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離世
鎮西侯只覺得一顆心都被捏碎了一般，疼得厲害，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鳶兒，你……”
他上前一步，想去握鎮西侯夫人的手，卻被懷王妃伸手攔下來了。
懷王妃淡淡地看着他，道:“侯爺，就到此為止吧，何必要將場面鬧得那麼難看？”
鎮西侯看了鎮西侯夫人一眼，眼底是翻湧不息的情意。
這一眼，任誰看見都不會覺得他不愛眼前的這個女人。
饒是懷王妃也被鎮西侯的這個眼神鎮住了，遲疑片刻，還是收回了手。
她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能看得出來，陸行知對鳶兒姐姐是有感情在的，而她也知道鳶兒姐姐的心意……
懷王妃抿了抿唇，一時間真有些鬧不清這兩人究竟是什麼情況了。
“柔兒。”
懷王適時拉住了懷王妃的手，低聲提醒道:“走吧，讓他們二人說說話，我們暫且避一避。”
懷王妃看了懷王一眼，沒說什麼，跟着離開了。
只是他們並沒有走遠，畢竟鎮西侯夫人身體不好，萬一不舒服的話，他們也好有個照應。
懷王將人摟住，低聲勸着:“柔兒，你這性子，又何時才能改改？今日的事情，實在是太衝動了，這可是鎮西侯府，不是懷王府，你將事情鬧得這麼大，倘若陸兄追究起來，如何能夠收場？”
儘管兩家關係親密，可說到底，這畢竟是他們夫妻二人之間的事，他們摻和進來確實不大好。
懷王妃有些憤慨，“我就是看不過去，沒想到這門婚事還是這陸行知親自求來的，嘖，也不知道姐姐是造了什麼孽，居然招惹上這麼一個人！”
“依伯父當初的意思，本來應該給鳶兒姐姐找一個門當戶對，家世相當的公子。那時，伯父甚至已經有了人選，對方學富五車，溫文爾雅，也是書香門第，怎麼說兩人好歹也能談到一塊兒去，偏她就嫁給了陸行知這個莽夫，你看陸行知除了行軍打仗還會什麼？既不會心疼人，也不會寫詩作畫，姐姐這些年來跟着他，實在是苦！”
懷王聞言，總覺得無辜中槍，有些委屈地道:“我與陸兄半斤八兩，那這些年來，柔兒也一直這麼嫌棄我嗎？”
懷王妃本來一本正經地跟他說著鎮西侯的事情，冷不丁聽見懷王這麼說，一下子沒繃住，瞬間被氣笑了。
見懷王一大把年紀了還做出一副委屈樣，懷王妃笑罵:“是啊，原來你也知道，你要是不對我好一點，回頭我也扔下你一個人，自己回皇城去。”
懷王見她不生氣了，立刻順杆子往上爬，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得好好哄着，不然回頭媳婦兒可要跑了。”
懷王妃輕哼一聲，將人推開些許:“油嘴滑舌！”
想比於二人之間的融洽，屋內的氣氛便有些說不出的尷尬。
鎮西侯夫人明顯不願意見到鎮西侯，滿臉寒霜，就差將人趕出去了，只是她如今渾身無力，也懶得搭理他。
偏鎮西侯就蹲在她面前，一遍又一遍地認錯，企圖吸引鎮西侯夫人的注意力。
鎮西侯伸手握住了鎮西侯夫人的手，將聲音儘可能地放低了，哄道:“鳶兒，是我剛才說錯了話，你別生氣，好不好？”
鎮西侯夫人只是嘆道:“侯爺沒錯，是我錯了，身為主母我應該大度一些，不計較這些。”
她偏過頭來看着鎮西侯，忍不住道:“可這麼多年來，我做得還不夠好嗎？你是怎麼對我的，陸行知，你自己心裏清楚。”
這麼多年以來，鎮西侯夫人在人前展示的一貫都是自己溫柔大度，從容不迫的一面，彷彿什麼事情他都不會放在心上，任何事情都能夠有條不紊地處理好。
鎮西侯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樣失態，不再保持自己一貫作風的一面，他恍然覺得，或許這樣的她才是真實的。
“鳶兒，我只是……”
“你不用跟我解釋，我也不想聽你解釋什麼。”
鎮西侯夫人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聲音沙啞，帶着悲傷:“陸行知，當初我們剛成婚的時候，你對我怎麼樣，我全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你對我的好我都明白，我不傻。”
“你因為戰事不得已離開我奔赴前線，生死拼殺，拋下當時身懷六甲的我，我也沒有任何怨言，因為我知道你要做的事情比起我來說重要得多，若是不去打那場仗，或許有千千萬萬個家庭因此而破碎。所以，儘管我希望你能夠看着孩子降生，看着孩子一點一點長大，但我也並不怪你，我只希望你能夠平安歸來。”
“那時聽說你出了事，我確實心急如焚，當時我即將臨盆，一聽說這個消息，便讓柔兒帶我進了宮，請國師占卜，他說你九死一生，命不久矣，於是我將我的五十年壽命都給了你，儘管我當時並不知道這是否是真的，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平安回來，希望你能夠看到自己的孩子。”
“後來呢，你確實是回來了，可你還帶回來一個女子，她那樣貌美，又救過你的性命，你還處處護着她，讓我怎麼想？”
“你根本不知道一個女人懷孕生子要經歷多少痛苦，幾乎就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當時我多希望你能抱抱孩子，抱抱我，將這段時間沒有陪在我們身邊的一切都補回來，可你張口閉口就是甘銀珠、甘銀珠，試問有哪個女人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口中一直說著別的女人的名字？”
“你也不要同我找借口說那些有的沒的，這世上那麼大，沒有誰離了誰就活不開，但凡你願意給她一筆錢，在回侯府之前將她打發走，我都不會介意這件事。可你陸行知偏偏要將她帶進侯府，還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讓我怎麼想？”
“當初，納妾的事情也並非由我而起，而是你母親親口所言，這才致使府內流言四起，否則，就憑當時我在將軍府的地位，你憑什麼認為我能讓你的甘銀珠受委屈？可你問都不問，就認定是我做的，夫妻一場，你對我竟然連這點信任都沒有。”
“後面的事情，就不用我說了吧？到了洛州，你順理成章地將她納為妾室，抬成側夫人，還非要做出一副是我將你逼到這幅地步的模樣，這虛假的做派簡直令我噁心。”
“可怎麼辦呢？日子總是要過下去，孩子往後也是要長大的，所以我容忍你們在我眼皮子底下做的任何事，擺出了那副賢德大度的模樣，僅僅是因為我不想讓兩個孩子因為我們的事情而受到傷害。”
“陸行知啊，在成婚之前我就知道你喜歡溫文爾雅的女子，偏我這性子就非如此，如今我命不久矣，也懶得再做出那副連我自己都瞧不上的模樣，索性便與你挑明了說。不管你如今是愛我也好恨我也罷，我都不想再與你有任何瓜葛了，若有來生……我絕不要再見到你。”
鎮西侯夫人說話很慢，但一字一句都彷彿這世間最鋒利的刀，割在鎮西侯的心裏，刀刀見血。
當她音落下的時候，鎮西侯的心早已經鮮血淋漓。
年近四十的鎮西侯，竟然流下了眼淚，悔恨地道:“鳶兒，我不知道，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以為你根本不愛我，我娶她也只是想跟你賭氣，我從來沒有對她動過心，我只是想讓你吃醋，讓你意識到自己是愛我的，可我輸了，輸得一塌糊塗……你原諒我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錯了！”
可是，再沒有任何聲音能夠回應他。
鎮西侯夫人的身子一點一點退去了溫度，變得冰冷徹骨。
鎮西侯不可置信地將人抱在懷裏，“鳶兒，你再看看我，你在和我說說話，哪怕是罵我也好打我也好，你不要嚇唬我好不好？”
懷裏的人氣息散盡，讓鎮西侯整個身子都在微微發抖，連聲音都在打顫:“不要離開我，鳶兒，我知道錯了，你不要離開我……”
他的哭喊之聲太大，驚動了外面的懷王和懷王妃。
二人進入屋內便見鎮西侯抱着鎮西侯夫人哭成了淚人。
“鳶兒姐姐她……”懷王妃看着眼前這一幕，只覺眼前一黑。
懷王眼疾手快地攬住懷王妃帶進自己懷裏，“柔兒，我們不是帶了御醫來嗎？我這就去請御醫，你別慌，我們先讓御醫看看！”
說著，懷王便把懷王妃扶到一旁坐下，立刻吩咐人去把同行的御醫請來。
可人死如燈滅，別說是御醫，就算神醫來了，也無法改變任何事。
鎮西侯夫人薨了。
得知這個消息，鎮西侯府亂作一團，上上下下哭聲一片。
鎮西侯夫人生前對府里的每一個人都很好，不管是主子還是下人，都很喜歡她。
雖然在很久之前她的身體就不大好了，能拖到現在已經是侯府傾盡全力用上等藥材吊命的結果，可真正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所有人仍然不能接受。
清月郡主讓翠玉看着囡囡，去到鎮西侯夫人的院子時，鎮西侯正給她蓋着被子。
房間內處處都還帶着鎮西侯夫人生前最喜歡的熏香味道，清淡又悠長，就像她這個人一樣。
清月郡主看着鎮西侯的動作，冷冷“如今你滿意了嗎，父親，一直佔着鎮西侯夫人位置的人死了，你終於可以把甘銀珠扶正了，真是恭喜啊。”
鎮西侯沒有說話，但好像一瞬間就蒼老了十幾歲一般，整個人都頹然無神，沒有半分精力。
懷王妃這會兒早哭得不行了，世子和點蘇在哄着，懷王聽見清月郡主這話，便低聲呵斥道:“清月，少說幾句，如今你母親剛剛過世，難道你想讓她連走都走的不安心嗎？”
清月郡主聽懷王這麼說，鼻尖酸了酸，還是將剩下的話吞了回去。
她那個傻母親，一輩子的青春都耗在了這個家裏，耗在了眼前這個負心的男人身上。
清月郡主是氣惱鎮西侯，可也明白，自己若是鬧起來只會讓母親不得安寧。
所以她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