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棲棲無罪
“咔噠。”
馬克拉開保險栓,低頭撩起棲棲耳邊的碎發,“漂亮的姑娘,很難過你竟然認識關庭這種人。”
槍口用力抵住棲棲的太陽穴,眼見馬克食指下壓,即將開槍。
“等等!”
關庭猛地站起來,他厲聲道:“我給你!我給!”
“哦?”馬克扭過頭,“我這裏怎麼沒收到短訊?”
“公司不是我一人的,股份現金轉讓都要審批,你不是不知道。”
關庭狠狠咬唇,“我知道你不相信我,這樣,你把棲棲放了,我當你人質。”
“你這個人...還會對人真心?真他媽的稀奇。”馬克嗤笑,“把槍扔到我這裏。”
“行。”關庭把槍放到腳邊,雙手緩緩舉起,腳下用力一踢,槍便滑到馬克腳邊。
馬克用小臂夾着棲棲的脖子,垂眼掠過槍,十分不在意地把它踢出門。
“幸運的女孩。”綁匪笑說,他甚至溫柔地幫棲棲遮擋視線的額發別至耳後。
“...馬克,你會傷害我嗎?”
被挾持着往前走時,棲棲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問道。
馬克沒回答,槍口從她的太陽穴處移到脖頸。
“關庭,雙手抱頭,背對我。”
“棲棲?女孩,你的名字很好聽。現在離開吧。”
背後傳來一股推力,棲棲被推得踉蹌,加之頭疼腦熱,身形極度不穩,竟一下子就撞到銹跡斑斑的鐵門上。
“哐當!”鐵門發出巨大的聲響。
“棲棲你沒事吧。”關庭抿唇抬腳,後腦卻傳來冰涼堅硬的觸感。
——馬克的槍口已抵住他的腦袋。
一時之間腳步僵住,關庭餘光后移,看見馬克蒼白的臉龐。
“關庭,你讓我家破人亡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會有今天。”
“你去下地獄吧。”
“嘭!嘭!”
“嘭!”
“...棲...棲棲?”
兩把槍,一支握在馬克青筋暴出的寬大手掌中,一支握在棲棲纖長白皙的手掌里。
馬克射殺關庭時,棲棲跌倒在地,拿起門口的槍。
男人的兩發子彈只有一發進入仇人的身體,第一發被心軟放走的女孩阻止,射偏後打穿了角落的一隻油罐。
刺鼻的汽油味在空氣中漸漸瀰漫開。
室內的兩個男人轟然倒地。
關庭滿臉隱忍,左側大腿汩汩流血的傷口逼得他冷汗直流。
而綁匪倒地后,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的小腹近側腰處,那兒也正血流不止。
槍把從手中無力脫出,砸到水泥地上激起一陣雨絲般的灰塵。
“我沒傷害你......”綁匪喃喃,忽然雙眼裏絕望地滑出一行清淚,他喉中咕咕隆隆,許久爆發一聲悲鳴,“你為什麼不滾!!!”
“對不起...我...可是...”
棲棲眼眶漫淚,她沒想到能真的打中馬克。
她只是不想讓馬克殺了關庭。
“對不起......”槍身的巨大后坐力震得她兩條小臂麻木疼痛,彈射出的彈殼迴旋砸向她的額頭,砸出殷紅的傷痕。
綁匪的悲吼聲在偌大的廢棄鐵廠中傳出裊裊的回聲,他一邊流淚一邊流血,手指指着沈棲棲,遍遍地問為什麼。
“馬克,能有為什麼?你該死。”關庭脫下棉服,又用一隻手脫下貼身的單薄棉短T,把短T一角咬在嘴裏,手腕下壓就撕下大塊的布條。
他把布條繞着大腿流血的部位纏了幾圈,白布很快被血浸濕。
關庭痛哼一聲,極力撐着地,晃晃悠悠地站起來。
他居高臨下地看了馬克一會兒,而後口中發出不屑的嘖聲:“馬克,你被老馬克養得太弱了。”
眼神飄向馬克掉落的槍,關庭陰鷙的眉眼忽地放亮,陰翳盡散。
步步靠近躺倒在地的失敗者,他臉面帶笑開始回憶和馬克的過往,免得被他注意到自己的真正目的。
“馬克,我進你爸公司的時候,我記得他很喜歡我,還讓你多向我學習。”
“你是個花花公子,老馬克說過等他一死,會分我一半股份,讓我幫你成長。”
“本來你乖乖的多好,我就不會做空公司賬戶,好好輔助你這個...太子?”
“可惜,你不讓老馬克信任我,這讓我很生氣。”
受傷的馬克聞聲又驚又怒又悲。
雖然知道關庭手段陰狠,但現在再次面臨仇人的不屑狂妄,他禁不住捂着傷口崩潰大喊:“關庭!你這個卑鄙的雜種!你是撒旦的兒子!你是婊、子養的賤種!!”
“罵吧,”關庭狹長的雙眼一眯,蹲下身緩緩拿起槍,他掂了掂槍身,忽笑道,“強弩之末,可憐的傻瓜。”
槍械再次上膛,只是這次槍口對準的是馬克的腦袋。
*
“關庭哥...”
細弱近無的女孩聲響起,無人響應。
棲棲從混沌中睜眼,她的視線里滿是模糊的黑影,所以並不能看清關庭和馬克,只能依稀辨認出他兩的位置。
“關庭哥...你在說什麼?”
聽力似乎也受損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剛才的槍聲震到的緣故。
“關庭哥...報警,”棲棲扶着門從地上爬站好,虛弱地緊靠牆面,她把手中的槍捏緊,“馬克和你都要去醫院。”
嘗試地走幾步,棲棲勉力晃了晃腦袋,想要晃出眼中的憧憧黑影。
就這樣往前走一步停一步的,聽力竟徐徐恢復。
剛能清晰聽見人聲時,棲棲辨別了好幾秒,突然不可置信地抬眉。
她聽見關庭說:“馬克,你當初要跟你爸一起自殺,現在可能就少受點折磨。”
“多說無益,去死吧馬克。”
“關庭!”
一聲顫抖的、儘力發出的女聲驚醒關庭。
冷血的劊子手動作微頓,唇線下壓,露出類似於苦惱的表情。
關庭很苦惱,剛才看見棲棲半暈在地上,本來想趁着大好時機殺了馬克。
這樣既能剷除禍患,也能碾滅方才在馬克手下遭受的屈辱記憶。
所以...棲棲一個女孩,又不值得威脅。
關庭心神冷酷,他沒回頭,壓下扳機......
“不要!”
“嘭!”
馬克倒在血泊之中,死時一直盯着棲棲,眼神竟哀傷到溫柔。
“你為什麼殺他?為什麼?!!”
棲棲大哭,一把扔掉槍,邊跑邊爬地來到馬克身邊。
望着馬克血肉模糊的臉,棲棲慟哭跪倒,顫抖的目光中滿是馬克的慘烈的死狀。
負罪感如噬人惡獸,撲上棲棲將其哭聲咬得撕心裂肺。
哭聲逐漸和由遠及近的警笛聲相融。
“他都已經不能動了...為什麼不能放過他...關庭...”
關庭蹲下,感受到撕裂的傷口流得更加洶湧的血液卻面無表情地說道:“他是綁匪,我們是受害者。”
“我是正當防衛。”
“棲棲...你不要怕...”關庭伸出血跡臟污的手指,撫上身側女孩脆弱的臉頰,“我保護你了,你也保護了我。我們現在安全了。”
“滾開!”棲棲用力拍開他的手,淚眼中惡狠狠地仇視着關庭,她在衝進來的黑衣特警里,一字一字對他說:“關庭,你是個殺人犯。”
“你這麼想?”關庭收回手,淡笑,“沒人會信的,棲棲,你真單純。”
棲棲久久地凝視着關庭,這時有人跑進來緊緊抱住她,她卻完全沒看來人是誰,在淺淡的皂香懷抱里,棲棲盯着關庭,淚流滿面道:“我也是殺人犯,我們都是殺人犯...”
喉間遽地湧上腥甜溫熱的液體,棲棲悲痛一聲,突然暈了過去。
“沈棲棲!”
*
棲棲悠悠睜眼,入目是熟悉的純白天花板。
輸液管里冰冷的營養液不斷地輸入體內,棲棲望着輸液管,好像看見自己的生命在一點一滴地流回。
“沈棲棲,你醒了?”清冽冷淡的男聲響起。
棲棲闔眸又睜,看見褚瞻問冒着青色胡茬的下巴。
“學長?”
“是我,起來喝口水吧。”
褚瞻問升高床位,一手扶住女孩孱弱的後背,一手拿過無時無刻準備好的溫水。
“慢點喝。”
杯壁抵着唇,棲棲小口抿喝溫暖的清水。
“你暈了五天零四個小時,醫生說受驚過度加高燒,醒了就好了。”
棲棲沉默地喝水,聞聲點點頭。
“現場...”褚瞻問小心地觀望棲棲的表情,見她眉頭都沒蹙一下,便繼續斟酌着說:“綁匪是關庭的競爭對手,雇的人也抓到了。警察說,綁匪本來是想抓你隔壁的關庭,你是完全無辜的。”
“綁匪都已經落網,不要害怕。我們明天就回國了。”
“我不是無辜的...”
“什麼?”
“我不是,無辜的...”棲棲直視褚瞻問,毫無徵兆地掉下大顆大顆的淚水,“是我一開始...用槍打中了...馬克...他的肚子上都是血...他想讓我走的...”
“沈棲棲...沈棲棲?不要想,不要說!”
眼見棲棲手腕不可抑制地震顫,杯中的水灑了她一身卻無知無覺。
褚瞻問萬年冰冷的俊臉罕見地皺眉慌亂,他擒住棲棲的手,搶過玻璃杯擱置到一旁桌上。
可棲棲依舊無聲流淚,眼神空洞茫然。
猶豫的神色從臉上一閃而過,褚瞻問的心尖似乎也在隨女孩的恐懼而晃顫。
“...冒犯了。”褚瞻問喉結攢動,伸開肌肉結實的手臂輕柔地摟住茫然自失的棲棲,“別怕別怕...”
他輕拍女孩後背,緩聲安慰。
“哥哥...”棲棲惶然間似乎回到家,褚瞻問的體溫變成沈關觀的,她再難克制。
纖瘦的手用力回抱,埋進青年的脖頸處痛苦道:“哥哥,我殺了人,我殺了馬克嗚嗚嗚...我殺了人...”
“沈,馬克不是你殺的。”
金髮少年望着房中相擁的身影,黯然垂眼但緊接着強調道:“法醫的驗屍報告證明,馬克致命傷在腦袋。你的那一槍只擦過馬克的腹側,肉都沒穿透。”
“這是驗屍報告的複印件。”麥斯把幾張紙遞到棲棲眼下。
“殺了馬克的是那個關庭,他的病房裏都是審訊的警察。他才要吃官司,不止是關於防衛過度,還有一系列的經濟犯罪。”
“沈棲棲,聽見了嗎?”褚瞻問順着棲棲的頭髮,輕聲道:“不是你的錯,你無罪。”
她無罪...?
棲棲哽咽:“我想回家。”
“好,下午檢查完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