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蝴蝶夢與瓢蟲夢
高昇看完那些記憶絹布時,已經是凌晨時分。
“看得怎麼樣?異世界人。”織雲揉着惺忪的睡眼,問道。
“還行吧,長了點知識。”高昇含糊地回應。
守在門口的牛默,也不管這一大一小的什麼“異世界人”話題。反正他只需要做一個工具牛就可以了。
不用管那麼多,抱緊高人大腿就行。天下間能打的傢伙很多,野牛族裏就有高手,但是像高昇這樣神奇又友善的人物,可以說少之又少。能明辨事物,能死而復生,還能讓他牛默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個化牛身為人形的能力……
野牛族通常來說都是只能在牛身外幻化出一具能力、行動範圍有限的人身,只有極少數,與生俱來就能將牛身化為人形,而且是非常有戰鬥力的人形。這些天賦異稟的個體往往出身貴族,每一代都只有三五位,少的時候甚至只有一個,一出生就是全族的寵兒,甚至會成為族王的眼中釘。
像牛默這樣,出生以來一直平平無奇,突然“覺醒”的,還是野牛族歷史上破天荒頭一遭。他現在回到族裏,那肯定是能逆襲一把了。
不過牛默仍然還有三年勞役要服,不說溜走會有什麼下場,他自己也不願意早早離開高大人,離開這令他眼花繚亂的人族世界。
除了沒有小母牛,一切都挺好……
他現在志存高遠,想要有一天成為高大人口中的“牛魔王”,直接把野牛族公主拐出來。
高昇直接用籌備時裝展的理由把織雲“拐”出了織靈谷。
雖然看着織雲小小的樣子,總有些罪惡感,但是畢竟她已經24歲了,可以自己決定去留。
織靈族的隱居避世,僅僅是因為絕大部分族人喜好安靜、不希望被打擾,並沒有不能進出的規矩。
織雲的好感度提升得很快,已經達到66,只要高昇兌現承諾,把時裝展辦起來了,無論效果如何,肯定能結緣成功。
這個時代的人,能不能接受新的審美、新的文化?
高昇感覺是可以的。
他的依據,在幸福指數上。
高昇現在的轄區,是澄江縣。澄江縣文風昌盛、物產豐茂,看上去,一切都安定有序。健康指數比高昇呆過的兩個地方要高出不少,財富指數雖不及興州平巒府,但也屬於上等水平。
然而,澄江縣的幸福指數,卻是低於平均水平的,僅略高於高昇剛上任時候的平巒府。
能吃上飯,風調雨順的,又沒什麼災難,為什麼會不幸福?
高昇這些天觀察下來,發現了一個現象,那就是澄江縣的人過得有些壓抑。
作為禮教重鎮,這裏的人都謹守禮節,等級意識重,尊卑分明,說話做事克制,很少表露感情,說話總是上綱上線,貶抑娛樂,公務上也講究繁文縟節,形式主義嚴重,很沒效率。
這地方相對富庶,士族眾多,形成了市民經濟,可是由於文化上的保守,阻礙了市民文化的發展,娛樂活動有限。
中下層的人,成天遇到高貴的士族、讀書人,既是羨慕嫉妒恨,產生自卑心,又是“不敢高聲語,恐驚人上人”,壓抑自己的天性,平時又沒有多少途徑發泄情緒、取悅自己,自然就快樂不起來。
而那些上層的士族,同樣也有內心的需求,只不過被壓抑住了。
而且這邊還很鼓勵讀書人全天候發奮讀書,有種備戰高考、“996”的味道,沒有什麼放鬆娛樂的機會。
在這種情況下,發展新文化,一方面肯定會有阻力和爭議,另一方面,長時間壓抑也很容易引起反彈、爆發。可能只需要一些導火索,澄江縣,乃至整個青州就會迎來一次文藝復興。
對於高昇來說,引入新文化其實相對簡單,難點在於怎樣克服那些阻力和爭議。
在之前的那個世界,奇裝異服出現得最多的,當然是時裝周、走秀、雜誌,對於時尚界的奇怪東西,大家都見怪不怪了。但是在這個世界,你一上來就搞時裝展,搞T台走秀,用沒見過的形式展示“奇裝異服”,多半會是罵聲一片。
除了時尚界以外,人們還有一個自古以來都挺能接受奇裝異服的地方,那就是虛構世界。
在古代,那就是戲台、劇院,還有小說、神話故事的描繪里,到現代,就會是電影電視、動畫漫畫、遊戲……
動畫片都不能接受染髮的人,畢竟還是少數。古代看個戲,還能把臉塗得花花綠綠的呢。尤其是涉及神怪、異域題材的戲劇,服裝上有很大的發揮空間。
高昇打算先讓織雲做一個戲劇的服裝指導,做做鋪墊,讓群眾在虛構的世界裏熟悉熟悉,培養新的審美,然後再逐步將服裝走秀什麼的搞起來。
高昇正好尋訪到了一個戲劇方面的人才——湯顯祖。
高昇記憶中的那位湯顯祖,算是古代戲劇的大宗師了,作品有《牡丹亭》、《南柯記》等四部作品組成的“臨川四夢”,還有一部《紫簫記》。這位戲劇宗師主張創新和個性,喜歡用作品表達個人思想情感,反對一味復古、抄襲古人。雖然這個人非常清高,總喜歡和文壇、官場的當權者對着干,但是仍然取得了不小的聲望。
而澄江縣的湯顯祖,混得要慘了許多——家道中落,屢試不第,沮喪之下去搞戲劇,苦心孤詣寫了一部戲,因為戲的主角演員與人私通,鬧出了醜聞,慘遭封殺,血本無歸。
高昇尋訪到湯顯祖的地方,還是在縣衙公堂里。
湯顯祖也有一樁官司,而且不涉及刑事,屬於文化領域,正好歸高昇管。
與畢昇不同的是,湯顯祖是原告。
高昇撿回織雲的第二天上午,湯顯祖就拉扯着一個身材矮小的男子走進了縣衙。
“大人,我要狀告這郭二五,將我辛辛苦苦寫的戲劇《蝴蝶夢》剽竊,高價賣予他人!”
湯顯祖一臉憤慨。
郭二五滿臉不以為然,道:“你莫要誣賴我,我寫的是《瓢蟲夢》,你寫的是《蝴蝶夢》,兩者都不是一個物種,有何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