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海誓
“沒敢想再見她時的情景!”蒙思進嗓音嘶啞,情緒極度激動,使得那啞聲拖着重重的音,幾乎刺耳程度。
雪茄室內半昏暗的光線就像主人此刻的心境。
他抱頭坐在雪茄椅內,手肘撐在兩膝,痛苦地對着地面揉腦袋。
“太長了……十四年……絕望……就算再見也可能是下一個十四年……畢竟第一個十四年都來了……下一個有什麼奇怪?”
霍岩在他面前的地板上踱步,沒像之前一樣,在他對面雪茄椅坐着。
他手上夾着一支環徑粗大的古巴雪茄,走動間,那煙霧如烈馬在他英俊臉龐前奔騰。
以前他只抽環徑細的,打算戒煙階段,今晚情況實在特殊。
又往口中遞了一口,霍岩眉心擰起,隨着煙草進入肺部越深,他眉心褶皺越深刻。
接着,站定。
“我真不敢奢望了……天底下就沒我這麼痴情的男人能等她十四年……再差兩年,我就和楊過齊名……”
從和桑晨分手那天起,蒙思進生活就失去重心,沒有太宏偉目標,除了找她等她,就在外面嬉笑怒罵,然而夜深人靜,獨自的時候只能靠無聊的電視劇打發時間,當年分手痛苦艱難歲月里,他也這麼熬過來。
可以和尹飛薇聊甄嬛浣碧,也能隨口對旁人說出一句自己快和楊過齊名,楊過等小龍女十六年,被奉為大情種,而他蒙思進也只比楊過差兩年。
霍岩沒應聲。他看起來就是那種很高雅的人,不會用電視劇打發時間,更不可能和別人聊電視劇里的主角,他和文瀾鬧婚變那兩年,撫慰精神的唯一動靜就是大量購入與她相關的藝術品,一方面解相思,一方面躺等升值。
他和蒙思進是完全不同性格的人,只有一點相似,對愛情比較忠貞。
他理解蒙思進,因而能感同身受。
“你想怎麼做。”平淡音調,問着至關緊要的話。
“我肯定要再見她……我們之間太多問題……”蒙思進抬起頭,竟然已經淚流滿面,“她為什麼不告而別?分手也只是單方面?我等她她真的不知道嗎?她怎麼就忍心無縫和別人結婚的?那個孩子叫蛋炒飯,真的和我沒有關係?沒有關係,她為什麼沿着我們以前設定的生活目標前進?我想走遍全世界,她就帶着她兒子走遍全世界?我想去撒丁,她也去了,還和你們碰上,我喜歡看話劇,周子明先生的收官之作,她竟然特意跑來海市看,這一切的一切,真的不是在懷念我?真的不愛我嗎?”
“可她已經結婚。”霍岩殘忍提醒,“愛不愛你,她都是另一個男人的妻子,且有十四年婚時,兩個七年之癢都過了。”
“我不管!我要親口聽她說!”蒙思進情緒激動,大吼着。
上午那場重逢,讓他形象盡毀,他無法相信桑晨改名成桑靜,也無法真的確認蛋炒飯就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更加讓他失望的是桑晨口口聲聲蛋炒飯和他沒有關係,如果沒有關係,那她無縫和別人結婚生子就是鐵一般的實情……
蒙思進無法接受,在自己痛苦萬分和家裏差點斷絕關係之時,她卻穿着漂亮婚紗和別人走入婚姻殿堂。
“……她不是那種人……”
“她很善良……”
“她愛我……”
蒙思進目光忽然朦朦朧朧一層,墜入遙遠的回憶般。
“那時候我們大學畢業,打算在海市發展,在外面租房子,每天同進同出,她總把好吃的留給我,睡覺睡外側,因為我總會滾落地板,她愛我,包容我的火爆脾氣,說以後也會孝敬我父母,我們談到結婚,談到以後生幾個孩子,談過她做全職太太還是我做全職爸爸……”
越訴說越痛苦。
蒙思進再次抱頭,猛地扯頭髮。
霍岩沉默地抽雪茄。
這一根得吸食一個小時以上,蒙思進有的是時間傾訴。
“我要去找她問清楚。”蒙思進下定決心,“我和她不能不明不白,我的十四年更不能被糟蹋,我需要她說清楚……”
“然後呢?”霍岩問,“她還是上午的態度,你怎麼辦?”
“那就像文文,一遍不行又一遍,再一遍,一遍遍,總一遍她會真實的回答我。”
“三天後再去。”
“為什麼……”
“你腦袋得先冷靜,才有精力質問。”
蒙思進紅着眼不依,“你要是不給我她的地址……”
“你怎麼樣?”霍岩好笑地一挑眉,“中國之大,多少個桑靜?等你找到,她或許又換一名。”
“……她絕對做得出來!”蒙思進后怕地扯了扯自己頭髮。
霍岩看着這孩子氣一樣的舉動,無可奈何噴起煙霧,他聲音低沉,“還有啊,文文比你有優勢,我是一張白紙,你懂吧。”
霍岩要是像桑靜一樣,身邊跟着一個私生子,那文瀾不是去追他,而是追殺差不多。
那時候他們已經事實分居,他就算有女朋友都合情合理。
他曾經想過找個女人騙她,但很快否定這個主意,並且內心警告自己絕對不要在操守問題上試探她,那後果難以預料,說到底,提離婚是文瀾先提,霍岩是被動,文瀾從頭到尾地佔主導地位,他可以順勢而為,但絕不能挑釁、試圖在關鍵問題上壓她一頭。
這種小心謹慎的“算計”,霍岩反覆琢磨許久,最終才導致今天這局面。
桑晨的出現,何嘗不是給他打了一劑“退熱針”?
他差點淪陷在溫柔鄉,和文瀾像正常夫妻一樣肆無忌憚恩愛,以後還得留個心眼,防止文瀾知道什麼,而像蒙思進這樣歇斯底里、痛不欲生。
最後的煙霧散去,霍岩仍然在思考,蒙思進哭哭啼啼講了一大堆,他只聽了半耳朵,只是對方的一句話,突然震驚了他。
他猛地回頭。
蒙思進仍坐在雪茄椅里扯頭髮,祥林嫂般重複,“我他媽為了她……十四年逢場作戲……十四年守身如玉……十四年沒碰過女人……”
“十四年沒有過女人……沒有性生活……我他媽十四年啊……沒有性生活……操啊!!!!”
霍岩眼神震驚着,不禁滾動喉結,收回眸光,他仍然不可思議,倏地吐出兩個字,“人、才。”
……
相比室內其他空間,過道廳算挺小的面積。
電梯入戶,過道廳略微方正,放着古典的傢具,鮮花綠植,還有牆上價值不菲的油畫,燈光橙黃。
緞面的白色睡衣,緊緊勾勒胸脯形狀,像山峰,又像白茫茫半面月球。
腰肢收窄,柔貼着大腿,肩頭披一件同色晨袍,長短度和裏頭睡衣一致。
她在門前踱步,一開始速度慢,後來隨着時間的流逝漸快,直到文瀾意識到自己鼻尖居然出了汗,可見焦急與忐忑程度,門口才傳來動靜。
她猛地回身,瞧見電梯門開,裏面男人穿深色睡衣的身形逐漸擴大。
他抬起眸,眼底有些微驚,“怎麼醒了?”
“你偷偷去,還不准我偷偷地醒?”文瀾無理取鬧,說完,眸光又落回去,開始攪着手指玩兒。
桑晨從工作室離開后就帶着蛋炒飯直接逃走,她再過去時,民宿空空如也。
手機也打不通。
桑晨到達機場后才給她發消息,說他們正上飛機,一切都好,代她向蒙思進道歉,也祝好。
蒙思進都渾渾噩噩了,文瀾說什麼他都不聽,固執己見着要去找她。
可他沒有地址,桑晨的位置只有霍岩知道,因為桑晨在山城時跟他提過,文瀾心裏其實有點大致的位置,但她連大致的位置都不敢和蒙思進提,權當著自己一無所知,把難題拋給霍岩。
他們從萊山回來后,各回各家,她也去敲過蒙思進門,但是吃了閉門羹。
晚上,她先睡着后,霍岩成功打探到內部,就是不知道是否滿載而歸?
他並不急着跟她彙報,而是從後面抱她。
文瀾低眸看到自己睡衣因他的靠近輕微變形,包括那些圓弧……她衣服低胸。
“他肯定要去見她。”
文瀾兩手不禁按去他手臂,明明沒有心情,可就是和他成了纏綿后抱的姿勢。
她臉往後仰了仰,幾乎靠着他唇部,那些聲音的震動和熱息傳導,全在她耳畔,“我讓他三天後冷靜再去。”
“我們阻止不了。”他強調着,“你也不想阻止,是嗎?”
“對。”文瀾聲音有些冷,“憑什麼?我哥找她十四年,就算分手鬧得不愉快,她又何必這些年還懷念他呢?給孩子取名叫蛋炒飯,還特意來看他喜歡的男演員的話劇,這不是每時每刻都在想他嗎?”
“我哥需要一個合理說明……”文瀾閉上眼,“我不想說他們了。”
“那回去睡覺。”他轉過她身子,雙手卡住她腰,低頭去吻。
文瀾也去迎,近在遲尺的距離里,加上遇上煩心事,她就好想貼近他,霍岩的口腔是她永遠想要去的地方,溫暖而潮濕,他舌柔軟多情,貼着她的盡情舞弄。
每次吻她,她都深深閉着眼,然後在黑暗中細緻品味,甚至可以想像他們一起通過舌尖觸感而掀起一場風暴雨,或是海上颶風,他們彷彿變幻各種場所、溫度、濕度,豐富而迥異的體驗,沉醉不可自拔,也消人間一切愁苦。
氣喘吁吁,越是投入消耗越大。哪怕只是吻,也像竭盡全力后的綿軟疲乏……
就是這種形容,一吻結束,她就虛弱般地貼在他懷裏。
牆上掛着她校長的《迎接腳步聲》,男女主人公正在驚心動魄地見着面,熱戀中的沉淪。
文瀾輕輕睜開眼,認清自己的位置,她正被他抱着,像是要等她休息夠,才一起回房間,這個等待時間很美妙,他一言不發,靜靜摟着她,文瀾似心有感應,抬眸去看,果然就落入一雙漆黑眼眸,他正柔情無比凝視着她。
哪怕白天見證那麼慘烈的愛情,他這會兒正給她無邊無際安逸。
文瀾很愛他這模樣,幾乎看一眼沉醉一眼,而且她臉蛋也紅起來,不是親吻造成的紅暈,而是此刻兩人的氛圍和他的眼神,他就是很會,用眼神就讓她渾身燥熱,心臟狂跳。
但是文瀾,倏地一嘟嘴,身心俱失,不妨礙她拿手一場好戲,先“哼”聲,手指纏住他睡衣前襟,驕狠問,“這麼晚漱口做什麼?”
又扯他衣襟,“……還用香水!”
她盯着他臉,不放過一絲一毫表情。
霍岩臉部神情像裂開的山體,追悔莫及不說,下意識舔口腔,果然淡淡的薄荷漱口水味,他還想逃、狡辯一會兒,文瀾一個勾手,將他後腦勺一按,幾乎撞到她嘴上去。
兩人都痛呼一聲,在彼此唇瓣上,霍岩忍不住發笑,文瀾生氣地吻進他唇縫,舌尖越攪,越橫眉冷對。
霍岩已然“死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