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65
旁邊是輪胎壓過馬路的聲音,燈光被短暫折掉,滑過臉頰,下一刻又恢復原樣。
每天晚上下班回家的路上,她不知聽了多少這樣的聲響,又有多少斑斕的燈光殘影霎那間落在她臉上。
她早已熟悉這樣的夜晚,這樣的聲色。
可這會,她看着王雋,眼眶卻微微潮濕。
人還是她熟悉的他,還是下午剛見過的樣子。
可到底是有哪裏不一樣了。
比如他這會的裝束。
西裝、領帶、袖扣,都是那天在北城她買給他的。
她那天臨時心血來潮寫的那張紙條,他不僅看到了,甚至領悟了其中的意思,然後照做。
簡而言之,他願意取悅她。
季煙看了看他,燈光殘影不時晃過他的臉頰,他的輪廓時而隱藏在暗處,時而暴露在亮處,半明半暗的,不甚明晰。
她走上前,伸出手環住他的腰,緊緊抱着:“不是說堵車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抱緊她。
在他懷裏悶了一會,眼眶那股熱潮被她壓下去,季煙抬起頭,看他:“現在去哪?”
他垂眸,盯着她瞧了好一會,半晌,低下頭,親了親她的唇角,只是輕輕一個碰觸,他就離開,說:“先去吃點東西。”
唇上的溫熱還在,她摩挲了手指,一雙明亮的眼睛儘是藏不住的雀躍:“還有其他安排嗎?”
他揚揚眉:“不急,我們一步一步來。”
不急,慢慢來。
頗有來日方長的意思。
她心一點一點沉靜下來,說:“好,聽你的。”
一句‘聽你的’,讓王雋嘴角禁不住上揚,攬着她的肩膀走出一段路,他側目,再次向她確認:“真聽我的?”
她想笑,又覺得偶爾讓他得意也是不行,比如現在。
她耐人尋味地來了一句:“至少今晚是聽你的。”
他挑了挑眉,環顧了一遍四周,這會沒什麼人經過,就連路過的車都是稀稀疏疏的。
有的只是稀薄的路燈。
他微側過身,挑起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瓣。
她眼睛一下子睜大。
而他的眼裏全部是笑意。
同剛才一樣,這次還是一個淺嘗輒止的吻。
但對於此時此刻的季煙來說,卻遠比其他吻還要來得深刻,來得激動。
適才沉靜下去的胸腔某處,現在又悄然熱乎起來了。
不經意的撩撥,他向來是最會的。
而她一貫沉迷其中。
季煙抬頭去看他,他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依舊攬着她的肩,嘴角微微彎起。
她挨着他的肩,低頭微笑。
在路口等了會,綠燈了,他們穿過馬路。
到了停車的地方,他並沒有放開她,只是他的手從肩膀移到她的手,他握住,說:“認識這麼久,我仔細想了想,有好些事情沒有跟你做過。”
她心裏還在想剛才那個吻的事,一時間,沒太聽清他的意思。她露出疑惑的表情:“我現在腦子有點迷糊,你說得明白點?”
他沉默了一會,似在斟酌,又像是在思索怎麼才說得明白些。
季煙悄然等待,趁着這期間,她一遍又一遍沉穩自己慌亂的心緒。
她告訴自己,他和她現在的步調是一致的。
她應該逐漸習慣。
良久,王雋出聲打破沉寂:“你說過會給我補償錯誤的機會?”
她的頻道又是一下子沒跟上他的:“嗯,怎麼了?”隨即又自我猜測,“不會是你又犯了什麼錯吧?”
他笑了,搖搖頭:“是過往歷史遺留問題,不是現在的。”
原來還有過往的錯誤,她抿着唇,無不愜意地看着他,問:“什麼錯?”
他再一次無聲。
她皺眉,搖了下他的手:“很嚴重?”
“有點。”
“?”
季煙好好想了想,半天過去,還是沒想出來他過去有犯過其他難以啟齒、不可原諒的錯誤。
王雋捏了捏她的手,以商量的口吻說:“你可以算舊賬,這是我該的,但在算舊賬的同時不要忘記你還給過我彌補的機會。”
他都這麼說了,季煙還能說什麼,況且,她真的是被他這番提前預警吊足了胃口。
她實在好奇,到底是什麼事,能讓他這麼反覆猶豫,不好直接說。
“你說吧,”季煙說,“無論是什麼事,我都原諒你。”
他眉梢微揚:“真的?”
“你想來假的嗎?”
他低頭輕笑。
她跟着笑,同時說:“行了,關子也賣夠了,是時候揭曉答案了吧?”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會,目光格外的溫柔,就在季煙要詢問的時候,他伸手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同時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不就上個車,還搞得這麼神秘兮兮的,讓她以為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心裏惶惶不安的。
她搖頭失笑,想着等過完今晚得就着這個事好好和他說一下,別什麼事都搞得這麼神秘莫測的。
只是這剛要彎腰坐進去,甫一看見座位上的一束花,她當即愣住。
花是玫瑰花,白綠色的,用墨綠和黑白牛皮紙包着。
溫柔中透着雅緻。
視覺衝擊力很強。
季煙沒太反應得過來,看了一會,她轉身看他,指着車上的花束,說:“這是?”
她覺得腦子比剛才還亂了。
王雋上前,抱出那束花,指尖碰了下花朵,他抬頭,看着她,表情是有些嚴肅的。
季煙垂在身側的手握緊。
王雋說:“那晚,還有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沒送過你花。”
她呼吸驟然提緊,空氣都變得稀薄了。
他頓了下,又低頭瞧了眼懷裏的花,目光再次移向她:“我想做以前從沒有做過的事。”
話落,他遞出懷裏的花,輕輕說了一句:“希望你喜歡。”
季煙手握得緊緊的,沒伸手去接。
他笑了笑,問:“不喜歡這個顏色?”
她搖搖頭。
他揚了下眉,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五指蜷緊在一起,指骨泛着點白。
他附身,握住她的手背,說:“不喜歡我換……”
剩下的話還沒說出口便就沒了聲,取而代之的懷裏發出窸窣聲響。
王雋就那麼微彎着身體,被季煙環住脖頸,兩人身體觸碰上,他抱在懷裏的花束因為擁擠,紙張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音。
他聽來,竟覺得無比美妙。
說是天籟之音也不為過。
季煙又是環緊手臂,她看着遠處的街景。
濃濃夜色,因為周圍的路燈、車燈,照出一塊不大不小的亮堂處。
猶如在黑夜之中,為路過的人照出一片希望。
是彷彿燈塔一般的存在。
就像夾在兩人之間的這束花。
季煙胸腔涌動着,她忍着身體止不住發出的顫抖,說:“送花你還能弄得這麼別出心裁,你有什麼是不行的。”
他轉過臉,貼着她的頭髮,說:“還有很多,你要以後才能慢慢發現。”
鼻子又是一酸,她覺得是風吹的,“要是我發現之後,嫌棄你呢?”
他說:“我盡量做得不讓你嫌棄我。”
她埋在他的頸窩裏,深深呼吸好幾口氣,才說:“就你會說話。”
他嗯了聲,很平靜地回:“謝謝你的誇獎。”
他做得對,該得讚許的事情,他從來都是坦承應下。
風息拂過,是冷的,落在臉上,她卻不覺得。
她忍了一會,徹底笑出聲。
-
去用餐的路上,季煙看着抱在懷裏的花束,這邊摸一朵,那邊摸一朵,這邊碰一下,那邊碰一下,最後低頭,把臉貼在上面,和它們來個親密的接觸。
王雋看到這一幕,他轉過臉,注意着前面的路況,問:“就這麼喜歡?”
季煙抬起頭,靠着椅背,說:“說喜歡,那是必須的,誰收到花不喜歡。”
前方是個路口,紅燈了,王雋放緩車速,車子漸漸停下,他問:“那還有什麼原因。”
她嗯了好久,再次擁緊懷裏的花束,別過臉,和他四目相對:“今天最後一天收到花,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是個好寓意。”
他正想問好寓意是指什麼,隨即聽見她說:“最近辦公室有個同事在追星,對她偶像的最大祝福就是走花路,我就祝以後我們的生活燦爛,永遠有光,就像這束花一樣。”
生活燦爛,永遠有光。
這也是他看到這束花的顏色時,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想法。
他伸出手,過來握住她的,說:“一定可以的。”
她看了看兩人纏在一起的手,把他的手拿開,他說:“不讓我牽?”
她笑了下,把他的手掌攤開放平,再把自己的手和他掌心相貼,她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他眉眼彎彎,她偷着笑,手指一屈,落入他的指縫,貼緊,就成了十指糾纏。
她問:“這樣牽會不會好一些?”
何止一些。
王雋屈下自己的手指,貼着她的手背,一點一點貼緊了,他說:“是很好的,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好。”
跟繞口令似的。
餘光瞥見什麼,季煙晃了晃被他緊緊纏住的手,說:“行了,待會再牽,要開車了。”
王雋目光幽幽地看了她一下,下一秒,他抬起手,低下頭,在她手背輕輕地碰了下,然後放開坐好,心無旁騖地專心開車。
和剛才的柔情似水,判若兩人。
大道上,車水馬龍的,到底是不好再逗趣她。季煙忘了會窗外,下高架橋的時候,窗前是五彩紛繁的燈光,映得這個世界的夜晚更加鮮活了幾分。
她看了王雋一眼,他認真地看着前方,她收回目光,低頭看着懷裏的花,半晌,她又一次擁緊。
包裝紙在她懷中發出呲呲的聲響。
這一瞬,或者說從收到這束花起,她就愛極了這聲音。
她滿心歡喜。
半個小時后,車子開進一處停車場。
車子停下,王雋拿起手機,點了兩下,遞給她,說:“有兩個選擇,你可以選一下,當然,你要是想要第三種選擇也可以。”
季煙聽不懂,拿過他的手機看了看,這才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
他這次定了兩家餐廳,一家西餐,一家火鍋。
她好奇:“怎麼定了兩家?”
他解開安全帶,傾過身,抱走她懷裏的花,給她解開安全帶,聞言,說:“前一款吃的是一種情調,后一款,吃的是一種生活氣。就看你如何選擇。”
就吃個飯,還能讓他說出這麼多名堂。
其實她都可以,反問他:“你呢,換做是你,你選什麼。”
他說:“都可以。”
季煙拿着他的手機,看了一會,說:“你西餐應該吃膩了吧。”
他挑了下眉。
她笑着牽起他的手,把手機放到他手裏,說:“新年新氣象,吃頓火鍋慶祝慶祝。”
兩人下車,火鍋餐廳在臨海的一家酒樓,位於三樓,他專門定了個包廂,包廂有一整面落地玻璃窗,透過玻璃窗,對面島嶼的燈光夜景映入眼帘。
季煙站在窗戶前看了會,脫下外套,走到架子上擱着,轉去盥洗室。
洗完臉出來,王雋推門進來。
他拿了兩支酒回來。
一支紅酒,一支白葡萄。
季煙拿紙擦乾淨手,笑着看他把兩支酒放在桌上,不禁問:“吃火鍋,喝這個酒?”
他揚眉:“有問題嗎?”
“那倒沒有,就是有點奇怪,第一次見這個搭配。”
王雋打開紅酒,倒進醒酒器,聽到這話,他抬頭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說:“生活氣要有,情調也不能缺。”
季煙想了一下,這話說得也沒有錯。
她拿起一旁的起開瓶器,打開另一隻白葡萄酒,倒進香檳酒杯。
她一手拿起一杯,將左手邊的那杯遞給他:“那就先喝一個?”
他搖頭笑了笑,接過杯子,和她碰了一杯。
一口入喉,酸酸甜甜的,清澈中帶着點淡香,季煙又嘗了一口,說:“還不錯。”
她喝完還要再倒,王雋攔住,收回那支酒,說:“先吃東西墊墊肚子再喝,不然傷胃又容易醉。”
她笑着:“你倒是講究。”
他拉開椅子,按着她的肩膀,附在她耳邊說:“今晚還有很多事要做,你不能那麼早醉。”
語音沉沉的,落在耳邊,無疑多了幾分旖旎。
季煙微移了下臉,他就近在咫尺間,近得不能再近,還有他的呼吸。
她默了默,親了親他的臉頰,說:“好,說好了聽你的就都聽你的。”
他挑眉,顯然意外,正要說點什麼,就在這時,包廂門鈴響了。
王雋起身,說:“東西到了。”
火鍋湯底,各式菜類被服務員用推車推進來。
兩分鐘過去,服務員擺好桌,默默退出去,並帶上門。
包廂又恢復沉靜。
爐子是鴛鴦鍋,季煙看着一白一紅,忍不住笑:“你能吃辣?”
他甚不在意:“我不能吃,不是還有你?”
湯咕嚕咕嚕冒開。
王雋先燙了一些素菜,放到她碗裏,然後再燙葷肉類的。
霧氣騰空瀰漫,他忙得有條不紊的,季煙吃了會,見他一口沒吃,放下筷子,說:“我吃不了那麼多,你也吃一點。”
王雋說:“還想吃點什麼?”
她搖搖頭,把剛才遞過來的那勺豆皮推給他:“你吃,我歇一會。”
說是歇,她又是去拿那支白葡萄酒倒去了。她一口一口地嘗着,像只偷喝酒的小貓咪,王雋看得直搖頭,但見她先才已經吃了好一些菜,也不阻止她,只是說:“一點一點喝,別一下子全喝掉。”
她嗯了聲,問:“你要來一點嗎?”
他說:“我等會。”
一頓火鍋吃下來,王雋發現季煙喝的酒吃得比吃的菜還要多。
他清楚她酒量足夠好,這點酒對她來說算不上什麼,可見她這麼喝,他未免驚訝,就在季煙轉去倒紅酒的時候,他握住她的手腕,說:“過會再喝。”
她說:“等會你陪我喝?”
他拿下她手裏的紅酒還有杯子,說:“回去陪你慢慢喝,再吃會菜。”
這一吃,就是又吃了半小時。
吃完最後一葉白菜,季煙放下筷子,兩手一攤:“不來了,吃不下了。”
今天點的菜品消了大半,也差不多了,王雋關掉電,說:“那歇一會?”
季煙起身走到窗戶旁,將開了個口子的玻璃窗推開,晚風拂過,掠過她滾燙的臉頰,有種夏天吹空調的感覺。
她眯上眼享受了一會,然後轉過身,身體靠着窗檯。
王雋坐在位置上,目光朝她看來。
對視了一會,王雋起身,繞過桌子,走到她面前,低下頭,說:“吃好了?”
季煙嗯了聲:“你呢,吃好了嗎?”
他低下頭,和她額間相抵。
他身體溫度比她還高,氣息拂過她。
季煙餘光瞥見對面島嶼的燈光,昏黃的一塊,劃出一片溫暖。
她說:“時間還早,出去走走?”
他問:“想走哪裏?”
附近就有個商業步行街,是臨城島內最大最熱鬧的一個步行街,今天是跨年夜,街上人肯定特別多,季煙說:“逛街,逛街怎麼樣?”
王雋說:“走得動嗎?”
她今天穿的鞋有點高。
季煙想了下,有些不是很肯定地說:“沒問題吧?”
從餐廳出來,穿過地下通道,來到了對面,王雋先帶她去鞋店,他說:“買雙平底的,走了不會累。”
季煙挑了一雙柔軟的換上。
從鞋店出來,望着過過往往的路人,再看王雋一身的西裝打扮,季煙突然說:“今天應該去吃西餐的,你這份打扮浪費了。”
王雋笑着攬住她往前走:“別想那麼多。”
兩人回到停車場,把鞋子放回後備箱,隨後去商業街。
今晚確實熱鬧,放眼過去,全是人。
季煙有些後悔,她說:“要不換個地方?”
王雋說:“不用了,我們湊回熱鬧,就這裏吧。”
他拉着她,走進人群。
人是多,但落腳的地方也不是沒有,邊上還有執勤的警察。
季煙稍微放了心。
兩人牽着手隨着人群往前走,一路看過來,以吃的為多,剛吃完火鍋,季煙對吃的不感興趣,直到路過一家冷飲店,她總算來了點興緻。
她推了推王雋。
王雋問她:“怎麼了?”
她伸手指了指邊上的一家飲品店。
那裏排着一條長長的隊伍,每個拍完隊買完東西的人,不外乎抱着一大桶甜品出來。
王雋說:“這麼冷的天,你確定要吃這個?”
季煙說:“我就試那麼一口。”
“剩下的?”
她說:“不是還有你嗎?你幫我墊后。”
“……”
王雋想了想,問:“身體確定沒問題?”
季煙乖巧地點點頭:“癮犯了,我不會吃很多,就吃一小口,你買份小的。”
看來是真想吃了。
王雋說:“想吃什麼口味的?”
季煙說:“不變,還是抹茶的。”
王雋去排隊了。
季煙拿出手機,搜了一會這邊的美食推薦,過了會,她從手機中抬起頭,見王雋還在排隊中,她想了想,打開手機相機,偷偷對準他,調了下聚焦,怕他突然轉過來發現她,季煙快速拍了一張。
拍完,她點開照片,欣賞了半天。
身材,身高,身板,都很不錯,放在人群中,格外出挑。
她驀地想起什麼,找到一個加密的相冊,輸入密碼打開。翻了一會,她找到那年在他家裏偷拍的那張照片。
她把兩張拼在一起對比。
兩年多過去了,他的身材似乎沒什麼變化。
依舊挺拔有形。
若說以前她還不理解他對餐食的一個控制,現在看着他這個保持良好的身材,又覺得能理解了。
沒一會,王雋拿着抹茶雪糕桶回來,見她低頭盯着手機,時不時抿嘴偷笑,又得意有滿意,一雙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條縫了。
他問:“看什麼這麼開心?”
季煙對着他的照片看得入神,他突然一個出聲,她像是上課開小差被老師抓了個正形。季煙嚇了一跳,手機從手中脫落,險些摔到地上,王雋眼疾手快,在半空中接住了手機。
看着手機就被他拿在手中,季煙鬆了口氣,拍拍胸口,有些僥倖地說:“幸好,砸壞了就麻煩了。”
“麻煩?”王雋瞥了眼手機屏幕,突然問。
“是啊,裏面好多資料的,”季煙並沒發現他看到了屏幕,還在幸喜手機的事,說,“它可不能這個時候壞,拖我後腿。”
王雋挑了挑眉。
季煙說:“買到了?我嘗嘗。”
王雋把雪糕桶給她,同時不忘叮囑:“只能吃一點。”
“知道了。”
季煙確實也不敢吃太多,怕身體遭不住,但又實在受不了這個誘惑,她舀了小小的勺,含在嘴裏。
冰冰涼涼,甜甜帶點苦澀的味道瞬間席捲了她的口腔,再被晚風那麼一吹,她彷彿回到了大學時代和室友們站在路邊吃冰的日子,是充滿刺激的。
她嘗了一口,問旁邊的王雋:“來一口嗎?”
王雋本想拒絕,但想到什麼,低下頭,說:“你喂我。”
!!!
周圍都是人,有像他們一樣停下的,也有不少經過來來往往的。
季煙實在不好意思,太不像樣了,但見着邊上還有一對情侶旁若無人地在親吻。這麼一對比下,喂一口吃的,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麼一想,她挖了一口:“嗯,必須全吃掉。”
湯匙里的那勺和她剛才挖給自己吃的,多了好幾倍,王雋忍不住笑:“這麼多?”
她頗為正經地說:“萬一你還要我喂呢?一次性吃個夠,方便省事。”
是有些捉弄在裏面的。
王雋無奈地搖了搖頭,低下頭,就在這時,季煙突然湯匙一轉,送到自己嘴裏吃掉了一半,再把另外一半給他。
他含進嘴裏,順便揚了揚眉:“什麼意思?”
她微不自在:“你好像不喜歡吃,怕給你留下陰影,我給你吃掉一半。”
好一個陰影,王雋把她的手機屏幕面對她,說:“這個呢?又是什麼意思?”
季煙一看,心裏一個咯噔。
糟糕,忘了還有這茬。
她眨眨眼,裝傻說:“就你看到的那樣。”
他沒那麼好被打發,說:“哪樣?”
上面兩張照片都是他。
只不過隔了兩年,底下有時間水印,他那麼注意細節的一個人肯定看到了。
季煙不知道說什麼,總覺得說什麼都是錯的,她抱着抹茶雪糕桶,自顧自往前走。
王雋站在原地,盯着手機看了一會,見她默默走出一段路了,他三兩步追上她,說:“真的不解釋解釋?”
解釋什麼?
說她偷拍他?
然後呢?
季煙又挖了一口雪糕,理直氣壯地說:“怎麼,拍一張喜歡的人的照片不行?”
喜歡的人。
王雋很滿意這個回答。
他問:“還有嗎?”
?
得寸進尺。
季煙眯了眯眼睛,周邊是洶湧的人群,歡聲笑語漫到他們這邊。
她聽着,突然問:“你呢?你拍過我的照片嗎?”
王雋笑意滯了滯。
看樣子是沒有。
季煙總算抓到他的把柄,傾身從他手中拿過手機,略帶嫌棄說道:“還說喜歡我,喜歡我連張我的照片都沒有,好歹我喜歡你,是留了些痕迹的,你呢,什麼都沒有。”
說完,見他一點反應都沒有,有些微怔,大概是被說住了,季煙心裏有些得意,覺得照片的事總算是過去,得趕緊另外找個話題掩飾過去。
不料,王雋突然抓住她的手,說:“旁邊有家婚紗店,我們去拍一張?”
???
季煙認真地看了看他,又很認真地問:“你……沒事吧?”
王雋說:“對面就有一家,我看店裏人挺多的,我們過去看看,不拍也可以,就當是提前熟悉?”
還能提前熟悉。
太不要臉了。
季煙直搖頭:“不要。”
王雋想到什麼,附到她耳邊,近似低語地問:“是因為我還沒有正式求婚嗎?”
他都知道,卻要直接說出來。
季煙瞪了他一眼。
他笑了下:“現在求來得及嗎?”
她心跳突然加速,愣了一會,說:“不行,下次吧。”
“因為人多尷尬?”
這是一方面,但還有另外一個因素,季煙小聲說:“這不是很嚴肅的事情嗎?你不該好好準備,不該給我個驚喜嗎?”
王雋口吻極是無辜:“我聘禮都給了。”
聘禮,季煙不免想到了他之前陸陸續續轉過來的巨款。
額……
好像也是哦。
咦,不對!
季煙迷糊了一下,立即清醒:“那能一樣嗎?不一樣。”
她一臉嚴肅,王雋看着她,嗯了聲,說:“好,下次我好好準備。”
“……”
怎麼覺得怪怪的。
季煙狐疑地看着他。
王雋卻是拿過她手裏的抹茶雪糕桶,微微笑着:“都化了,我幫你扔了。”
“???”
看着他轉身去找垃圾桶的身影,季煙越想越覺得哪裏不對。
半晌,她突然意識到了,那桶抹茶雪糕她攏共就沒吃幾口,時間都浪費在和他掰扯中了。
沒一會,王雋回來了。
季煙不滿地看着他。
他問:“怎麼了?”
“你說呢?”
她繼續往前走。
王雋兩步追上來,同她並肩:“我哪裏惹到你了?”
她轉過頭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走。
穿過馬路,就到了對面的步行街,這邊人群更為密集,很難一同行走,沒一會,季煙回頭看,身後儘是洶湧的人群,全是陌生的面孔。
哪裏還有王雋的身影。
這……
也能跟丟嗎?
季煙拿出手機,找到他的號碼,正要撥出去。
頂部跳出一條消息欄,王雋發過來的,只有五個字。
【王雋:抬頭,往前看。】
她抬頭,王雋就在兩步遠外看着她。
他笑笑的,見她獃獃的,明顯還在狀況外,他走過來,攬住她的肩,將她護在懷裏,隔開外邊的人群。
人群還是那般洶湧,嘈雜聲此起彼伏,夜色下,熱鬧肆意的一條步行街,周圍像他們這樣擁着走的情侶不在少數,他和她並不是例外。
可季煙覺得,多少是有點不同的。
她被他攬在懷裏,圈出一個小小的世界。
一個獨屬於她和他的小世界。
季煙慢慢朝他靠攏,突然想起剛才他發過來的那句話——
抬頭,往前看。
她看着他,忽然有些慶幸。
在這樣忙碌、卻又熱鬧的一個跨年夜,她和他是一起過的。
如果他今天沒過來,她會和同事們一起度過,還是能這般快樂和開心。
大抵因為這會身邊的人是他,陪她跨年的人是他,她又覺得這份快樂多了一份特別。
周圍嘈嘈雜雜,人聲鼎沸,前方似乎發生了什麼事,隊伍突然停滯,沒再往前。
她出聲喚他:“王雋。”
聲音很輕,近似呢喃。
可王雋還是聽到了,他轉過臉,低下頭,說:“我在,怎麼了?”
季煙朝他笑了笑,他挑眉跟着笑。
下一秒,她踮起腳尖,親吻他的唇角。
世界繁華如錦,人群攘來熙往,每一個角落,處在其中的人都在上演屬於他們自己的喜怒哀樂,和他們正在發生的故事。
而在這條漫長擁擠的步行道,在這個被人群擠到邊上的角落裏。
是她和他的喜怒哀樂,是她和他的故事。
它們似昏暗卻又明亮,似寂靜卻又繁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