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隻立香

【小安，我似乎忘記了什麼。】

耀眼橙發下的眼眸中微波閃動，迷茫在其中沉浮。

這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周末，一切都尋常，安哥拉.曼紐沒有想到藤丸立香說出這樣的話語。

雖然她已經步入轉世，不過由於靈魂相同，那些過往可能會在上面留下極淺卻依然存在的痕迹——

藤丸立香是否已經觸碰到了前世的碎片？她又將回憶起多少往昔？

——她會再次選擇自盡嗎？

【……是很重要的事情嗎？】

【我不知道。】

這其實是我仔細思考後得出的結論。

就好像希望回顧一本書，卻想不起內容和書名，只能靠着模糊的片段試圖拼湊出零星的線索。

【我對於我想要想起的事或者是物沒有任何概念，】我將手微微伸出，陽光順着指縫落下，宛若流沙，最終什麼都沒有剩下，【只知道我似乎確實有所遺忘。】

【我不記得那在多久之前發生，也許十年前，或許只是幾天前。總之我覺得我不能忘記它……唔，可能是它們。】

【而直覺告訴我，小安你還記得。】

我的直覺從來沒有失誤過，但我沒預料到小安的反應。

【……既然會被遺忘，那麼就不可能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吧？對吧對吧～想起來后發現完全不匹配期待值，反而會失望啊……我不會在這件事上幫立香——其實想不起就算了吧？不用在這種事上花時間。】

我眨眨眼。

小安很少拒絕我的提議。如果我說想要毀滅世界，我哥會阻止我，但是小安只會嗤笑地說著類似“誒呀誒呀，找我這種廉價的存在討論這種事情真是沒有意義。不過也隨你吧～”

大部分情況下小安都是這種隨便我的擺爛態度，而現在卻非常努力地組織言語企圖說服我——實在是過於笨拙，以至於我都不打算為難他。

【有道理。】

我假裝自己已經被說服。

【對嘛，不要深究～】小安的語氣又重新回到之前的輕佻。

而他顯然不能窺視我的思想，我現在開始回憶過去的事情，試圖找到一些線索。而此時我收到了我哥的短訊——

【立香，把夜斗的聯繫方式發過來，我自己和他溝通。】

我眨眨眼。

【小安，你還記得“夜斗”嗎？】

【當然記得，】小安毫不猶豫地回答我的問題，接着他意識到了什麼，【立香說的“遺忘”是指這件事？】

我不記得夜斗到底是誰，從名字來判斷大概是男性。我向上翻閱與我哥的聊天記錄，這才知道在幾小時前曾碰到過夜斗，並且以每次五日元的價格雇傭他進行每日採購。

但無論是他的面容還是其他信息我都沒有任何印象。就算我現在得知了我打算雇傭他做事，當時的場景卻完全回憶不起來。

我翻看自己的通訊錄，發現確實有夜斗的聯繫方式——那通電話還是我自己先撥打的。

從小到大我的記憶力都不錯，所以問題應該不是出在我身上。

【小安，或許我們碰到了某種怪談？】

我哥是英靈，能記得這種靈異現象很正常。小安……我不知道怎麼歸納他，總之能記得也很正常。

【我也不清楚，總之沒有惡意。】

【這樣啊。】

我想了想，拿出一本嶄新的筆記本，接着雙手合十，【拜託了小安，把我和“夜斗”見面時你還記得的事情全都告訴我。】

僱人長期辦事總不能轉眼就把別人忘記，直接當做無事發生吧？就好比已經簽訂了勞工合同，結果老闆不承認自己手下有這樣的員工。雖然我也不是什麼正直之人，但這種惡劣的行為絕對不會做——哪怕對象是容易被人遺忘的怪談。

就這樣，我的筆記越記越長。

而現在——

“立香，你到底怎麼辦到能記住無名神夜斗？”

我哥坐在飯桌的另一側注視着我。

我咽下口中的飯菜，“這很困難嗎？”

這時我哥看向我的眼神彷彿看到某種遊離於世間的奇迹存在——被神明眷顧以至於異於常人。

“原來如此，”他點點頭，“立香確實能辦到。”

我覺得他的想法大概率偏離事實，不過我沒打算解釋。

我趁我哥不注意時微微揚起小指，於是黑泥在尾端環繞，彷彿拉勾。

那是一個約定——

我和小安的秘密。

就像放入鑰匙或是御守，我在小安那邊還寄放了——

一本無人知曉但我時常更新並翻閱的筆記本。

記不住夜斗所以只能靠看筆記反覆記憶，這件事實在太丟人。

所以——

【小安你絕對絕對不能告訴別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