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會代替衛予卿,好好照顧你
翁汝舟去了偏房
進門前她特意讓下人通報了一聲,待裏邊的嬤嬤將一切準備好了,才邁過門檻,轉過一道檀木雲母屏風,停在錦帳前。
紗帳圍得密不透風,隱隱約約能看見裏頭躺着人,錦被起伏,隱約能瞧見腰臀的弧度。
翁汝舟沉默了半晌,終是問道:“衛小姐感覺如何?”
她之前為了裝扮成男子,曾經故意服用少量的啞葯。
喉嚨燒灼過後,從前婉轉的聲線此刻變得沙啞,低低道來,像沙礫磨過。
紅木拔步床上,衛裳虛弱地蜷縮在溫暖的被衾里,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蒼白至極,淺色的唇抿成單薄的線。
聽到翁汝舟的聲音,她的眼睫微動,輕輕睜開,下意識地擠出一絲笑。
但想到翁汝舟此刻站在錦帳外什麼都看不見,她的笑意又斂了斂,眼帘垂下,“沒什麼大礙的,多謝錦斕。”
喉嚨微癢,衛裳下意識以手抵唇咳了咳。
誰知一咳就停不下來,越咳越急,連肺都要咳出來似的,翁汝向床邊的嬤嬤示意,嬤嬤連忙掀開錦帳坐到榻邊拍着衛裳的背順氣。
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聲,衛裳虛弱地抬帕掩嘴,往日嬌艷的眉眼此刻病怏怏的,毫無生氣。
她語氣裏帶着愧意:“對不起錦斕,是我給你添麻煩了。”
若不是因為她,錦斕就不會和家裏的妹妹鬧翻。
衛裳心情低落,手指無意識地揪緊錦被,抓出幾道褶痕。
翁汝舟聽見衛裳的話,視線不由得落在錦帳上。
往日金尊玉貴的嬌小姐,在王府被皇帝下令血洗后倉皇逃生,如今淪落到寄人籬下的境地,總歸是惹人心疼。
若是放在半年前,雲芙想必還不夠格去見王府的嫡小姐,就算遞上拜帖,也會被平南王府的門房鄙夷。
如今卻能處處欺凌衛裳,甚至罰她大冬天的跪在雪地里,直至跪暈過去。
翁汝舟道:“你不必自責,此事是雲芙的錯,她性子驕蠻,早就該治一治。”
衛裳心裏卻想着,這番話只是錦斕安慰她罷了。
自己如今早已不是什麼王府嫡女,甚至差點淪落成乞兒,即使被一個小官之家的庶女罰跪,她也萬萬不能擺出之前的架勢。
世態炎涼,多般磨難之下,衛裳心中不由得苦澀起來,“若是哥哥還在就好了。”
世子一倒,什麼都指望不上,整個平南王府失去脊梁骨,搖搖欲墜,輕輕一碰,便轟然塌陷。
翁汝舟心頭一梗,不由得撇開腦袋。
她甚至不敢告訴衛裳,衛予卿沒有死。
如今衛予卿的鐵騎軍已經駐紮在皇城外,不日便將和朝廷軍隊一決勝負。
誰勝誰負還沒個結果,總不能給了衛裳希望,又讓她重新陷入絕望之中。
翁汝舟道:“我會代替衛予卿,好好照顧你。”
錦繡帳內,衛裳聞言,眼睫顫了顫。
酸澀之感在眼眶蔓延,漲得她想流淚,視線逐漸模糊起來,衛裳拽緊了被子,“多謝錦斕。”
如若不是雲錦斕恰好碰見她,收留了自己,沒準她現在還在街頭流浪。
“有你這樣的摯友,是哥哥的福氣。”
福氣?
翁汝舟垂眉,唇邊勾出一抹自嘲。
怕是衛予卿,也不敢這麼認為吧。
此時的槅扇忽然被人急急叩響,一聲一聲如催命一般,“少爺!宮裏的公公來了!”
翁汝舟聞言一驚,衛裳垂眸道:“錦斕有事便先走吧,不用管我。”
“嗯,”翁汝舟抿了抿唇,“你好好休息。”
她打開槅扇跨過門檻,一路行到花廳,打眼一瞧就見王公公倚在圈椅上懶散地坐着吃茶。
見她過來,王公公放下茶盞,一擺拂塵走向前,笑道:“雲大人,皇上要見您呢。”
*
翁汝舟又一次踏進御書房。
四足博山香爐正散着裊裊香煙,窗邊白瓷細頸瓶斜插着一枝清韻雅緻的寒梅,因為槅扇打開,料峭寒風吹拂而過,一點梅蕊隨風飄忽而下,墜落在翁汝舟的腳邊。
劉蔚此時正在翻看奏摺,寒沉發冷的雙眸預示着主人頗為不妙的心情,尤其是中間那道蹙緊的眉心,幾乎可以夾死一隻蒼蠅。
翁汝舟感覺到座上君王的暴躁,沉默上前,撩袍跪地,悶聲道:“微臣叩見皇上。”
頭頂遲遲沒有傳來動靜。
翁汝舟早已習慣劉蔚喜怒無常的性子,微微垂眸,靜靜等待。
好半晌,倒是劉蔚先沉不住氣,翻了一頁奏摺,看似漫不經心地發問:“雲大人的檄文寫得如何了?”
討伐衛予卿的檄文?
翁汝舟心中抵觸,垂下眼應道:“回皇上,臣近日正在督促祭壇建造一事,事務繁忙,尚未動筆。”
聞言,劉蔚從奏摺中抬頭,冷冷地掃視一眼地上跪着的翁汝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