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路上的鳴笛聲、小販的叫賣聲、和行人的說話聲交織在一起,好似演奏着一篇雜亂的樂章。
費正明開着一輛銀色轎車,車窗開着一條縫,風吹着他的頭髮,讓他時刻保持清醒。
一轉眼,一棟乳白色的小樓出現在他眼前,他在樓前停下車,並按響了一側的門鈴。
''是誰啊?'',門後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音。
''是我,費正明,你爸爸讓我來的。''
費正明語氣平緩,內心卻有些忐忑。
門后那人沉默了一會兒,方才答道:
''好吧,你進來吧。''
與門外的世界相比,門內似乎是另一個天地。大理石的地磚、天鵝絨的椅子、刺繡的窗帘、還有閃閃發光的水晶吊燈,無不在訴說著一個個驕奢的故事。
羅蓉有着一頭烏黑的捲髮,櫻桃般的唇,和珍珠一樣光滑的皮膚。她穿着一件真絲睡衣,坐在躺椅上,抱着一個娃娃。
''正明,你來了。''
羅蓉先開了口,沒有回頭看他。
''你都知道了嗎?我今天下午就去你那裏上班。'',費正明說。
''我們都是老朋友了,哪有什麼工作不工作的,不過是玩玩兒罷了。不過可提前跟你說好,我可沒那麼好伺候。''
說著,羅蓉便笑了起來,只是這笑聲中似乎還包含着輕蔑。
費正明有些微惱,但他強忍着說:
''沒事,羅小姐,我一定會好好對待這份工作的。''
見他並未在乎自己的挑釁,羅蓉有些詫異,問道:
''怎麼,這還是我熟悉的那個剛正不阿的費正明嗎?怎麼會屈尊當這麼一個小助理?''
''這是為了小敏,與你無關。''
費正明竟然大方的承認了,這坦然的態度讓羅蓉無法忍受。
''費正明,果然是這樣。我承認,找你來,也是我的意思,我不能理解,你怎麼會選擇她!''
羅蓉面露慍色,直視着費正明的雙眼,語言無法形容她內心的不甘和脆弱。
可是這時,費正明卻不緊不慢地遞給她一杯牛奶,並說道:
''說了這麼久了,嗓子也有點幹了,喝杯牛奶吧。''
他溫柔的聲音讓羅蓉有些暈頭轉向,使她忽略了這話中的敵意。
''羅小姐,你不必激動,看看你,穿的這麼單薄,手腳都發涼了。''
說著他便將自己的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正明,看來只有你對我好。''
她順勢牽過他的手,倚靠着他,享受着久違的溫暖。
費正明內心卻十分厭惡這一切,他的手,他的身體,只不過是這個卑鄙的女人尋求慰籍時的玩物。
羅蓉感到他的不情願,卻仍緊靠着他,似乎要在這一刻佔有他的一切。
''夠了,小蓉,放開我吧。''
費正明輕輕推開她,轉身就要走。
羅蓉大聲地叫着他,見他沒有理會,便跑到他身後,緊緊地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聲說:
''我這房子裏可是有監控的,如果我一不高興,讓張銘看到了現在發生的事兒,到時候可不好收場啊。''
費正明忽然間抓住她的手腕,直到她疼得叫出來方才停止。
''費正明,你到底想怎樣?''
她跌在地上,揉着手腕,散亂的頭髮遮住了她的雙眼。
''不想怎樣,只是你應該清醒一點,
不要再像一個野蠻的婦人一樣。''
費正明冰冷的話語刺痛了羅蓉,她坐在地上,欲哭無淚。
聽見費正明關門的聲音后,她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憤恨,像一頭吼叫着的獅子般扯碎了一個又一個抱枕。
''費正明,你一定要準備好!''
她的叫喊聲遍佈整棟小樓,就連她養的幾隻鴿子也被嚇得四散,只剩下一條看門狗在門口叫着,卻並沒有人聞聲趕來。
費正明回到住處,將手裏的大衣扔進垃圾桶,只因上面沾染了羅蓉骯髒的氣息。
他迅速地打開電腦,一番查看后卻沒有找到衛敏的郵件。他看了一眼時間,心想衛敏也許是剛下飛機,還沒有來得及寫。
費正明泡了一碗面,就着幾片麵包,勉強填飽了肚子。他深知,剛剛羅蓉的所作所為不過是給攝像頭那邊的張銘看的。這個狡猾的女人異常清醒,她深知費正明再次接近她不過是為了監視和調查自己,於是她便想利用張銘毒辣的手段,讓費正明被迫退回。
可羅蓉卻未曾想到,鷸蚌相爭,張銘這個漁翁竟然欣然接受了費正明的到來,因他和他的合興社早就覬覦於德林等幫派元老的財產,而借費正明之手除掉羅蓉,只是這計劃中的第一步。
當天下午,天氣格外晴朗,乾枯的樹木沐浴着午後的陽光,樹枝上的雪早已融化,雪水滴在地上,使大街上的塵土變成了濕濕的黑泥。
費正明如約而至,跟羅蓉的前任助理打了個招呼后,直接走進了自己的新辦公室。
上午發生的事讓羅蓉有些乏累,她簡單地花了個妝,試圖遮掩自己的疲態。
當費正明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時,羅蓉驚訝地跑了出來。這一幕讓她感到不可思議,因為從前接近過她的人沒有一個能夠活過一個小時。
那些人有些只不過牽過她的手,摟過她的肩,就會莫名其妙地消失,幾日後才會在惡臭的水溝中或偏遠的山林中被找到。
顯然,費正明安然無恙,羅蓉十分困惑,她不明白張銘怎麼會放過他。想着想着,她萌生了一個令她震驚的想法:
''難道,張銘要對我下手嗎?衛敏已經遠走澳洲,費正明與我早有過節,如果張銘向他許諾,又和他聯手對付我,我豈不是腹背受敵?''
想到這裏,她不禁打了個寒戰,她近年來事事依賴張銘,讓他鑽了不少空子,可張銘一直忌憚鴻雲社的實力,才沒有做出過分的事來。
而她自己則一直排擠合興社的成員,就連底層成員也對她的飛揚跋扈頗有微詞。
如果費正明肯聽命於自己,此事尚有轉機,不然憑藉他們二人聯手,自己必定難以抵擋。
就在這時,她無意間看到桌上的青瓷花瓶,好像想起了什麼非常重要的事。
''羅經理,我可以進來嗎?''
費正明敲了敲門,禮貌地說著。
羅蓉一改往常惡劣的態度,熱情地說道:
''快進來吧,別站着了,快坐下。''
費正明看着屋裏白色的牆面、書架上的水晶花、桌上整齊擺放着的鋼筆、淺粉色的沙發、還有茶几上的一罐千紙鶴,他時刻提醒着自己這一切不過是假象,這裏危機四伏,陷阱密佈,他必須小心應對。
''謝謝羅經理。''
羅蓉依然微笑着說道:
''費先生,今後可要仰仗你了,這是我的個人日程,都記在這個本子裏了,今後你可要為我安排好一切啊。''
''沒問題,這是我的工作,手續我已經在人事部都辦完了,請你過目。'',費正明客氣地說著,並把一張張文件擺在了茶几上。
''不用看了,你辦事我放心。'',羅蓉左手扶着額頭,眼睛卻不斷地上下打量着他。
''好的,羅經理,一會兒見。''
費正明避開了她的目光,收拾好文件,匆匆地回去了。
在費正明嶄新的辦公室里,一位穿着藍色制服的阿姨在搜尋着什麼。她戴着一副橡膠手套,厚厚的口罩遮住了她的臉,她仔細地查看了每一個角落,直到觸碰到抽屜里的暗格才停下來。
暗格里藏着一個微型錄音器,它可將屋內所有的聲音都準確地錄下來並傳送出去。阿姨熟練地調試了它的發射天線,同時擦去了一切可能留下的痕迹。
可她未曾想到,費正明回來地如此之快。
''阿姨,都打掃乾淨了嗎?''
費正明站在她身後,沒有當場拆穿她。
她慌張地撿起一塊抹布,不停的擦着桌面,喘着氣說:
''費秘書回來啦,已經收拾好了,我馬上就走。''
她雖經受過專業訓練,可在這種意料之外的場景下,仍無法保持平靜,聲音竟有些顫抖。
她拎着桶,想要離開,卻又被叫住:
''慢着,阿姨,明天你還來打掃嗎?''
她的後背已然被冷汗浸透,低聲說了句:
''明天劉阿姨來,我休息。''
費正明看着手中的報紙,沒有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