俺看行。”
“這位大人，把你的通關文牒給小將看一看，如若無誤，您便可入城。”武將伸出頭，對林十三喊道。
林十三無奈，只得從懷中摸出通關文牒，然後高高舉起，說：“怎麼樣，看清了嗎？可有什麼疑問？”
“大人，有些看不清。您能舉高點嗎？”武將此時已經探出半個身子，但三丈高的城牆，哪怕目力驚人，也不可能看的清通關文牒上的蠅頭小字。
林十三翻了個白眼，就要一個梯雲縱飛上城頭，但他縱身一躍，才發現自己不是高品武夫，不會梯雲縱之類的輕功。林十三突然沉默片刻，他是從什麼開始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天下無敵的？半月之前，他還是一條喪家之犬，被人追的甚至連口飯都吃不上。難道是這些日子修為的突飛猛進讓他有些飄飄然了嗎？不，還有一部分原因是識海中紫雲祖師的蠱惑。想到此處，林十三猛然驚醒，原來自己不是天下無敵，只是一個紫雲觀學藝不精的廢物。
林十三深深嘆息一聲，然後自懷中掏出一張御風符貼在身上，只見雙手一台，便飛上城牆。
“這位將軍，還請看的仔細一些。”林十三將通關文牒遞到武將面前。
剛剛那一手御風飛行，着實驚呆了這些守城的武卒。那位武將更是不敢怠慢，恭恭敬敬接過通關文牒，只是隨意看了幾眼，又恭恭敬敬的還給林十三。
“大人的通關文牒沒有問題，剛剛是小人職責所在，還望大人海涵。”武將滿臉堆笑的說著。
林十三擺擺手，示意自己理解他們這些武卒。其實林十三剛剛心生感悟，本不想在此地逗留，見武將有求情示好的意思，便點點頭，不再與他們廢話。
本來林十三進入梁州城應該先去拜會百鬼夜行的兩衛官員，但剛剛他心生感悟，如果能順利將感悟化作修行，那他對梁州之行更有把握。不過如此做的後果有利有弊，他不在第一時間拜訪梁州百鬼夜行的主官，必然會讓他與梁州本地的百鬼夜行產生一定的誤會。
林十三卻不在乎梁州百鬼夜行主官們的感受，他必須趕快提升自己的修為，他從沒有把九州的異鬼和鬼災當做自己的主要對手，對於之後更大的危機，現在的地級鬼災，不過是那些勢力的投石問路而已。他來到一處安靜的小巷，見四下無人，便就地盤膝打坐，努力將感悟化為修行。
因為心境的不同，他的修行一直不是很順利，紫雲觀的功法霸道無比，劍術更是一往無前。林十三平日裏雖然活潑調皮，但他其實性子軟弱，不然也不會在紫雲觀被毀之後心生懼意。如果不是紫雲祖師一直潛移默化的影響他，只怕他這輩子就毀在了紫雲觀一事上。
“可以了。”林十三的識海中，一聲蒼老的聲音響起，紫雲祖師又出現在了他的識海中。
“多謝祖師。”林十三默然片刻，還是決定謝謝這位罪大惡極的祖師。
“呵呵，談什麼謝不謝的，幫你，其實也在幫本座，出門在外，連這種道理還沒明白嗎？看來這些日子，你過得很自在？”紫雲祖師略有些失望說道。
林十三沒有答話，因為確實如紫雲祖師所說，他這些天不但沒有精進修為，連最基本的江湖法則都快忘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前些天本座也在暗中觀察你的言行，當初的風雷園之行，那位九華宗的傳人如果與你生死決戰，在沒有本座的幫助下，你很難取勝，雖然你的魂力更渾厚，符籙一道也強，但如今你與人的對敵手段終究還是太弱，一日不能拿起你自己的劍，你就不能踏入真正的高手境地。”紫雲祖師感慨道，他是真的對這一代紫雲傳人感到失望，相較於千行真人，林十三差的實在太多，不過九州的千萬年間，又有幾個如千行那樣的驚才艷艷之輩。
“祖師，如何才能拿起我自己的劍？”林十三一直不懂這句話嗯含義，這自己的劍，只指自己買的劍，還是自己鍛造的劍？
紫雲祖師沉吟片刻，說道：“你發自內心喜歡的劍，便是你自己的劍，哪怕他只是一根枯樹枝。”
“自己發自內心喜歡的劍。”林十三自言自語的重複着，如果說他喜歡什麼，那無疑最喜歡黃金，如果是黃金做的劍，那他一定發自內心的喜歡，而拿着一把金燦燦的金劍出在敵人面前，那種壕無人性的霸氣，讓他心旌搖曳。
“我懂了。”林十三興奮的說道。
紫雲祖師只是輕輕嘆息一聲，便又隱藏於識海之中。而林十三經過剛才的感悟，修為確實提升了不少，按照紫雲觀的五層修為劃分，他已經是第三層的旭日境。第一層開荒境便是初開識海，林十三的第一境老道士幫忙才完成的識海初開，第二層是魂海境，將魂力納入識海，這才算是真正走上修行之路，只是這第二層境界，依然是老道士幫他完成的，不僅將識海中引入了魂力，還在識海之中封印了紫雲祖師的千年魂力。
而第三層旭日境，則意味着林十三識海中的魂力生生不息，且有一輪明日懸挂於魂海之上，只要旭日當空，便不再畏懼神魂攻擊，而天下之鬼怪則都會在旭日的照射之下煙消雲散。
“呼。”林十三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他這才起身向梁州的太守衙門走去。
此時梁州太守與百鬼衛都督夜行衛都督已經等候林十三多時，但遲遲沒有見人，不由有些擔心。雖說這位百鬼夜行的新任酆都鎮守來頭很大，但聽說不過是個少年道士。對於這種涉世未深，且眼高於頂的名門子弟，梁州太守董福山是很是嗤之以鼻的，但形勢比人強，此時他們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這種毛頭小子身上。
“報！百鬼夜行酆都鎮守大人到。”護衛親兵在門外大吼一聲，大堂內的三人猛然起身，既然這位京城來的酆都鎮守能安全到達梁州城，那之後的事，就交由這位酆都鎮守來解決了。
“參見太守大人。”林十三來之前曾玉泉給他普及過一些大周的官場常識，百鬼夜行的副司比從二品太守低半級，是正三品大員，而九州的百鬼衛和夜行衛的都督則是正四品，在本州要聽太守指揮，但如果百鬼夜行的副司以上親臨，則百鬼衛和夜行衛由副司統領。也就是說，林十三一到，其實就奪了梁州太守董福山的兵權。
只是董福山現在巴不得林十三能來，梁州的鬼災已經越來越糜爛，鄉野村鎮如果沒有灶神土地的庇護，只怕早已淪陷。
“林鎮守不必客氣，現在梁州鬼災的形勢危急，咱們還是先談談梁州的情況吧。”董福山沒有客氣，而是直接開門見山的引入正題。
林十三一怔，他沒想曾玉泉教給自己的那些寒暄客套竟然沒有用上。而這位太守大人好像也沒有給自己接風洗塵的樣子。
“梁州百鬼衛都督薛良參見鎮守大人。”一位留着長髯的黝黑大漢抱拳說道。
“薛大人客氣了。”林十三笑着點頭，不過眼神一直在那美髯之上。
“梁州夜行衛都督錢不易參見鎮守大人。”一位面色蒼白的男子抱拳說。
“哦，錢大人客氣了。”林十三被此人嚇了一跳，怎麼聽着這位錢大人的聲音有些陰惻惻的。
“林鎮守不要見怪，錢都督因為修鍊功法的原因，才導致他的聲音如此。”董福山見林十三面色有些驚愕，便在一旁解釋道。
“這樣啊。”林十三點頭沖錢不易致歉，九州修行功法千奇百怪，這也只能怪他見識還是太少。
錢不易咧嘴一笑，只是這笑比哭也差不到哪去，還不如不笑。
“林鎮守請。”董福山側退一步，讓林十三坐上首座。
“啊？這不合規矩吧？”林十三看着大堂中的主座，疑惑道。
董福山搖頭道：“林鎮守，梁州的鬼災已經不是我等能夠解決的，日後只能仰望林鎮守剷除異鬼，還梁州一個太平。”
林十三皺眉，但還是坐在了主座，他問道：“董大人可否給下官介紹一下樑州的情況？”
董福山三人互望一眼，同時嘆息一聲，他們不知應該如何開口，因為他們從鬼災爆發之初便被困在了梁州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