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棲棲和權勢,孰輕孰重
“這是我兒時夥伴,”棲棲挽住麥斯的手臂,介紹道。
“好巧,”她轉而對樓定之禮節性地笑笑,“慢慢享用美味,我和麥斯先走了。”
麥斯沒說話,順從地跟着女孩的腳步走出餐廳。
“你害怕他?”回到街上,麥斯低頭問道。
“害怕這個詞...嗯,太苛刻了,”棲棲皺鼻子,說:“我和他之間沒話可聊,待在一起難免尷尬。”
“他現在是國際聞名的大提琴家,你居然想走就走。真羨慕。我父親在的話,他肯定不允許我就這樣離開。”
一陣冷風襲來,棲棲不由環臂。
“天,我真是太粗心了,”麥斯趕忙脫下自己的西服外套給棲棲披上,“請原諒。”
棲棲笑笑,把滑落至肩頭的外套往上提了提說:“今晚辜負你的美意了,麥斯。”
“不要緊,不要緊。我們總有時間再聚的。”
麥斯甫一話落,他的司機趕忙將正在響鈴的手機遞過來。
“不打擾。”棲棲朝兩人點點頭,自覺轉身離開傾聽的範圍。
幾分鐘后,麥斯滿臉歉意地對棲棲說:“沈,父親要求我立刻回家。”
“不用擔心我,”棲棲搖了搖手機屏幕,“我朋友馬上來接我。”
“...沈,”麥斯臨走前神色猶豫不決,最終道:“周末時,劇院會有一出精彩的古典劇。如果我想得到你的點頭,我在接下來的一周里該做什麼呢?”
“哧...不,不要做什麼,”棲棲捂唇失笑,“得到肯教授的A就行。”
“真的?!”麥斯驚喜地叫道。
棲棲頷首而笑,“祝你好運,麥斯。”
“聖母瑪利亞祝福我!”
金髮的貴族少爺坐進車中離開時,搖下車窗對她一直揮着手,滿臉笑容。
棲棲望着車身消失在街尾,轉身欲走。
她的公寓離劇院不遠,走着回去完全可以。
剛才說的朋友,也只是為了讓麥斯安心編造出的理由而已。
“棲棲,你喜歡他?”
身後傳來一把低沉悅耳的男聲。
棲棲立刻辨認出這是樓定之的聲音。
於是轉身淡淡看向男人,“我和麥斯是朋友。”
“那麼就是他在追求你。”樓定之腳步微頓,顯然是看見棲棲淡漠的表情了。
可是他還是繼續走來,說:“他看你的眼神讓人很熟悉,這個金頭髮傻瓜是想追求你,棲棲。”
“樓定之,麥斯是我的朋友,你不能這麼說他。”棲棲蹙眉,眼神微微泛冷。
“你小時候也喜歡這麼護着我,記得嗎?”
男人清俊的面龐露出追憶時的柔情,“五歲?還是六歲?我比你矮,脾氣壞,幼兒園沒有一個同學喜歡我...”
“我不記得,樓定之。”棲棲打斷他,然後一字一頓道:“大家現在都是成年人,要是總沉湎於過去,不覺得太不成熟了嗎?”
樓定之愣怔在原地,他望着矮他許多的女孩,她仰面時麗色驚人,眉目卻不復纖弱。
棲棲她...似乎變了許多。
他想,確實不是那個兒時塞給他麵包的小女孩了。
“你說的對,”樓定之慌將臉別過去,“我們長大了,我們長大了...”
他重複地說,棲棲聽了會兒揮手,“如果沒事,我先回去了。”
她毫不猶豫地轉身,沒給樓定之一點挽留的機會。
就像當初,小霸王之之沒給乖孩子棲棲告別的機會那樣決絕。
走出去很遠一段路,棲棲都在想,她和樓定之就像這樣,相別兩寬,再見只是普通朋友的關係——十分好。
思及此,棲棲腳步禁不住輕快起來。
心裏深處最後的幾朵陰雲漸漸散開。
*
時間很快來到五個月後的冬天。
Y國的冬季又濕又冷,穿再多的衣服都抵擋不了從腳底升騰的冰寒。
棲棲始終不能適應這裏過甜的食物,加之天氣不好,身體並不孱弱的她也免不了受寒生病。
剛掀開被子的時候,棲棲就發現腦袋昏沉、身體也沉重無比。
勉強從醫藥箱裏拿出溫度槍一測,果然發了燒。
張口出聲就是火燒般的痛,再勉力卻呼出帶着灼熱呼吸的氣聲。
棲棲栽倒在床上,左手搭着額頭,她眯眼拿過手機,先跟教授請了假。
而後才開始翻列表找朋友幫忙送醫院。
可是翻了一圈,值得打擾的朋友都在上課,現在根本無暇回復她。
臉頰通紅,意識浮沉不定的,棲棲手腕垂下,竟無意間撥通關庭的電話。
“喂?棲棲啊。”關庭迅速接起,含着笑意的聲音在臉側響起。
“關...呵...關庭...哥...”棲棲搖搖頭,想甩開洶湧的病熱,“我...”
“棲棲?棲棲?棲棲你怎麼了?!棲棲!”
眼皮徹底耷拉下去的前一秒,關庭焦急的聲音逐漸遠去,卧室門外也似乎傳來了奇怪的響動。
*
“讓你綁關庭!那個東方男人,你們這群廢物怎麼給我帶回來一個女人?!”
“廢你媽的話,你給的地址里只有這一個女的。人我給你綁過來,你要是不給錢信不信我先開槍弄死你!”
“...道上生意不能這麼做...”
“嘭!”“給不給!”
“...給給...你別開槍...”
一聲槍響,一陣巨大的引擎聲。
交談聲泯滅在噪音里,有人推開嘎吱嘎吱響的鐵門,走近棲棲。
“東方女人...麵皮嫩得很...學生證...”
進來的男人說話帶着濃重的Y國口音,他低聲說了幾句,鐵一般的手指捏住棲棲的下巴左右晃晃,嘴裏嘖了下:“脆弱的東方瓷娃娃。”
他長吁一口氣,好像是在遲疑,棲棲接着便聽到他說:“綁錯了人,現在錢都沒有了。”
“這個女孩好像有錢...”
“喂喂!”
男人粗魯地拍了拍棲棲的側臉,“別睡了,快醒醒!”
“唔...”棲棲低聲痛哼,緩緩睜開眼皮后,印入視野的竟是一張陌生而蒼白的青年男人的面龐。
“終於醒了,”男人惡狠狠一笑。
“你...你是誰?”棲棲陡然地清醒起來,淡淡的恐懼沿脊背攀延而上,濃密的長睫更是不住眨動。
“我不傷害你,”青年有着淡粉色的眼皮,瞳色過淺顯得瞳仁極小極黑,他蹲身對棲棲舉手,“你只要乖乖的,我不會動粗。”
他見棲棲害怕,扯唇低笑:“我是個好公民,不會殺人。”
“你...你是不是要錢?”棲棲抱着膝蓋後退,男人料定她一個女孩沒本事,又病得滿臉通紅,就沒給她上綁繩。
“你都聽到了?”男人挑眉,哼笑道。
“只聽到...您要錢。”
“我不信,”他嗤笑,但擺擺手又說:“但我也不在乎。”
“該綁的人不是你,該死的當然也不是你。”男人垂首眼睛微眯,“不過我的錢不能就這樣花完了事,你既然住在富人區還是留學生…”
“手裏錢不少吧,”男人驟然靠近,棲棲呼吸停滯,清晰地看見綁匪眼角深處的一滴紅痣。
“我有…有錢。”棲棲後仰,逃開綁匪的壓迫。
“我卡里一共有五十萬,你要的話我現在就能通過線上銀行轉給你。”
棲棲思路逐漸清明,她只能慶幸的是這個男人不是窮凶極惡之徒,否則連條件都免得談。
“你很聰明,小姑娘,”男人呷昵地用手背拍了拍棲棲的臉,“你放心,我只要錢。”
棲棲顫抖地拿過男人送來的手機,那是她的手機。
輸入銀行卡號的同時,棲棲用餘光打量四周。
但她的這一小動作很快被男人發現,“小姑娘,你別打什麼壞心思。我說話算數,只要錢,不要人。”
“但你要是非得做出些讓我不高興的事情…那一切…可就沒個准咯…”
“對不起。”
棲棲埋下頭,加快操作速度,沒過兩分鐘,男人手機響起錢款到賬的短訊聲。
“有誠信。”男人十分舒爽地站起來,他居高臨下掃一眼棲棲,就是這一眼讓其目光久久不離去。
“你叫什麼名字?”他出乎意料地問道。
棲棲抬頭驚慌看他,幾乎以為他要反悔。
“...哈哈,我只是可惜而已。”
男人見到她的表情,愣了下,回神大笑,“要是在我上學那會兒,我一定追你。”
他搖頭大笑離開。
棲棲縮在角落,謹慎地盯着男人的背影。
“嘭!”
電光石火之間,廢棄的大門猛然被暴力踢開。
白亮的陽光傾瀉而入,棲棲遠遠看見一個身穿風衣的男人身影。
“棲棲?”
是關庭的聲音。
他雙肩高聳,手裏握着一把...槍。
“關庭?”綁匪也停下腳步,他高瘦的身體在見到關庭的那一刻遽然顫動起來。
不是害怕的顫抖,而是一種濃郁的仇恨指使着他理智喪失的表現,他大吼:“你敢來找我!!”
關庭見到綁匪的面部,危險地眯起狹長的雙眸,“馬克,你在找死嗎?”
“哈哈哈!死,我早就不想活了!”馬克面露癲狂,他迅雷不及地抽出別在腰后的槍,將槍口對準...了棲棲。
“馬克!你的仇人是我!”
“當初把集團市值蒸發掉的時候,你怎麼不考慮我爸是無辜的?”
馬克扭頭,陰惻惻地對棲棲笑:“可憐的女孩,看來你今天還是活不了了。”
生死關頭,棲棲竟冷靜下來,她隱秘地活動着麻木的腳腕,抬頭狀似天真問:“馬克,關庭做了什麼事情讓你這麼恨他?”
“做什麼?哼哼。”兇狠的綁匪眼眶血紅,“這就要問問你的朋友了,他這幾年□□白道的混,你問問他,究竟害死過多少人。”
“棲棲,別信他。”
關庭冷聲,觀察着馬克的同時默默拉開保險栓。
棲棲瞥了眼關庭的表情,對兩方的話都不信。
她是被無辜牽連的,要儘力保全自己的命才是。
“馬克...我...”
“馬克!!!”
一股巨力襲來,棲棲眼前一花,剛反應過來就發現已經被馬克拖起來掐住了脖子。
——馬克趁關庭有所顧忌,挾持了她。
黑漆漆的槍口抵着太陽穴,難聞的槍油味直衝鼻間,槍身更是寒冷如冰。
“你很在乎這個女孩...”馬克手腕下移,劃過棲棲的下頜,“關庭,現在像不像我那時候跪着求你,求你放過我爸時候的場景。”
關庭眸色晦暗,“你想要我做什麼?別傷害她。”
“跪下來。”
馬克慢條斯理說到,“像我那樣,拋棄尊嚴,給我磕頭。”
“馬克,關庭和我...”棲棲不忍別過臉,對綁匪解釋。
關庭從小到大都是同齡人中的領導者,現在更是功成名就。
而她不過是被他兒時所不耐煩接觸的鄰家妹妹,哪有那麼大的臉面讓他跪下來求饒。
寄希望在關庭身上,不如拚死一搏,找出生路。
“好。”
“什麼......?”
“咚。”
西裝革履的男人徑直跪在滿是灰塵的地面。
他雙手持槍,維持體面。
“...關庭哥。”
“棲棲別怕。”
關庭言簡意賅,抬頭和她匆匆對視一眼後繼續與馬克交涉:“還要什麼?”
馬克看到關庭下跪竟毫不意外,他吃吃笑:“關庭,我早就知道你是沒有底線的。”
“最開始為了往上走,你這個卑劣的東西,可做過不少沒有尊嚴的事情。”
馬克惡劣地一笑,“朝別人跪拜的事你肯定不痛不癢了。但我要的是,你跪着把欠我的都還回來。”
“現在,把你所有合同和公司財產都轉給我。”
“給你五分鐘,我要是沒收到,就開槍殺了你的女孩。”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錢重要,還是這個女孩重要。”
關庭聞言,滿目陡起悚人冰寒,他持槍的手幾欲對準棲棲,又移向馬克。
棲棲看着他的眼神,心神漸漸冰涼。
馬克說的對,對關庭來說,最重要的是他的權勢和金錢。
連臉面都不要的人。
能為她放棄多年經營的果實?
......
“五分鐘到了。”
馬克低啞的嗓音緩緩響起,“親愛的,”他柔情蜜意地貼着棲棲耳邊說道:“關庭還真是冷血呢,他果然沒選擇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