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碎碎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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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桃像只兔子埋進被子裏，連同自己的尖叫聲，手機被丟到了一邊，耳機從她耳朵旁滑落。
音量被拉到最大的視頻男聲從耳機里傳出來。
細細碎碎又黏黏糊糊。
更加像啄吻聲。
她猛地從被子裏逃出來，長發亂糟糟披在削瘦肩頭，大口喘氣，伸手把關掉視頻，視頻時長已經走到最後，在她手指即將落下的時候。
從僅剩一隻搖搖欲墜掛在右耳上的耳機里傳來一聲。
——晚安
桃桃動作頓住，又把視頻往前撥了幾秒，那一聲晚安在視頻時長上重複起來。
一聲一聲的重疊起來。
跟桃桃記憶里謝璟聲的聲音，像是雪花似的，一片蓋着一片重疊起來，驟然生出一股懷疑。
謝璟聲的聲音太乾淨的，人群擁擠里，一句話就能分辨出誰是他。
sheng從前只埋頭吃東西，從不開口，有人懷疑他是啞巴，今天更新的視頻里突然冒出來一句就讓人格外新鮮，等桃桃重複聽了七八遍后，這個時長表的彈幕最多。
桃桃頓了下，對着sheng的回複發起呆。
這個懷疑最好不會成真。
桃桃抱着這個念頭，對那點懷疑熟視無睹，對於網上衝浪丟掉自己的褲子和現實中對着室友丟臉，桃桃選擇前者。
而且只是聲音像而已吧…
睡意全無，褲子也丟到正主面前了，桃桃抱着手機爬下床，決定去找出根碎碎冰，冰冰自己的碎碎心。
嗚嗚~
她踩着拖鞋往外走，一路進了廚房拉開冰箱門，涼氣撲了滿臉，原本還嫌太熱的人像是小世界裏下了場暴風雪，小小一隻蹲在冰箱前，滿臉滿足的往前靠近。
謝璟聲從廁所出來，路過廚房的時候看到就是一隻要把自己埋進冰箱的兔子。
桃桃蹲在冰箱面前，整個人縮成一小團，長發從肩頭傾落，隱約露出後頸，那段奶油般白皙的肌膚。
貼上了抑制貼，空氣中只剩下草莓味道的沐浴液香氣，仍舊很香。
桃桃手搭在冰箱門上，看起來軟綿綿的。
謝璟聲的視線飛快略過，如蜻蜓飛過欲落雨的池塘表面，不起一絲波瀾。
即將靠近的時候，聽到桃桃的聲音，細細軟軟的聲音，帶着笑意，溫柔的不可思議，：“蕪湖，海綿寶寶一號選手準備起飛~”
腳步聲淺，並沒有驚動一心沉浸快樂冷氣的桃桃，直到他走過廚房門口，速度慢了下來。
正在哼歌的桃桃抬起眼，穿過冰箱門，視線落在謝璟聲的耳朵尖上，她已經很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向謝璟聲的頭髮。
當謝璟聲經過她周圍時，那顆毛茸茸的時刻向外散發柔光的腦袋仍舊是不是佔據她的餘光。
存在感極強的，在一瞬間吞噬掉桃桃全部的注意力。
明明盯着謝璟聲卻突然發獃，腦子裏就冒出來這樣的話。
多少讓桃桃有些不爽。
輕易的被一個陌生人吸引，這是情熱期的時候才會發生的事情。
思緒一亂，桃桃抽出幾根碎碎冰攔住了謝璟聲。
謝璟聲腳步一頓，緩慢的一點點降下視線高度，從碎碎冰轉移到桃桃的臉上。
仰視角度多少讓謝璟聲那張冷臉又多了幾分居高臨下的盛氣凌人。
我艹！！
我怎麼把手伸出去了？！！
他怎麼停下來了？！！
腦子裏的小人們正在捂頭尖叫崩潰亂跑，把桃桃的腦子攪得一團糟。
好半天才在謝璟聲莫名其妙的眼神下找回自己的聲音，用一種在大太陽底下晒乾了的聲音詢問：“來一根嗎？我的好朋友。”
話音剛落，桃桃看見謝璟聲的眼睛裏寫滿了‘對她智商的懷疑’。
桃桃：“哈哈，天氣太熱了。”熱到腦子發昏。
她的笑聲像是被人一點點降低了音量消失於空氣之中，滿臉寫着‘我是傻子嗎’
謝璟聲盯着她好幾秒。
就在桃桃考慮該一頭鑽進冰箱裏，還是以完美姿勢在洗碗池裏進行一個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有水花的跳水的時候。
走廊的謝璟聲措不及防的也蹲了下來。
視線高度隨着他的動作，逐漸拉平，謝璟聲的睫毛好長，下巴抵着膝蓋，睫毛垂下來，眼神濕漉漉的。
小狗狗。
她呼吸一緩，伸出去的手想要往回收。
謝璟聲用食指撥了一下她手心裏攥着的幾根碎碎冰，塑料包裝嘩的一聲作響。
呼吸聲在耳道里被拉長。
冰箱內的冷氣向外吐露，想要將夏天的熱氣一掃而盡。
桃桃卻還是覺得熱。
汗意將她整個人包圍，有種手心溫度能把碎碎冰融化的錯覺。
謝璟聲：“我要草莓味。”
他從里抽出粉色包裝的碎碎冰。
桃桃眼睜睜看他抽走自己最喜歡的口味，不死心的說：“這個牛奶味怎麼樣？草莓味太甜了，你應該不會喜歡這麼甜的吧？”
謝璟聲扭臉看她，：“不，我喜歡甜的。”
他站起時，微微低下頭，撐着膝蓋站起來。
桃桃看見謝璟聲柔軟的發頂，不合時宜的想：這種金到發白的發色是不是需要漂染很多次？那樣不是很疼嗎？
謝璟聲不怕疼嗎？
眼前的謝璟聲面無表情向她道謝。
總給桃桃一種怪小孩的錯覺感，很怪但是很乖。
像桃桃家裏中二病的表弟。
初中三年級，一邊叼着棒棒糖說要當大哥，一邊坐在外婆旁的小凳子上幫忙扒蒜。
扒了兩顆丟進筐里就被外婆誇一聲：好寶。
表弟不滿的晃腦袋，但是沒反駁外婆的好寶稱呼。
想到這裏，忍不住笑了聲。
算了。
就當是把草莓味讓給小孩子了。
她關上冰箱門，回到自己的房間。
後背緊緊抵着房間門，桃桃張嘴大口呼吸，幾個呼吸來回，胸口仍舊像是揣了一頭上下左右沒頭沒腦亂撞的小鹿。
一直要跳出嗓子眼。
桃桃用碎碎冰貼在發燙臉頰上。
等臉頰溫度下降，她走到床邊，直挺挺的倒在床上，一條晒乾的鹹魚。
腳上拖鞋嗒吧一聲無情無義從她腳上脫落，嚇了桃桃一跳，往後看了眼自己的門。
不是人來敲門。
嚇死了。
她鬆口氣，鴕鳥似的埋在被子裏。
然而，大腦就像是有自主意識一樣同她作對，越是不想回憶剛剛和謝璟聲的對話，畫面就像是定格播放的電影反覆在她腦子裏播放，而且在關鍵畫面上標記——前方高能，請集中注意力。
啊啊啊啊啊。
別放了，別放了！
吳迪剛下遊戲，逛朋友圈的時候，刷到桃桃轉發了條錦鯉圖，憤憤不平的說著：今日水逆，不宜出門！
吳迪：？
她抬頭看了眼窗外的大暴雨，滿臉的迷茫不解和疑惑，今天不是大暴雨嗎？她什麼時候出門了？
點上贊。
吳迪微微睜大眼眸，突然意思到桃桃發的這條朋友圈背後的意思。
可能這個夏天，桃桃同志就能戀愛了也說不定？
窗外的雨越下越烈，絲毫不見雨停的感覺。她若有所思的盯着，為了好友，吳迪頭一次希望這陣雨不要太快停。
下午四點半的時候，業主群通知，因雨勢不減，仍舊由物業和志願者將菜品一同購入，送至一樓處，各業主自行領取。
桃桃把消息轉發至原先房東拉的租房群內。
吳迪秒回：咱們一塊下去拿唄謝璟聲
隔了許久，謝璟聲上線回復：嗯jpg
是一張小貓的表情包。
桃桃：原來謝璟聲是二次元少年，線上性格軟乎乎，線下性格冷冰冰嗎？
吳迪大概是被這張粉色小貓渣男專用表情包給尬住了，一直再也沒冒出頭。
哈—她笑出聲，丟開手機，快速的扒掉身上睡裙，換上了襯衫和牛仔褲。剛穿好，吳迪在門口敲門：“桃子，走了。”、
她打開門，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又蹦跳幾步回去。
吳迪抱着手臂靠在門邊：“怎麼了？”
桃桃撕開抑制貼：“剛剛蹭掉了，我差點忘了。”
她剛才隨手把長發扎了個高馬尾，烏黑頭髮掃過雪白後頸。
側臉對上鏡子，一手撩開頭髮，試探的將另一隻手上的抑制貼往後貼。
吳迪看她笨手笨腳的，嘆聲氣，走過去，將抑制貼接過，啪的往上一貼，順勢撫平：“行了。”
謝璟聲推開門時，畫面落在他眼底，避嫌似的快速轉開眼眸。
步子邁得很大，朝客廳走去，他原本想在沙發上坐下，走到沙發邊，腳步一轉原地踟躕着。
直到桃桃喊他：“我好了，咱們走吧。”
轉身對上一雙濕漉漉的泛着水霧的小鹿眼。
眼裏隨時藏着笑似的，總是微微彎着，有種過分好欺負的軟。
謝璟聲沉默的跟在桃桃和吳迪身後，像一條大型犬，又像是影子。
桃桃和吳迪小聲說著八卦，聊得興起時，她們眼睛一亮，敏銳的察覺對方和自己相同的意思，互相挽着的手臂相互用力，壓制着姐妹之間特有的激動心情。
“哎，你們也出來領菜啊？”
說話的人是位中年男性，有點胖，戴着眼鏡，長相普通，但因為那一頭油膩到有些打結的頭髮而讓人生不出多餘好感來。
他從旁邊的房子內出來，見到桃桃和吳迪熱情的打招呼，眼神匆匆打量過落後的謝璟聲，穿過謝璟聲，他走在桃桃和吳迪身後。
態度格外熱情。
“要不要待會兒我幫你們拎上來，畢竟你們倆力氣小，這種事情就應該我們來做，哎，說真的，物業也是不為業主考慮，像你們倆只有兩個omega住在一起的情況下，他們就應該主動的把菜拎上來的。”
桃桃乾巴巴的接話道：“沒事的，我們現在——”
話沒有說完，又被胖哥打斷：“哎，你們小女孩就是不好意思說，算了，我等會搬完自己的，再幫你們搬。”
他突然毫無預警的對着桃桃伸出胳膊，擠了擠自己不存在肱二頭肌：“你們看看，我這身材很棒的，不用擔心我累着。”
桃桃嚇了一跳，差點滾下樓梯，還好被吳迪一把扯住了，順着氣沒在看胖哥。
胖哥卻主動擠過來，頭油味跟着飄過來，還混着一股腋來香，笑嘻嘻的問：“哎，我從業主群里加了你倆的微信，你倆咋不回啊？咱們住在一起就是緣分，沒事的時候聚在一起吃吃飯，玩一玩呀。”
桃桃要窒息了。
她屏住呼吸，看了眼吳迪，吳迪更慘，一張臉憋的鐵青。
胖哥十分不會看人眼色，還在問着。
桃桃扭頭，一邊繃著呼吸，一邊給謝璟聲打着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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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孩子們吧！
謝璟聲看着突然轉過頭的桃桃對自己做出一個qaq的表情。
他面無表情低頭看了眼嘰嘰喳喳不停的胖哥，伸手扯住對方的後頸，像是抓住胖哥的命脈提了起來。
胖哥的小腳懸空晃了兩下，驚恐回頭：“帥哥，有事嗎？”
謝璟聲輕咳一聲，一本正經中多少沾了點禮貌：“不好意思，你擋到我了。”
整個身體懸空讓胖哥少了幾分自信，多了幾分真誠，對着謝璟聲說：“帥哥，你喊我一下我就…”
謝璟聲的目光落下來，一張臉喪了吧唧，讓胖哥的聲音戛然而止，誠懇微笑道：“這樣會不會太累着您，您把我放下吧。”
趁此機會，桃桃和吳迪早就跑了。
謝璟聲把人在一旁的台階處放下，對上胖哥皺巴巴的后衣領，再一次伸出手，撫平，自認語氣十分和善道：“下次不要和她們搭話，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