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尋夢之人(二)
“Godlovesman'slamp—lightsbetterthanhisowngreatstars。”
“神愛人間的燈光甚於他自己的大星。”——泰戈爾
“巴洛特先生?”
地牢盡頭的牢房前,特蕾西婭俯下身,輕輕地重複着:牢房裏一個滿目滄桑的老頭,左眼上一道刀疤,躺在地上,此刻不耐煩地把背朝向了她:“看你胸口掛着的,是黑山羊之印吧。祂的信徒找我有事嗎?沒事。所以別來煩我。”
“您還真是冷淡呢,到底是什麼事才能讓您把自己關在這裏三年?您的哥哥可都急壞了。”
說著,她蹲下身子,好奇地看着他,頗有些姿色的臉上滿是疑惑。
“……我已在夢境中尋找無數次。
無數次,無數次!那夢境中的神祇卻從未展露過祂的身影,無論尋找他的信徒,還是在最深層的夢境。為何,為何!祂明明接受了古希臘的人民!為什麼!”
巴洛特突然狂躁起來,直起身子,猛地抓住欄杆搖晃起來。雙眼中透出的瘋狂,甚於死在上面的西奧多。
“你不是剛剛還在說我一個黑山羊的信徒知道什麼嗎?現在這麼激動?修普諾斯古希臘之後就不找人類信徒了。”
特蕾西婭撐着頭,和他對視着,剛剛臉上的好奇已經變成了無奈:“相比之下,你三年就在這裏做夢?哪裏做夢不好啊,你老哥可都急壞了,躺床上一病不起。那群庸醫還差點給他治死。”
“……信仰月亮女神的人不配被我稱作兄弟。那柔弱的貓對我尋找夢神毫無幫助!”
“嘖,你這樣的態度,就算找到了神明的蹤跡,祂真的願意見你嗎?”
“……切,婦人家見地。”
巴洛特又躺了回去,翻了個身:“我哥怎麼樣和我沒關係。想把我帶走記得敲暈,我不能浪……”
“你說的。”
牢門被打開,特蕾西婭一記手刃砍在他脖子上,然後甩了甩頭髮:“***的,還要老娘背,幸好這傢伙這麼輕……不行我要吐了……”
她一邊抱怨着,一邊朝地牢出口走去。巴洛特在她肩膀上晃晃悠悠地,像是一具尚有皮膚的骸骨。
地牢門口出現了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那應該是來接應的武士。這些在幕府中失勢的傢伙不但傭金低,而且忠心耿耿,關鍵是數量還夠從不多問。
等等,哪裏不對勁……自己找來的武士,沒穿盔甲啊,話說那是不是叫什麼“浪人”?那他身上怎麼反光的,背上怎麼還有那樣的凸起後面還突出來一大塊……?
“Listenl'ymg'littlegotha,uh'eogotthrodogshogg.
C'mgepmgotmggokaotah'lw'nafhinnocentuh'eepymg'nnn'drn.
Ahlloigehyecrimeotah'n'ghangmgah'ehyeorr'eeotmglw'nafhl'restllllbottomotthrodogshogg.
Mi-poof。”
“你***的深淵低語!”
特蕾西婭從腰間拔出火銃,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這是貴族打獵用的火銃,
威力甚至能打裂地牢的石磚。
銀光閃過,那人拔出雙刀徑直衝上去,子彈穿透了他的胸膛,后坐力促使他朝後倒去。趁着這個機會她轉頭奪路狂奔:原本她還帶了幾發備有彈,但現在扛着這個礙事的傢伙也沒辦法。
轉到角落時,她還回頭看了一眼:那人已經起來,胸口的傷口還真真切切地在那。他的頭盔是歪着的,只有一隻眼睛露出來,死死地盯着她。像是野獸盯着獵物。
“那群傢伙什麼時候來的!”
拐過一個又一個牢房,特蕾西婭已經不知道這是哪了,剛剛不要命地奔跑已經讓她精疲力盡。本來就是專門負責整理文獻的還要被拉出來做任務……就因為胸大?
胸大招誰惹誰了!
一頭礙事的長發被她直接塞到了斗篷里,把巴洛特丟到另一個空牢房裏后,她蜷縮在角落裏,不停地咳嗽起來:“咳咳……我……咳咳……”
特蕾西婭從小就不喜歡運動,她也討厭去熱鬧的地方,因為他們都不洗澡,再濃厚的香水味也擋不住他們身上的味道。
她相信老管家和她說的:“更強大的人才能活下去,一如狐狸會被老虎給吃掉。”但當她看到健壯的農奴被瘦弱的地主剝削,她問老管家:“那為什麼他們會被打啊?他們不是更強壯嗎?”
那時候,老管家只是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沒有多說什麼。
現在她明白了:這弱肉強食的法則,被名為權利的枷鎖禁錮着,縱使他們怒吼,心有不甘,也只能被更加瘦弱但握有權利的人奴役着。
她沒有覺得不妥,但覺得他們好可憐:生病了沒人治,勞動了拿不到多少。
現在她也變成這樣了,更感覺到不公。所以她要反抗,即使無論成功失敗都會墮入萬丈深淵。
“差不多了……咳咳……不行得忍住……”
她喘着氣,拿出火銃裝了彈填了火藥又扛起巴洛特,朝着更深處走去。
一股惡臭襲來,她下意識捂住鼻子,手舉到一半突然停住,然後一把抓住火銃,毫不猶豫地對準面前開了槍——
人形生物“撲通”一聲落在地上,還打了幾個滾。它不發出一點聲音,本該是面部的地方什麼都沒有,只有剛剛射擊造成的彈坑頭上的角已經被打斷,此刻正模糊地辨認着特蕾西婭的位置。
“連夜魘都派來了啊,我還真受重視啊……那我也得回饋相應的熱情啊一下啊……”
她把巴洛特丟下,看着頂上滴水的石磚:“我挺喜歡這個地方的,因為這裏是森林,對吧,蠢貨?”
她開始詠唱,輕輕地,聲音回蕩在地牢裏,像是夏日蟬鳴回蕩在樹林中。
隨着她的詠唱,地牢開始搖晃,更多的水滴從牆上落下。夜魘正好奇地摸着臉上的洞,手指幾次試圖往裏面扣:沒有主人給它指令,它也只有這點智商了。
“於此,讚美那孕育了千千萬萬子孫的……”
但她再也說不出下面的話了:兩把長刀刺穿了她的肩膀,因為受不了疼痛她直接跪倒在地上大叫了起來。
“是啊,那傢伙確實蠢,但能拖住你。感謝大深淵之主。”
說著,那人雙手抓住刀柄拔出,汨汨鮮血立刻在特蕾西婭的黑袍上留下暗色斑點。他快速抽出一根繩子,熟練地把她的手腳捆起來:“好了,這樣就差不多了。”
特蕾西婭已經痛得暈厥過去了。
夜魘這才察覺到那人,親昵地湊上來,用爪子撓着他的盔甲。後者發出“咪噗”和“嘰咕”的聲音,似乎在和它對話。一段時間后夜魘似乎聽懂了,抓起在地上的兩人,搖搖晃晃地消失在地牢裏。
“頭盔又戴歪了嗎……算了。
現在,應該是進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