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金人
林翼的話絕對不是危言聳聽,也不是狂妄自大,以林家的財富絕對有實力扶持新帝登基。
但是商人重利卻也怕死,賺錢事小,若是連命都搭上,那可就事大了。
剛剛林老爺那句話說的委實猖狂,把大夥都嚇着了,富商們紛紛起身告辭,最後只剩下紹春秋和李會均二人。他們一位是茶商,一位是絲綢商人,手裏的財富都是在江南乃至整個國家排在前列的。
二人雖然心裏也有所顧忌,一旦改稅法改革后與他們利益危害太大,況且明眼人都能看出皇上是衝著他們來的,誰知道以後商稅會不會也跟着增加?
李老闆目露精光道:“林老,您說令這前朝的皇嗣死的可差不多了,只剩下十王楊元吉,此人膽小怕事,如今還被囚禁在上京,恐怕不能為我們所用……”
林翼道:“非得是前朝皇嗣嗎?”
李會均和紹春秋面面相覷,難不成林老闆還想要登基做皇帝?
林翼自然是沒那個打算,組建一支軍隊耗時耗力,即便他有錢也難買到領兵打仗的大將。
他都六十歲了,還活能活多少年?怕是打下江山也是給他人做嫁衣。
“楊家人不能用,我們可以用金人,只要給他們足夠的鹽鐵,定能攪合的北方不得安寧。”
紹春秋眼睛一亮,這法子好啊!只要北方亂了套,皇上就無瑕顧忌南方,那新稅法豈不就成了擺設?
二人連忙道:“林老,您看咱們什麼時候動手?”
林翼起身:“不急,先命人籌備着,等稅法頒佈下來也不晚。”
他們敢利用金人牽制朝廷,這招說高確實高,但也是真狠毒,完全不顧百姓的性命。
想當年天盛帝時期,金人大舉入侵,先後屠了十七座城。金人是按人頭算戰功的,被攻下的城中的男女老幼全部割頭,那些頭顱在雁門關都堆成了山。
哪怕過了上百年,雁門關外的野地里還能看見不少顱骨,那是刻在北關百姓心中的一道疤,提起來都是鑽心的疼。
盛朝用了十多年,戰死了數百萬的士兵才將金人趕出關外,沒想到這些商人為了金錢利益,居然敢與虎謀皮,簡直喪心病狂,就不怕惹火燒身!
*
“停車,例行檢查。”五六輛滿載的馬車排隊等在隴西城門口等待放行。
車隊的領頭叫老邱,是個矮個子的中年男子,頭上帶着貂皮帽子,他下來馬車揣着手跑到前頭,擠出滿臉褶子笑着說:“二位軍爺,辛苦着呢?”
伸手不打笑臉人,兩個負責檢查貨車的城門卒看着他有些眼熟,開口道:“還成,怎麼了?”
老邱從悄悄從袖子裏拿出一塊碎銀子,塞進二人手中:“天氣冷,買酒吃。車上都是布匹,刀一紮就爛了,還望兩位官爺通融通融。”
那兩兵卒捏着銀子份量不小,少說得有五六兩,不動聲色的擺擺手給馬車放行。
老邱給兩人拱了拱手,趕緊上了馬車帶着貨車入城。
隴西關市是大啟邊境的最後一站,自打去年朝廷允許通市后,這裏比之前熱鬧許多,如今已經近臘月的天,大街上的行人依舊不少。
各種異族商人叫賣着中原不常見的物品,有香料玉石,也有奇神異獸,這些異族商人大多是以物換物,也有的用金銀財寶,不過少有收銅幣的,畢竟大啟的錢幣拿回去也用不了。
車隊來到城中的一處酒樓門口停下。
這間酒樓看上去跟尋常的酒樓沒什麼兩樣,門口掛着招晃名為百香樓,裏面有喝酒的客人,看起生意還不錯。
老邱讓車夫進去遞了話,不多時酒樓側門打開,放幾輛貨車進入。
馬車一進到後院才看出不同來,這裏的裝
飾和佈置,分明就是金人的風格。
金人崇尚藏青色,整個院子裏都掛滿了了藏青色的帷幔,院子正中央還有一隻用石頭刻的鷹,正是金人的神鷹圖騰。
馬車進來后,院子裏走出三四個男子,他們雖然穿着中原服飾,但長相和臉上蓄鬚的樣式看,確定是金人無疑。
老邱裝着膽子上前道:“請問哪位是完顏大人?”
“我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應聲道。
“這是我們大人給您的信,請過目。”老邱從懷裏掏出信封,雙手呈了上去。
完顏尋接過信,遞給身邊的侍從查看,他不認識中原的文字。
侍從看完后在他耳邊輕語,完顏尋臉色慢慢舒展,最後大笑出聲:“林老闆果然仗義!來人,卸貨!”
一群金人湧上來,將馬車上的油布掀開,除去表面上的幾匹布,下面竟然全都是成塊的鐵!
這些鐵統一鑄造成方形,每塊大約十寸大小,這可不是普通的生鐵,而是百鍊出來的精鐵!一看這成色便知道是官造專供軍需的物品。
大啟法律,私自販賣生鐵超過一百石便要斬首,這些少說也有幾千石,竟然這麼堂而皇之的送到了邊境,還售賣到金人的手中!
老邱諂笑的走到完顏尋身邊道:“大人,這只是小小的訂金,您若能幫助我們老爺,這樣的精鐵還會送來很多。”
完顏尋露出一個狠厲的笑容,大手拍在老邱的肩膀上道:“放心,有了這些生鐵,我們定能把北方攪的不得安寧。”
這一巴掌拍的老邱差點摔倒,強忍着疼痛點頭“哎,是是是。”
馬車上的鐵卸完后,老邱帶着手下趕着空車出了院子,去旁邊的客棧落腳,打算休息一夜再離回去。
幾個同行的夥計坐在一起吃飯,各個都是面色慌張,憂心忡忡,這些人是林家養的夥計,平日負責四處運貨。
來的時候都以為這趟運送的是布匹,誰能想到車裏竟藏着那麼多生鐵啊!這要是被人發現,可是掉腦袋的事!
“邱爺,您怎麼不提前跟我們說一聲?”說話的是車隊裏上了年紀的老車夫。
“跟你說了你還來嗎?”
“這……”老車夫被堵的說不出話。
旁邊車夫的兒子憤怒的拍桌子起身道:“萬一被官府發現,我們豈不是都要跟着賠命?!”
老邱滿臉不在乎的擺擺手道:“坐下,小點聲,你還想讓人都聽見?”
“這事不告訴你們,是為了你們好,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不就成了?再說跑這麼一趟賺的錢,夠你們花兩年了。”
老邱從懷裏掏出銀子開始給大夥發錢,正常來隴西關市一趟能賺十兩銀子,這次林老闆給他們翻了好幾倍,一人足足給了五十兩!
大家拿着銀子面面相覷,其餘的話也說不出口了,這趟雖然危險,賺的也卻是夠多。五十兩銀子足夠一家幾口人嚼用好幾年了。
大夥沉默的吃完飯,各自回房休息去了,明天早上還得起個大早往回趕路。
沒人注意旁邊桌子坐着一個頭戴兜帽的男人,這人剛剛從酒樓一路跟到這裏的,正是駐守邊關的白一舟。
說來也巧了,白一舟每個月初一十五都會帶兵來關市維持秩序,初一十五是關市的大集,許多異族人會在這裏通商,因為做買賣時語言不通,這些人經常發生爭執。
異族人兇狠,偶爾還會發生人命官司,普通的衙役不敢上前管,當地知府給駐紮在關外的軍隊送了信尋求幫助,反正閑着也是閑着,白一舟便帶着一隊人進城來管理。
前段時間,他發現了百香樓的這伙金人,為首的人看樣子地位還挺高,出入都有隨從保護。
雖然大啟不禁止外族人在城內開設商
鋪,但這裏卻很少有金人在境內做生意。畢竟兩國是世仇,放在幾十年前,百姓看見金人恨不得拿刀剮了他們,如今雖然沒有那麼大的恨意,卻也不可能光顧金人開設的酒樓。
白一舟覺得此事不尋常,特地換了身衣服,偽裝成異族人進去吃了頓飯。
他發現酒樓里無論掌柜的還是小二都是本地人,如果不是他偶然發現,根本不會發覺這是金人開設的酒樓。那些金人隱藏在城內究竟要幹什麼?
接下來的幾個月他每次來城中巡邏的時候,都會來這裏逛逛,結果今天就發現了這伙商隊。
今天中午他見一個商隊來到這裏送了什麼東西進去。馬車半個時辰才出來,車上的東西都卸在了酒樓的後院。
可惜後院防備森嚴,白一舟沒辦法進去看個究竟,便跟上了這些人。
從幾個人的談話中,他已經隱約猜到,車上運送的物品不一般,等這幾個人離開后,他結了賬趕緊朝城門口走去。
外面天色已經漸晚,火紅的太陽掛在西山,映的半邊天都紅燦燦的。
兩個城門卒正在商量晚上去哪找樂子,今日得了這麼多銀子,不出去玩玩心裏刺癢。
“要我說還得去紅樂坊找小嬌紅,那小娘們可帶勁兒了!”男人吸着口水,眼裏滿是淫邪。
另一個道:“還是去耍兩把才舒坦,萬一贏上幾十兩銀子,老子就不幹了,回家開個鋪子……”
兩人正商量的時候,白一舟拎着刀突然走了過來,直接架在其中一個城門卒的脖子上:“今日巳時入城的幾輛馬車,車上拉的是什麼東西?”
小卒子嚇得魂都飛了,撲通一下跪地嘴裏大喊:“好漢饒命!”
另一個磕磕巴巴的說:“好,好像是布匹。”
布匹?金人要布幹什麼?
“你們兩個查驗過嗎?”
“查……查了。”
白一舟把刀一用力,割的那小卒脖子刺痛,嚇得他趕緊說了實話:“沒,沒查,車夫給了我們一人五兩銀子,說布匹易破讓我們通融一下。”
白一舟從二人手中奪過銀子,氣的一人踹了一腳,這群吃乾飯的廢物!
他收起刀立馬跑回剛剛的客棧,見那幾輛馬車還停在後院,心裏稍稍安定下來,車上肯定不是布匹,可究竟運的什麼東西,會讓那幾個車夫這麼害怕?
白一舟將剛繳來的銀子放在桌子上“掌柜的,一間客房。”
眼下人來人往不方便查看,只能等天色暗了再去探查究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