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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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最中央的暖帳中坐着凌維舟與幾位皇子公主們,沈嫿與趙溫窈也坐在一旁,而上首的坐席尚空着。
沈嫿也很喜歡冰嬉,幾乎每年都會跟着來看,且不僅是喜歡看,待宮人們表演完,還會穿上冰鞋下去溜上幾圈。
但今年她的眼睛盯着冰面,心卻早就飄到了凌維舟與趙溫窈的身上。
趙溫窈也目不轉睛地看着舞動的身姿,可緊緊纏在一起的手指,卻暴露了她此刻有多緊張。
她平日的衣着都以清雅為主,今日竟破天荒地穿了身銀星海棠色的小襖,外披件雪色的鶴氅,頭上戴着的則是她今早送過去的蝴蝶步搖。
若她以前是內斂的丁香,那此刻便是綻放的芍藥,柔中添了幾分甜,讓人眼前一亮。
許是今日熱鬧,凌維舟難得的穿了身暗紅色的錦袍,兩人竟是意外的相配。
反觀沈嫿,挑得則是件冷白色的襖子,連綉紋也是淡淡的玉蘭花,若不仔細看險些要和這冰霜融為一色。
她身邊是凌維舟一母所出的三公主凌知黎,兩人關係不錯,“嫿兒,我皇兄一直在看你呢,瞧這黏糊勁,真叫人發酸呢。”
沈嫿偏頭朝凌維舟看了眼,恰好與他的目光撞上,她略微側了側身故意擋住了後邊的趙溫窈,沖他露了個羞赧的笑。
果然,就見他略微一頓,緩了下才笑了下,很快便坐直了身子。
沈嫿撿了塊炸得脆脆的腰果酥,心情大好地咬了口,“阿黎若是發酸,大可以讓駙馬近前陪着。”
凌知黎比她大幾個月,年前定了親,是個衛將軍家的幼子,據說是她在馬場上親自相中的人,今兒也來了,一會的冰上蹴鞠他便會上場比試。
“你再打趣我,我可不理你了,往後也不幫你給皇兄送東西了。”
沈嫿趕緊也給她餵了塊糕點,告饒地說再也不敢了,實則在心中發笑,凌維舟看得哪是她啊,分明就是在找她身後那朵小芍藥。
他越是想看,她越是要故意擋着,看這兩人如牛郎織女般就是瞧不見彼此,她心情便愈發的好。
等過了今日,她便再也不需要給他送東西了。
“這舞都看了好幾遍了,皇叔父怎麼還不來啊?”
上首的那個位置就是留給凌越的,他沒來,這比試也遲遲沒能開始,凌知黎是急着想見自家夫婿了。
“倒是看不出王爺還對這等玩意感興趣。”
“我也覺得奇怪,皇叔父原先是說不來的,可出宮那會王府的侍衛又來傳了消息,說是皇叔父要過來。”
今兒來的基本都是年輕一輩,確實沒瞧見別的宗親,沈嫿不免也犯起了嘀咕,這位爺的喜好還真是讓人捉摸不定。
只希望他別來壞了她的好事才好。
又看了會歌舞,眼見臨近午膳時分,凌越還沒來只能先傳了膳,將比試挪到了午後。
既是用膳,便沒再拘泥座位,沈嫿被三公主推到了凌維舟的身邊。
熙春園的午膳精緻又味美,她心情大好也沒了顧慮,敞開了吃。
期間凌維舟擰眉看了她好幾眼,如實往常,她就算沒吃飽也會乖乖擱下筷子。
可今日她根本沒搭理,還裝作看不懂地給他挾菜,他擺手說不必,她便沒事人般繼續自顧自地吃。
許是礙於人多,他沒法直接讓她剋制些,又實在是看不下去,乾脆尋了個由子起身:“嫿兒,孤去瞧瞧皇叔父到哪了。”
“太子哥哥去吧,等我用好了,再來尋你。”
凌維舟頓了下方移開臉:“慢些吃莫要噎着了,天冷你還是別亂跑,當心着了寒。”
分明是不想她跟着,卻說得如此深情,難怪夢裏的她絲毫未懷疑,還傻傻地等着他回來。
凌維舟說完沒再看她,起身大步出了暖帳,過了半刻,坐在角落的趙溫窈也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沈嫿滿足地喝了口甜湯,嘴角跟着翹了翹。
從舞譜與素心堂打探來的消息,再結合夢境,她已經知道趙溫窈想做什麼,既然表妹如此上進如此用心,她這個做姐姐的,怎麼能不幫一把手呢。
她特意讓丫鬟透露了凌維舟的喜好,今早又以戴膩了為由,將那支蝴蝶步搖轉送給了她。
步搖里有她花了大價錢買來的□□,趙溫窈雖然性子多疑,但看到那隻心心念念的步搖,還是沒能忍住接了過去。
萬事俱備,至於她只需要在合適的時候出現,撞破二人的私情,再也接受不了為由,黯然退出即可。
沈嫿算着時辰,估摸着差不多了,咽下最後一口蓮子羹後起身,“阿黎,我想去消消食,你要不要一道去。”
凌知黎用一副我都懂的眼神看了她眼:“還說我呢,分明是你半刻都離不開皇兄,好吧,在這閑着也是無事,一塊去吧。”
沈嫿也沒解釋,這種捉/奸當場的事情,自然不能只有她一個人瞧見,帶上凌維舟的親妹妹才更有說服力。
兩人走出暖帳,她問了聲外頭的宮女,得知太子往鏡湖方向去了,便手挽着手慢悠悠地散着步過去。
“皇叔父也真是的,即便不來也該派人來說一聲,就讓我們白白在這耗了一上午。”
“我是真不願與他同席,冷着張臉活像誰欠他債似的,早知他要來,我還不如在宮裏看書內。”
許是與凌越私下相處了幾次,雖然他的脾氣叫人捉摸不透,但並不如傳言那般的駭人聽聞。
聽凌知黎這般說,沈嫿有些不舒服,下意識地為他抱不平道:“或許是有事耽擱了呢?王爺征戰多年,殺伐決斷,不好親近也是正常的。”
“我與你抱怨,你怎麼倒幫皇叔父說起話來了,你何時如此了解他了?”
沈嫿心虛地移開眼:“哪有,只是上回王爺送了我份大禮,畢竟是拿人手軟。”
凌知黎這才想起那滿滿當當的夜明珠,羨慕地撇了下嘴,“皇叔父待你可真好。”
明明是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卻聽得沈嫿眉心直跳,趕忙岔開話題,先一步往鏡湖邊走去:“別說這麼多了,我們是來找太子哥哥的。”
她記得書中趙溫窈便是在結了冰的鏡湖上起舞,令凌維舟一眼鍾情,後來步搖掉落,被他拾起成了兩人的定情信物。
沈嫿回想着夢中的細節,雙眼不敢錯過地仔細尋着,終於在個四下無人的水榭中瞧見了他們的身影。
她正要去喊凌知黎過來看,一回頭就發現她與隨行的宮女已倒地昏迷不醒,瞬間寒毛直立,有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正欲高呼就覺後腦一陣巨疼,雙眼一黑失去了意識。
與此同時,一匹赤紅色的烈駒蹄下生風地直直闖入了園中,來人一身銀灰色的鶴氅,神色凜然不怒自威。
他剛翻身下馬,就見個宮女慌慌張張地朝外跑,口中還在喊着:“不好了,沈姑娘不見了。”
他眼皮輕抬,腰間的長刀一橫,冷聲道:“哪個沈姑娘。”
“沈大學士家的沈姑娘,沈嫿。”
就見他的臉色陡然一變。
後來不知何時,待她再進宮,略帶稚氣的面容竟已褪去,五官也長開了,比園中綻放的牡丹還要奪目。
她秋水盈盈的雙眼看着他,含笑喊他太子哥哥,那夜夢中皆是她的模樣,他也真切的意識到,這個小姑娘將來會是他的妻子。
他當上了太子,急不可耐地想要許諾她東西,想要讓她也享受這份喜悅。
可沈嫿什麼都不缺,她無憂無慮,每日最大的煩惱是早膳的小菜太膩,午膳想吃的春筍被兄長搶了,夜裏想看星辰卻落了雨。
起初聽着確是有趣新鮮,可漸漸地除了讓他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更厭惡宮內的生活外,什麼也給不了他。
他只能將想要傾述的歡喜與苦悶皆吞回腹中,繼續做一個完美的太子,至於未來的妻子,既做不到與他心意相通,那便當個賢惠貌美的花瓶吧。
凌維舟一直覺得自己很了解沈嫿,這十多年的相處,足夠將她掌握在手中。
可不知是否他太過敏感,總覺得她最近似乎有些奇怪,不像往日那般聽話。
最古怪的是他那向來目中無人的皇叔父,怎會突然記得他有門親事,還貼心的給她也準備了禮。
但看到沈嫿也滿臉訝異與驚慌,甚至下意識地往他身後躲,凌維舟又壓下了那點猜忌。
皇叔父眼高於頂,這兩人看上去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定是他想多了,或許只是一時興起罷了。
“別怕,是皇叔父給你的禮,你只管接着就好。”
沈嫿緊抿着唇,遲疑了許久才點了下頭,便有人掀開了紅綢,待看清裏面的東西,凌維舟的臉驀地黑了。
那是滿滿一托盤的夜明珠,圓潤透亮足有嬰兒拳頭大小,最重要的是顆顆都勝過沈嫿袖中揣着的那顆。
沈嫿:……
她輕輕地拽了拽凌維舟的衣袖,“太子哥哥,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還是你送的我最喜歡。”
凌維舟的臉色才好看了些,正想開口,方玉恆便道:“這匣夜明珠是王爺蕩平敵寇時所得,不過是些小玩意,沈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他頓了頓又道:“下官只是來送禮的,可不負責將東西拿回去,姑娘若是不喜歡,還請親自去還。”
肅王送的禮,這全天下誰人敢還?
沈嫿害怕地打了個哆嗦,凌維舟見狀忙安撫地握了握她的手:“既是皇叔父的好意,便收下吧,到時孤再給皇叔父還份大禮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