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成的福爾摩斯
5
在長野縣居住的一個月裏,工藤新一每天關注那些還在黑衣組織的前隊友的動向。發現他們終於開始合作,並有着一起掀翻黑衣組織的想法后,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
他以前跟這些人談合作的時候他們都只會說立場不同合作起來非常困難,並且在真正行動的時候成為互相的阻礙,甚至有開槍打死自己人的先例。
現在他又有了信心,這次一定可以打出更好的HappyEnding。
於是他給遠在美國的赤井秀一寫信,詳細闡明了APTX4869可能導致人變小的特性,然後給他發了一張赤井瑪麗的照片。
一張赤井秀一的母親·初中生版本的照片。
這當然不可能是赤井瑪麗的近照,而是工藤新一從世界那裏要來的東西。他上上次見到赤井瑪麗的時候讓世良真純幫忙拍的照片,到最後的時候還放在他家裏的桌子抽屜里沒用上,工藤新一發誓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讓這群人窩裏鬥了。
剛好房東太太給了他一張去群馬縣的溫泉旅遊券,工藤新一拿上夏洛克·平井的身份證明就去了。
愉快的旅行近在眼前,黑衣組織的事想必也很快就能解決。
6
他錯了。
工藤新一看到一則新聞,一位美國FBI在日本跟警察起衝突展開街頭槍戰,逃上了他現在正乘坐的前往群馬縣的電車。
要問他怎麼知道的,因為他剛剛通過黏在車座下的竊聽器聽到了坐在他背後位置的諸伏高明跟別人打的電話。他們的目的是配合攔住這些目的不明的FBI,並調查清楚他們來日本到底是幹什麼——FBI此前的一項調查涉及到了這個國家的某些敏感地帶。
但工藤新一抬頭一看,易容過的赤井秀一坐的位置跟諸伏高明就差一條過道,剛才熱心的諸伏警官還幫忙給目標人物搬了行李。
“……”
工藤新一開始思考是哪裏出了問題。不是都信誓旦旦地告訴他只要在信上說出相應的某件事,過去的自己就一定會相信的嗎?怎麼還是變成了現在這樣?
你們都拿到大家是卧底的情報了,不會還要你來我往地試探上幾個月吧?
——按照這群人的個性,還真的有可能。間諜的嘴,騙人的鬼,工藤新一決定再也不要相信那群人對他們自己的評估了。
算了,這次就幫赤……
“什麼,炸彈?!”
寂靜的車廂里傳來壓低的聲音,工藤新一喝了口茶還沒咽下去就聽到背後的諸伏高明在打電話。坐在諸伏高明身邊的大和敢助差點打翻了杯子。
工藤新一熟練地打開新聞,果然看到有人帶炸彈上電車的速報,但問題是眼下沒有人知道炸彈在哪。
他開始認真思考是不是自己帶來了什麼變化,導致長野縣的諸葛孔明和FBI的王牌特工要雙雙隕落在這平平無奇的電車上。
等一下,他知道了。
工藤新一眼睜睜地看着一個戴着鴨舌帽的人提着一個樣式普通的棕色手提箱上了這節車廂,在車廂中間停下來看了一下手機。
乘務員跑過把他撞開,等他重新拿起手提箱的時候……他拿走了旁邊女乘客腳邊放着的一模一樣的手提箱。那位女性一直在看錶,非常不安,還不知道自己的手提箱已經被換了。
從工藤新一的角度能看到犯人的側臉,他可太有印象了,十年後從東京越獄千里跑到法國碰上正在度假的警察,酒店房間住對門被當場抓獲的炸彈犯,他想忘記都難。
他沒說話。
……嗯,萬一犯人手裏有遙控器呢?他已經過了衝動莽撞打草驚蛇的年紀了。而且他沒帶備用手機卡,直接去說的話,警察會相信上次從警視廳逃走的嫌疑人嗎?
那麼——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沒看到手提箱但覺得乘務員可疑的赤井秀一不着痕迹地找了個借口去追乘務員,工藤新一轉頭去看鴨舌帽青年離開的方向,站起來往那邊走去。
7
再往後只有兩節車廂,工藤新一很快就找到了被放在角落裏的手提箱。
喔,還有鎖。
工藤新一輕鬆地打開了鎖,畢竟開鎖是偵探的必備技能之一。
箱子裏的一層衣物下面放着很多雜誌,其中夾着一個棕色信封。信封里的東西很眼熟。這不是他寄給那群舊友的組織卧底名單嗎?
……誰翻車了?
8
工藤新一是個謹慎的成年人,他給每一份名單都做了獨特的記號。他從裏面抽出了最後一張,決定待會事情結束的時候再跟手提箱的主人談談。
提着手提箱回去后,工藤新一對依舊坐立不安的女士說:“抱歉,我剛剛在走廊里撿到了這本書,裏面夾的車票是你的,請問這是你的東西嗎?”
書是從手提箱裏拿出來的。但工藤新一給她看的書,裏面夾着那個棕色的信封。
坐在那裏的女人抓緊了扶手,瞳孔一縮,盡顯緊張之態。
而在附近的警察和FBI也注意過來了。
工藤新一覺得背後跟針扎一樣,但他語氣依然平靜溫和,少年的聲音也乾淨清朗容易給人好感。他說:
“您不記得我了嗎?上車之前我們還聊過的——‘如果你掉進了黑暗裏,你能做的,不過是靜心等待,直到你的雙眼適應黑暗。’(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
他撕開了那張寫着「大騙術師」的紙條。
那一瞬間,他好像覺得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屬於偵探的東西從他的靈魂里消失了。可能是叫做誠實的美好品質吧、不,這種東西他早就沒有了。
暗中注意着這裏的諸伏高明和大和敢助看着那個女人剛剛才有點警惕,在背對着他們的少年說出第二句話的時候忽然轉變了態度,好像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親兒子,她跟少年從村上春樹聊到石黑一雄,又說這本書是她大學文學社的畢業禮,一定要送給這個少年做紀念。
工藤新一被熱情的女人抓住了手,聽她感激地說著話,已經快站不下去了。
他錯估了「大騙術師」的含金量。
他只是想說服這位女性配合一下,但她好像真的信了他們上車之前遇到過,只是她記性不好,而且還自己腦補了工藤新一是她的同鄉以及他們在上車之前暢談過關於不幹人事的上司。
……救救工藤。
9
電車駛出隧道,工藤新一終於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站在打開的窗戶那裏往外看。一望無際的山野,還有青翠的山林就在眼前呈現,冷冽的風吹來讓人變得格外清醒。
裝有炸彈的手提箱已經被他換到了自己手裏。
製作者設計了只要打開就會爆炸的機關,但工藤新一併沒有打開的想法,他手上也沒有合適的工具。電車穿過山原,四周都是荒郊野地,接下來還有一片湖,直接給它扔出去。
不過嫌疑人恐怕很快就會發現吧。
工藤新一踩着車窗熟練地翻上電車頂部,看到一個眼熟的鴨舌帽小哥正在那裏吹風。電車的行進速度算不上快,但能在這裏吹風的也是個猛人。
——啊,嫌疑人發現得比他想的還快。
看到工藤新一提着的箱子,這個嫌疑人小哥直接往後退了退。
而工藤注意到的是他手裏的老式按鍵手機——就像是某種儀式一樣,日本的野生炸彈犯都喜歡用這個牌子的手機來做起爆開關。
工藤新一說:“其實……我是來幫你的。”
幾分鐘后他從嫌疑人手裏騙走了真的是開關的老式手機,還了解到電車上有另外兩個同夥,一個正在那個車廂里監視,另一個是電車的乘務員。他們本來準備在下一站下車引爆,但是現在聽了工藤新一的話他忽然大徹大悟,覺得自己的計劃還有很多漏洞,而眼前的少年就是他的救世主,他命中注定的大哥。
“大哥!”嫌疑人小哥激動地喊,“我們下次再一起去炸新幹線吧!”
不,沒有這種必要,工藤新一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把這幾個嫌疑人送進監獄。這次之後他就再也不會用「大騙術師」了,因為騙人是沒有好下場的。
“不許動!”
背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工藤新一隻來得及搶走嫌疑人的鴨舌帽扣到自己頭上,就聽到諸伏高明說:
“就是你們換走了山本小姐的手提箱吧?你們的同夥都已經被控制住,現在束手就擒吧。”
站在電車頂部的少年沉默不語,他單手壓低了鴨舌帽的帽檐,腳邊放着的手提箱跟之前車廂里看到的那個一模一樣。
“大哥,我掩護你,你快逃吧!”另一名嫌疑人攔在了他的面前,一副捨生取義大義凜然的模樣。
工藤新一:“……”
……騙人是沒有好下場的。
跟着爬上來的大和敢助拍拍手上的塵土,舉槍對準了那個明顯就是主導者的少年:“按下開關也沒用,炸彈已經不在電車上了。”
戴着帽子的少年這才有了一點反應:“你們確定扔掉的是炸彈?”
你們扔掉的是人家山本小姐的行李啊!
——此時,車廂又一個拿着同樣手提箱的乘客看着箱子裏全然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陷入沉思。他什麼時候不小心拿錯了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