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流言

體面二字,幾乎刻入到了崔文熙的骨子裏。

今日春日宴,芳凌原本以為她會濃墨重彩,哪曾想她反倒學會了裝柔弱。

前陣子新做的藕荷色吉祥紋訶子裙最是溫柔,輕巧的紗羅包裹到窈窕身段兒上,平添出幾分誘惑。

質地柔軟的丁香色仙鶴雲紋大袖衫罩在訶子裙上,長至腳踝。

肥大的衣袖飄逸半透,衣領和袖口處均用金絲絞邊,頗顯貴氣。

白膩柔潤的肩膀和手臂在輕薄紗衣下若隱若現,前胸一片雪白,委實勾人。

崔文熙從妝奩里挑出一串粉珠佩戴,耳飾同為粉珠。腕上則是一隻羊脂玉手鐲,腳上一雙白鷺戲荷繡鞋,且奢侈地用了玉石做點綴。

梳頭的婢女按她的要求梳了高髻。

崔文熙挑了兩支花釵佩戴,把一朵白中透粉的牡丹絨花別到發中,腦後還反插了一把半月形玉梳篦。

時下京中流行戴絨花,做工最好的便是紅袖閣的絨花。

絨花講究栩栩如生,也並非越精細越好,而是怎麼生動靈活,看起來像真的才叫上品。

崔文熙頭上這支牡丹絨花可費了不少功夫,花朵不失牡丹的雍容大氣,白中透粉嬌俏玲瓏,金黃的花蕊在層層疊疊的花瓣中偷偷探出頭,靈動千姿。

妝容則以細眉為主,輕巧纖麗。

兩側畫了斜紅,眉間花鈿是一朵淡雅的桃花,臉上的胭脂用得不濃,唇妝則是時下最流行的蝴蝶唇妝。

一系列動作打理下來,衣冠鏡前的嬌柔女子風情至極。

恰到好處的衣着,溫柔內斂的妝容,該露的絕不含糊,該隱的欲語還羞。

崔文熙的氣質原本偏莊重溫婉,可這身輕薄的大袖紗衣斂去了她的刻板端莊,反帶着些許勾人的風韻,舉手投足間皆是柔弱女郎的小情調。

那種淡雅脫俗與風姿綽約相互碰撞,明明舉止端莊,卻又帶着小小的柔媚神韻,叫人忍不住側目。

這不,芳凌贊道:“娘子這身好,就算奴婢是女郎,看着也忍不住臉紅心跳,總想多瞧兩眼。”

崔文熙拿藕荷色披帛搭到肩上,笑盈盈道:“四郎說我從不懂得示弱,今日便讓他瞧瞧,我的‘弱’可不是誰都能瞧得上的。”

芳凌無奈道:“還鬥氣吶。”

崔文熙冷哼一聲,“他讓我不痛快,那大家都別想痛快。”

芳凌:“……”

也在這時,忽聽家奴來報,說慶王已經在府門口候着了。

崔文熙偏過頭,問:“東西都收拾好了?”

婢女答道:“已經收拾好了。”

崔文熙伸手,芳凌攙扶她出去。

待主僕到了府門口,見趙承延站在馬車旁,一襲鴉青色寶相紋圓領窄袖袍衫,頭戴玉冠,腰束玉帶,通身都是成熟穩重。

崔文熙細細打量這個男人,給足了顏面,輕柔婉轉地喚了一聲四郎。

趙承延的目光粘在她身上,他知道她在任何場合都不會掃他的顏面,只是現下看她這般嬌美,卻只能眼觀不能觸碰,委實不是滋味。

這明明是他的妻,他卻不敢碰她,怕徹底撕破臉,只能忍耐。

他斂住心中貓抓似的酥癢,朝她伸手道:“元娘過來。”

崔文熙倒也沒有抵觸,款款走上前,青蔥玉指搭到他的掌心。

趙承延垂眸睇了一眼,酸溜溜道:“元娘今日這番衣着,是打扮給誰看的,嗯?”

崔文熙半真半假道:“四郎莫不是嫉妒了?”

趙承延一手攬過她的腰肢,聞着她身上誘人的脂粉香,壓低聲音道:“且給我安分點,可莫要忘了你是有夫之婦。”

崔文熙被這話逗樂了,挑釁道:“當初你一聲不吭帶雁蘭回京,明目張胆給我戴綠帽,而今是怕了嗎?”

趙承延皺眉,“你敢。”

崔文熙作死道:“四郎是最愛面子的人,倘若日後我紅杏出牆,你又當如何?”

趙承延:“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若敢紅杏出牆,看我不打死你。”

崔文熙繼續作死問:“倘若我出牆的人比你位高權重呢?”

趙承延愣住,露出奇怪的表情看她,“親王已經頂天了,再往上就是宮裏,你總不至於爬到聖人的床上去,他已經是能做你爹的人,不會這般荒唐。”

崔文熙認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經道:“四郎可莫要忘了,你還有幾個侄兒呢。”

這話把趙承延氣着了,攬住她腰肢的手加重力道,懊惱道:“不知廉恥!”

崔文熙嬌嗔地掐了他一把,邊上不知情的奴僕還以為夫妻打情罵俏呢。

家奴放好杌凳,趙承延攙扶她上馬車。

裏頭非常寬敞,崔文熙靠邊上落座,隨後趙承延上馬車坐到她身邊。

崔文熙整理裙擺,他像往常那樣握住她的手,“今日來平陽府的皆是貴人,元娘是識大體的人,應該知道言行舉止。”

崔文熙抽回手,故意說道:“那得看四郎能給我多少體面。”

趙承延默了默,“我什麼都依着你。”

崔文熙偏過頭看他,他繼續道:“有什麼事家裏頭說清楚就行,在外總得多注意着些崔趙兩家的體面。”

崔文熙笑了笑,挑眉道:“貌合神離有意思嗎?”

趙承延冷哼一聲,厚顏道:“你這輩子甭想着離開我,就算我死,都會帶着你入趙家的陵寢。”

崔文熙:“……”

挺無語。

趙承延看她的眼神充滿着偏執,“我花了七年的心思嬌養你,這等尤物,豈能白白讓他人撿了便宜?”

崔文熙被氣笑了,“那四郎可要好好把我這尤物看守好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他人偷了去。”

趙承延賭氣道:“敢!我就不信京里還有誰敢在我頭上作威作福挖我趙四郎的牆腳,若被我發現,非得打斷他的腿!”

崔文熙“哼”了一聲,偏過頭沒有說話。

這男人,委實沒勁兒。

寬敞舒適的馬車緩緩朝平陽府駛去,平陽府着落於永興坊的文華街,從慶王府過去也不算太遠。

平陽是天子嫡長女,很受寵愛,送的府邸也極盡奢華。

府里佔地面積數十畝,光庭院樓台就有十多處,比慶王府大了兩倍有餘。

今日主辦春日宴,永興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此次宴請除了皇室宗族外,還有十二家京中有頭有臉的高門貴族。

像這樣的宴請自然少不了優質郎君,故而主母們都會費心思到自家尚未出閣的閨女身上,若能藉著春日宴相到合意的郎君,那是最好不過。

並且聽說東宮太子也會赴宴,那可是香餑餑。

眾人皆知宮裏頭掌權的是太子,至於聖人,不過是掛了塊牌子。

若是哪家的閨女能把那個十八歲的少年郎勾住,往後的前程自不消說,一國之母,可是光宗耀祖的無上榮耀。

往日平陽跟崔文熙私交不錯,又聽到傳聞說她與慶王鬧和離,心裏頭多少有點八卦,想問個清楚。

差僕人到外頭探聽,等了許久,慶王府的馬車才緩緩駛來。

芳凌放好杌凳,趙承延先下的馬車,崔文熙由他攙扶着下來。

在場的賓客品階沒慶王高,紛紛朝夫妻二人致禮。

兩人互看對方,當真是狠人,裝得伉儷情深,相互攙扶着進府門。

待他們由僕人擁着進去后,一些好奇心強的婦人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來,同身邊的親眷悄聲道:“前陣子傳得風言風語,說慶王夫妻在鬧和離,今日看來,不像是真。”

“我瞧着也不像,慶王妃又不是傻,若真與慶王鬧翻了,往後還怎麼找下家?”

“是啊,她年紀不小了,又無生育,應不會這般愚蠢。”

人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今日最熱門的話題無非是慶王夫妻是否在鬧和離,還有則是太子要來赴宴。

兩件事湊一塊委實叫人興奮,既滿足了她們對茶餘飯後的談資,也滿足了她們想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少女春心。

這不,那對貌合神離的夫妻戲精附體,像往日那般有說有笑。

跟在他們身後的芳凌很想去搬戲檯子搭上。

哪曾想,這戲台上卻跳出一個太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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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嫁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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