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老石

從何人來到縣衙開始問話，一直到何人看到胡三的無頭屍體，這期間縣衙三人腦中一直有一個不敢問出口的問題。

為什麼飛魚衛鎮撫使是一個瘸子。

可有些話，只要你不嫌命長，多少是問不出口的。

飛魚衛的鎮撫使，那可真是一個眼神就能殺人的存在。

來到後院，由於停放着屍體的原因，這裏空氣中彌散着一股不好問的味道，看到何人皺着眉頭遮住鼻子，何文淵立刻上前解釋。

“上官，這是朱縣尉特意吩咐的，其實要我說一具無頭的屍體罷了，怎麼還在這裏停放着等待上官來查，搞得這裏烏煙瘴氣的，惹了上官的心情。”

何人瞥了一眼遠遠站着的朱雄，沒說什麼，走進了停放屍體的房間。

何人大概看了看屍體，又跟着三人去看了劉難消失的茅房，心裏大致有了數，回到前堂，何人只是簡單詢問了一下當天值守的兵丁，隨後便讓縣衙的三名縣老爺散值了，畢竟緊繃了這麼多天，休息休息也好。

劉季春和何文淵把何人兩人安排驛站住下，告辭之後往家中走去，兩人住的離縣衙都不遠，並肩行了一段。

“劉縣丞，這個鎮撫使，你怎麼看。”

“少年模樣，腿腳不便，只問不解，目前還沒看出來有什麼高明的地方，不過既為飛魚衛鎮撫使，自然有他過人之處。”

“同為姓何，我想遍北方何氏，沒記得哪家出過這麼一個少爺，難道是蜀地那個何家？”

“算了，何主簿，既然他是來查案的，那就祈願他能把案情解開，也好讓我們這小小的伊遠縣免遭天子之怒。”

“他身後那個大個子，你怎麼看？”

“我怎麼看？要我說，何主簿我們都不需要操心，你沒看朱縣尉看他的眼神，分明是針尖遇到麥芒咯。”

“還是劉縣丞考慮的周全，今晚老地方見？”

“咱們的老地方，怕是今晚有客人呢，我先回家避避吧。”

兩人說著說著走到路口，也就分開各自回府了。

放下這兩人不談，單說縣尉朱雄，在縣衙里辭別了幾人之後，朱雄去縣衙附近的酒肆裝了一壇黃酒，拿了二兩花生米，一斤牛肉，來到伊遠縣西側的一個鐵匠鋪，這鐵匠鋪里住着一老一少兩個男人，年紀大的叫老石，蜀中人士，十年前來到伊遠縣，周圍的居民平時補個鍋啥的少不了他的生意，年紀小的是他的兒子，不過沒怎麼出過門，整天卧在床上，聽說是得了什麼怪病。

朱雄輕車熟路的走進鐵匠鋪的院子，遠遠的聽見了老石爽朗的笑聲，朱縣尉把手裏的東西放在院子裏的桌子上，走進屋子，看到小石靠在老石懷裏，爺兒倆正在看最新的話本，老石是個粗人，大字不識幾個，小石倒是認識字，朱雄曾經問過老石，老石只是說家裏少爺曾經教過小石識字。朱雄知道他說的家裏少爺是誰，兩人每每談論起那個“家”總是唏噓不已。

老石看朱雄走了進來，本想站起來相迎，朱雄連忙擺手，讓他先照顧孩子，朱雄平日裏沒什麼朋友，就喜歡在散值之後拿着酒肉來老石這裏聊天，兩人吃喝之後天也就黑了，老石陪小石休息，朱雄就離開鐵匠鋪回家睡覺，和劉縣丞何主簿不同，朱縣尉沒有娶親，孑然一人倒也自在。

朱雄平日裏少見小石這麼開心的樣子，看來是新出的話本很對他的品味，於是也坐在房間裏，和老石一起背對着門口，聽小石講解話本的故事，這話本講的是一夥山匪佔山為王對抗朝廷的故事，聽起來還挺新鮮，聽着聽着，朱雄把酒肉拿了進來，兩個大男人就這麼吃着喝着，聽着孩子講話本里的江湖。

“說時遲那時快，武松見大蟲撲來，只一閃，閃在大蟲背後，那大蟲……”

“接著說啊，那大蟲怎麼了？”見孩子突然停下了故事，兩人還不太適應，催促着接下來的劇情。

可那孩子突然渾身顫抖，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門外，不過幾息，眼淚便流了下來。

朱雄和老石順着孩子的目光向外看去，只見到跛子鎮撫使何人帶着那個大高個禿子站在門口，手裏拿着一壇酒，一包花生米和一塊牛肉。

朱雄剛要行禮，卻看到身側的鐵匠漢子雙腿一彎，轟然跪了下去。

“大漢先鋒軍第九步兵營軍需兵長石老九，參見少帥。”

眼前的何人，笑容不減，卻也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