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立像
陳老大一行人將老虎抬到了陸少塵家，全村老少難得見一次老虎，也都隨着獵戶們來到了陸少塵家，村民們以為陳老大獵虎是為了慶祝陸少塵能夠衣錦還鄉。
陸少塵見院子外圍滿了人，以為是村子中發生了什麼事，便急沖沖的跑到院子中，他看到陳老大等人抬着一直丈長的大虎，也是驚的說不出話。
“陳伯，您這是？”陸少塵看着一臉笑意的陳老大，有些疑惑的問道。
陳老大抬手撣了撣衣服，鄭重其事的說道：“少塵，這虎是我們的一片心意，林道長舊疾複發，是因為咱們村子，我們雖然是鄉野村夫，但也知道知恩圖報的道理，做人不僅要對得起恩人，也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陸少塵看着陳老大身後那群憨厚的獵戶漢子們，一時間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最後他恭敬鞠躬作揖，深深行禮。
“少塵，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陳老大見狀，急忙拉起陸少塵。
“少塵替林道長，也替全村父老謝謝諸位叔伯。”陸少塵誠懇的說道。
陳老大拉起陸少塵，然後笑着說道：“少塵，你看這大虎怎麼也有三四百斤，也不能總讓我們扛着不是？趕緊找地方，一會兒大家幫忙將肉剔下來。”
陸少塵點頭，帶着陳老大與幾位獵戶將老虎抬進院子。圍觀的村民們有些不知所以，他們不明白陳老大他們這些獵戶為何會給那個道士送一整隻老虎，更不明白陸少塵為何會說是替村民們謝陳老大等人。
“二哥，這是怎麼回事？這虎就這麼送人了？回去嫂子還不拆了你？”村民陳學文湊到一位獵戶身旁，不解的問道。
“這個事，說來話長。”獵戶陳學亞故作深沉的說了一句。
他周圍的村民們瞬間圍到他身旁，想要聽一聽這其中的貓膩。
陳學亞清了清嗓子，然後抬着頭說道：“話說少塵回來那天，那位林道長給咱們村子做法祭祖之後，就一個人去村外給村子佈下了一個陣法，據說那陣法能驅逐邪穢，百鬼莫近，能夠保咱們村以後再也不會被鬼祟侵擾，而且林道長還有重傷在身，做完這些就暈倒在村外，少塵懂醫術，就想讓陳老大打一些滋補野味，陳老大一聽林道長是因為咱們村子才這樣的，當即是當仁不讓的應承下來，隨後將我們這些獵戶叫到一起，想徵求一下咱們意見，咱們雖然粗人一個，但好歹知道要臉，林道長既然是為了咱們才鬧成這樣，咱們就算豁出這條命，也得報答林道長的恩情不是。”
陳學亞的一襲肺腑之言，讓村民們聽得也是熱血沸騰，其中小童他爹童華最是氣血翻湧，想到小童那天的所作所為，他越想越氣，氣沖沖的就跑回了家，可憐小童還不知道，他又要遭受他爹的一頓毒打。
村民們議論紛紛，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村民們都知道了林十三的義舉，大家雖然都是鄉下人，但都有一顆淳樸之心，很快，村民們便各回各家，家裏有雞蛋的就拿着雞蛋，沒有雞蛋的，順手就災了一隻雞，家中困難的，也拿出平日捨不得吃的白面和小米，紛紛趕赴陸少塵家。存民們沒有走進院子，只是自發的將東西放在陸少塵家門口，東西摞了一層又一層本，甚至都已經超過不高的土牆。
陸少塵攙扶着林十三走出屋子，他想帶着林十三看一看老虎，畢竟這種猛獸，不是每年都能見到的，不是成群結隊的獵戶，根本就不敢招惹這個百獸之王。
“見過沒見過？”陸少塵指着老虎對林十三得意的說道。
林十三看着老虎的屍體，張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問道：“這是什麼貓妖？怎麼這麼大？”
陸少塵與一眾宰殺老虎的獵戶們聞言哈哈大笑，陸少塵指着老虎說道：“這是老虎，你說它是貓，那也對，不過這可是大貓。”
林十三雖然身體還很虛弱，但看見傳說中的猛獸，還是興奮的臉色漲紅，“這就是老虎？這麼大？不會還活着吧？我聽我師父說過，老虎可是山林之王，尋常人遇到，多半就是葬身虎口了，就算是武夫，也得是練肉境才有一戰之力。”
陸少塵點頭，然後開口說道：“這是陳伯他們進山專門為你獵殺的，聽說虎肉屬陽，能夠滋補氣血。”
林十三一怔，然後看着憨笑們的獵戶，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只是他實在不善表達，便摸出幾張符籙，都是挑燈符和替字符，雖然品相不高，但對於這些獵戶們來說，關鍵時刻，是能夠保命的東西。
“各位壯士，這是一些符籙，你們隨身帶着，危急的時候或許會用到，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們永遠也用不上這些符籙。”林十三將符籙遞給陳老大。
陳老大心想這些符籙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想也沒想便收下了，他不知道，他手中的這些符籙可不是雲遊道士那種隨手寫化的驅鬼符，而是真真正正能夠保他一命的紫雲派符籙。
雖然陳老大是外行，但陸少塵是見多識廣之人，他看出了符籙的不同尋常，但他沒有點破，這是林十三的一片心意，而陳老大他們這些獵戶，進山之後也確實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林道長回去休息吧，外邊太冷，等一會兒我們忙忘了，就將虎肉給你端過去。”陳老大已經準備燒火煮水了，只等他那些兄弟們將虎肉中的血水放凈。
林十三還想要多看幾眼，但奈何陸少塵怕受寒，將他拉回了屋子。
“臭道士，你還算有良心。”陸少塵一進屋，便說起了那幾張符籙的事。
“舉手之勞罷了，比起心意，他們能夠冒死進山打虎，我那幾張符籙又算的了什麼。”林十三笑着與陸少塵說道。
陸少塵看出了林十三眼中的真誠，他有些不太明白，林十三明明只是一個少年，為何有時候卻有着一股滄桑之感，那不是應該這個年紀的人弱表現出的滄桑，但陸少塵也明白，誰都有自己的秘密，有些事，他也不好多問。
保長聽說林十三為村中佈置下陣法，馬上帶着村中老者來到陸少塵家，這些老人沒有多看院中的獵戶們，而是徑直走進屋子，老保長一行人來的匆忙，也就失了禮數，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沒有經歷過鬼災的人，不知道惡鬼的可怕，所謂的十室九空，並不是危言聳聽，鬼怪比起北方的蠻子還要可怕，蠻子要錢要糧也要女人，但那些鬼怪確實想要全村人的命，不分男女老幼，只有被盯上，那就沒有了活路。老保長他們這一代人是切身經歷過鬼災的，而他們也是為數不多僥倖活下來的人。
曾經的草頭村有三大姓，陳姓，董姓，張姓，如今的草頭村除了陳姓還算大姓，董姓卻已沒落，而曾經的第一大姓張家，已經一人不剩。現在的草頭村，外來人已經比原先本村的還要多上一些。
老保長聽聞林十三布下陣法保護村子不受鬼患侵擾，他當即老淚縱橫。或許隨手布下一個簡單陣法對林十三來說不算什麼，但這對於村民們來說，那就是天大的事。
“陳老，您怎麼來了？”陸少塵正與林十三學習符籙之道，見老保長與村中老者前來，一時間有些驚愕。
老保長沒有搭理陸少塵，而是撲通一聲跪在了林十三身前。
“這是幹什麼？保長，您這可是折煞我了。”林十三想要起身攙扶，但卻被老保長一把拽住手。
“這一拜，林道長您當的。”老保長說完，這才起身，他看了看陸少塵，微微嘆息一聲，說道，“少塵，林道長日後的起居飲食，就由村子裏負責，這份恩情，咱們草頭村記下了。”
林十三想要婉拒，但陸少塵給了他一個眼色，示意林十三不要拒絕，陸少塵是了解老保長的，這是一個頑固的老頭，但也是一個明事理的長者。
“林道長，大恩不言謝，咱們草頭村也沒什麼可以招待您的，陳老大那小子打了一隻虎給您滋補身體，那是應該的，等您傷勢好一些，咱們全村一定要為您立一個長生像。”老保長拉着林十三的說，語氣誠懇的說道。
“立像？”林十三大吃一驚，活人不立像，且沒有大功德之人也不可立像，他一個小道士，哪裏有資格立像呢？
老保長微微一笑，說道：“林道長不用擔心，咱們幽州的長生像不同於其他州，幽州立長生像，都是為功德加身之人祈福，而不是祭拜。”
“哦，原來是這樣啊，不過小道何德何能能夠當得起這份殊榮？”林十三微微鬆了口氣，他差點以為老保長是要把他送走。
“對您來說或者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對於我們來說，確實翻天覆地的大事，如果我們不為您做點什麼，又怎麼能對得起我們自己的良心。”老保長沉聲說道。
林十三不再拒絕，因為他聽到了兩人說了同樣的話，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北地之人，或許迂腐而不開化，但有些事，他們做的卻讓人汗顏。
而林十三又想起來他師父告誡的那句“唯心不易”，這時候，林十三多多少少有些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
“多謝保長，小道這些日子在村中也受益匪淺，有您這樣的長者，這村子才能走出少塵這樣的俊彥。”林十三躬身抱拳，他不忘恭維一下老保長，但他確實是發自肺腑恭維。
老保長右與林十三聊了幾句，便要告辭離去，陸少塵本來是要留下老保長一同嘗一嘗虎肉的，但老保長狠狠瞪了一眼陸少塵，笑罵道：“我們這些老骨頭可經不起折騰，還是你們這些年輕人吃吧。”
老保長走後，留下了大眼瞪小眼的林十三與陸少塵，什麼叫做經不起折騰？難道這吃虎肉還有什麼別的作用？
“你懂了嗎？”陸少塵問道。
林十三咳嗽一聲，然後捏了捏鼻子，正色道：“我什麼也不懂。”
“君子當坐懷不亂，區區虎肉，算的了什麼？”陸少塵冷笑一聲。
“你才是儒生境，裝什麼君子？”
“此君子非彼君子！”
“君子就是君子，哪有彼此之分？不要以為我不是儒家的你就騙我！”
“對牛彈琴。”
“對，反正你有小茜，你不怕。”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