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現場

第3章 現場

這是一套4房2廳的大戶型,大廳,廚房、書房、衛生間,飯廳,主卧帶衛生間,裝修都很精緻,刑斌明白鐘點工得從9:30干到下午4:30的道理了。

陽台正南向,採光通風都不錯。紅木的家私、JDZ瓷器擺件,大屏的掛牆電視、大容量的冰箱、冰櫃、空調,一屋子的電器設備,滿滿都是人民幣的味道;書房裏,掛了一副對聯:長劍一杯酒,高樓萬里心。落款于右任,可惜主人基本都不在家,誰來欣賞了,也或許就是個擺設,無人喝彩。30樓頂層,視野開闊,風光無限。

刑斌習慣性的概略走完一圈,確如剛子所說,胡女士並不是那種有強迫症似的潔癖的人,然後再次從大門開始,一步一步的仔細的摸索觀察。

大廳里的各種痕迹比較凌亂,應該是救人時忙亂所致,不過物品都還整齊,茶几、擺件櫃、地櫃、沙發、餐桌等一應物品,整整齊齊,特別擺件櫃,上面的各式擺件看不出有動過的痕迹。沙發上有血跡,地面血跡也比較多,地上到處都是帶血的腳印,是物管和保安救人時留下的。

除了腳印凌亂,客廳里看不出有任何搏鬥痕迹,嫌疑人當時應該也會很慌張,衝出房間,奪門而出,像兔子一樣飛似的跑了。

“屋子裏的貴重物品沒有丟失,其實任何東西都沒少。”

剛子點點頭:“驚醒受害人,事發倉促,沒時間也沒機會再順上任何物品,能跑路就不錯,況且,最值錢的金銀首飾都在柜子裏。”

“書房那副對聯如果是真品,價值最少在6位數起。”

“他能知道這副對聯的價值,也不至於淪落到當一個毛賊,都不用進卧室,直接進書房卷了對聯就走,也不會發生接下來的行兇、傷人,罪與罰都差別大了去”剛子哈哈大笑說。

相對於一個竊賊,現金是最實際的,但在這個互聯網的大時代,能家裏放上一千元現金的家庭,怕也是不多了。貴重的金銀飾物,小件便於攜帶,出手也不麻煩瑣碎,算是次選。珠寶鑽石,沒有專業渠道,根本出不了貨無法變現,古玩字畫,也是一個道理,通常都不在毛賊的考慮範圍內。所以,無論如何,都會進入房間搜索,可以確定,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偷,趁着風高月黑,隨機找了一戶人家打秋風。

陽台上,可以俯瞰湖景,不過並沒有找着秋水共長天一色的感覺,刑斌瞅了瞅天台示意剛子。

“我上去看過,找到幾組明顯的鞋印,和卧室里的一組鞋印是吻合的。前幾宗案子就是這樣,從天台爬下陽台”剛子說。

“從天台爬下陽台,這不光是個技術活兒,還真需要膽氣,恐高的人一定做不來。”

“嫌疑人可不是第一次用這種方法做案。”

“那也是一種危險的方法,這高度一個失手,估計全不了屍,和刀口舔血差別不大吧。”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技術組的報告裏,現場鞋印分析的嫌疑人身高在175-180CM左右;胡女士身高不到160CM;身高差,性別差,決定了二者的力量差和對抗的可能性,嫌疑人即使不用刀,也理應不太費勁的制服胡女士;而如果需要動刀,胡女士怕是凶多吉少。那當時的現場,是什麼因素導致嫌疑人非要使用兇器,而在使用了兇器后,卻並沒有對胡女士造成任何可致命或深度的傷害,是什麼意外因素的干擾了?。

卧室里,除了血跡,有明顯的鞋印在木地板上,

應該是嫌疑人留下的。卧室里也不是想像中的特別凌亂,不太像是兩個人進行了一場殊死搏鬥、拚命的現場,地上雖然散落的枕頭,有一個被劃開了,撒了滿地覺明子。床單、空調被、床頭櫃、地上,牆上都有血跡,有浸染上去的,也有飛濺的,床頭櫃旁的立式衣帽架上也有血跡。

刑斌很奇怪,立式衣帽架居然沒倒,床頭櫃和床還有一旁的立式衣架,床對面地櫃、電視機,房間裏的小桌子逍遙椅,排列井然,要不是血跡和凌亂的床和地面,誰能相信這裏發生過生死搏鬥。

“你第一次勘察現場,房間裏就這麼整齊?”

“是啊,問過了,沒有任何人動過,我也滿詫異,總覺得我們到現場前有人佈置過,可在我們之前是保安和物管,他們只為胡女士簡單處理傷口,沒做其他,120和我們是同步到的現場,奇了怪了。”

其實不光奇了怪了,刑斌的思路有點亂了,剛子也是。不管嫌疑人是流竄還是本地人,他的目的都是盜竊財物,如果驚動了事主,完全可以轉身就跑;或者選擇制服事主,繼續作案,顯然嫌疑人選擇了後者,並且亮出兇器。卻又很顯然沒有任何恐嚇作用,胡女士雖然身中五創,但嫌疑人卻落荒而逃;這季節又悶又熱的天氣,因為需要開啟空調,肯定緊閉了門窗,加上室外機的噪音,單是幾聲叫喊的分貝,很難讓上下左右聽見,而且這個時間點,都在跟周公談心;嫌疑人的確也會慌亂,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手執兇器的情況下,制服不了胡女士;如果胡女士也以命相搏,動靜一定會很大,拋開傷情,起碼房間裏傢具不應該擺放的那麼溫馨了。

“動靜不會大,這屋裏整整齊齊,如果不是胡女士受傷,我可能會以為他們就在房間裏拉扯了幾下。”

“上樓頂”刑斌說。

刑斌找來物業,打開樓頂天台的門,在對着戶主陽台的位置,有清晰的摩擦和攀爬痕迹、鞋印,一切似乎很明了:嫌疑人事先上了天台(天台是公區,進入天台也是刷IC卡、住戶、物業都有,但不能排除有誰上來后離開時沒鎖好門,保安巡樓總時不時能見門開着,也對業主做了知會,不過沒人會在意),等到半夜爬下陽台,實施作案,受害人驚醒,遂行兇,然後開門逃竄。

“前天我上來,這門已經鎖了,沒出事兒沒人會覺得有安全隱患。”

“除了電梯上30樓再走上去,也可以從走火通道走樓梯上來”剛子說。

“是的是的,可以從地庫停車場,走樓梯一直上來”物管補充。

“地庫有攝像頭吧。”

“必需有,不過哪個地庫的光線不跟鬼片里的場景似的,能拍個影子就不錯了,看不清人,但還是有意義,起碼知道案發那個時間點附近,有人在地庫里跑出去,大概在凌晨2:34吧。”

剛子告訴刑斌:“保安上來時候,胡女士家的大門開着,進門開燈才看見胡女士接近虛脫的挨在沙發邊,趕忙止血簡單包紮,又用洗手間裏的毛巾包住流血的臉,直到支援的同事到來,大家在亂鬨哄中才吵醒了對門的鄰居。”

“這樣吧,我們來做個求證,從胡女士家門口跑到嫌疑人爬牆那個位置”刑斌示意剛子,他在警校一直是中長跑的佼佼者。

“我嗎?”

“是的,滿身技能,豈能不讓你發揮。”

剛子先試了試跑一層樓,5秒。

“我這速度可不是一般人能達到的水平啊。”

“不急,這樓30層,我沒要求你勻速估計也保持不了勻速,這樣不科學,求證不了我們想要的結果。”

刑斌讓剛子等電話,自己乘電梯下到地庫,數着步數出去,循着保安的指引來到牆邊,遙控剛子起跑。他相信這是一個簡單的入室行竊傷人的案子,但是,胡女士對整個案發的的經過,一定做了隱瞞,這是他想也必需知道的。

剛子喘着大氣跑過來,“不行了,老多時間沒練,不復當年了。”

刑斌看了看錶,7分09秒,“你從入口還是出口跑過來。”

“出口。”

“慢慢走回去,上樓從入口再跑一次。”

第二次成績,6分43秒。

“不錯了,從地庫出口出來這位置,按步數算了算,繞一繞得有1000米,如果從地庫入口過來,大概得800米。“

“那貨怎麼那麼二了,這沿着牆根兒,哪不能爬出去啊,非得跑那麼遠才爬出去?”

“這小區的設計,地下車庫入口都正對湖邊,出口正對大門臨街的大道,小區臨湖牆外是休閑綠道,那時間點肯定沒人,而且我估計他是從哪兒爬進來,就從哪兒爬出去,人慣性都選自己熟悉的路。”

以剛子這個跑步成績,雖然不算好,但若以普通人的跑步速度,應該是達不到剛子這個水平,無論如何7分鐘以上是必須的。在保安的筆錄里,胡女士的求援電話大約在凌晨2:43,治安錄像里,爬牆的人,時間點在凌晨2:39,這有4分鐘的時差。如果因為恐懼、慌亂直到情緒穩定,自己簡單止血再打電話,這個時間差勉強合理。可是按剛子跑下來的時間算,嫌疑人可以確定是從2:32或更早的時間,就已經奪門而出,這個時間差近10分鐘,有點過了。

還有一點,手機在床頭,她是拿着手機走到了廳里,刑斌在房間裏打開手機看過,滿滿的信號。

刑斌和剛子來到臨湖的綠道,有人夜跑,有人散步,還有小情侶談情說愛,只不過稀稀拉拉,小區的圍牆並不高,大約2米,如果健步上牆翻越過去,不會超過3秒,誰也不會注意到,刑斌瞅瞅表,快9點了。

“這邊一段的錄像看到什麼時間段。”

“案發前後兩小時。”

“可以再把時間段放長一些,現在這會兒9點,嫌疑人不會太早來這兒,雖然爬牆只是一眨眼間的工夫,但怎麼也要挑人少的時間畢竟這是在作案。”

“O的,從8點往後唄,他要是從這兒爬,什麼時間潛伏進小區就清楚了。”

“爬牆出去后的治安監控,也盡量都過一過,沒準兒跟着監控我們就順着摸過去,就此拿獲。”

“你想多了,倚着治安監控就能破了案,我們得失業了,後邊兒也看了一段,跑過臨江大道,就閃進了批發市場消失了,那邊有一條破巷子穿出去是一片拆掉的老小區,無影無蹤了”剛子哈哈大笑起來。

刑斌跟剛子一起理了理思路。

一:筆錄時,胡女士肯定有所隱瞞。

二:初步推斷,嫌疑人從小區外爬牆進入,通過電梯或走火通道上頂層再上樓頂,不過可以推定為走火通道,因為通道里沒有監控。

三:從房間傢具的整齊程度看,打鬥不算激烈。

四:嫌疑人在身高、力量有絕對制服受害人的情況下,還是動了兇器。

五:在嫌疑人使用了兇器的前提下,受害人的傷情並不嚴重,即便胡女士練健美瑜伽,也不具備和持械嫌疑人對等搏鬥的能力,成年男性和女性在肌肉力量上,沒有可比性,除非女生受過專業的訓練,胡女士顯然不是。

六:求救時間點,由監控所知到他們求證的結果,這個時間差過長,傷雖不嚴重,但畢竟在失血,這可是性命攸關,成年人必備的常識。

“那麼,倒序推一推,胡女士確定是隱瞞什麼。”

是的,可以肯定,但她究竟會隱瞞什麼了。家裏失竊,而歹徒又持械行兇,自己也身受五創,雖不致命,但若一直失血,得不到及時的救治,那就會危及到生命。為什麼?

凡事皆有由來,從沒無緣無故的愛恨。

刑斌跟剛子講了一個故事:刑斌是跟隨父母的工作調動來到這座城市,在來到這座城市前,他整個小學階段都在內地的一個小城市。小城市嘛,比沿海開放城市落後,特別是經濟,除了機關單位有穩定收入,國企都面臨下崗。可那時偏偏出了個爆炸性的案子,他父親單位的一個保衛幹事,居然受了一個因為長期曠工、鬥毆被停職下崗的青年工人的蠱惑,在值班的時候,準備盜竊槍支(那個年代很多三線大企業保衛部門都有槍支),正好被同事撞破,於是殺害了同事,兩個人一起攜槍逃跑。當然,他們並沒有逃掉,警方組織追擊,在距離單位不遠的江岸邊上,經過激烈的交火,將二人當場正法。公安機關和單位都覺得很震驚,那位青年工人,也只是個工人家庭,父母已經下崗,他也下崗。一個三無人員,究竟能許下什麼樣的利誘,讓一個保衛幹事甘冒死罪,殺害同事,盜竊槍支。反覆的調查、走訪、問訊相關人員,終於還原了一個讓人無法相信的原因。兩人起初僅認識並無交集,一個偶然的機會,青年工人和妹妹一起來單位替父親辦理事情,在門崗登記,姑娘長得漂亮,保衛幹事一見就動了凡念丟了三魂,被一眼就瞧破了心思。青年工人然後借各種機會接近幹事,許諾只要他能偷兩支槍出來,一定讓妹妹嫁給幹事。就這麼個利誘,八字還沒有一撇,算是個什麼事,可居然成立了。

“我覺得就是一個故事吧”剛子說。

“故事來源於生活。”

“人的腦迴路可能有時候不能用邏輯來分析。”

“是的,也許就是一種執念,讓人覺得這事一定得做,小夥子看上了姑娘,一定要娶這姑娘,一定得協助犯人逃獄”

“那你看胡女士是有什麼執念嗎?”剛子歪着腦袋看着刑斌。

“不知道,可能我是有執念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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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罪必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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