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平安夜(二)

81平安夜(二)

據說現代人常患有一種叫做“下班沉默症”的病,白天在單位中各種春風滿面滔滔不絕談笑風生,回到家就一秒變冷漠成為惜字如金的典範,夏沙覺得現在自己就有點這種傾向。在外,她是嬌軟燦爛風華絕代(咦,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混進去了)的sandyxia,獨處之時,經常懶洋洋的提不起勁兒來,彈着琴畫著畫就默默的走神了,這種渾身縈繞着的蛋蛋的憂桑到底是腫么回事?夏沙可不想有一天回過神來然後驚悚地發現自己正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作一個明媚而憂桑的文藝青年狀……

徐葦航作為時刻關注夏沙的高智商高情商簡稱“雙高”的大好優質青年一枚,自然是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這種情況,不過,俗話說,心病還須心藥醫,這種事情急也急不來,只能在一旁默默的守候,讓小孩自己調節過來。

一般來說,只要周圍環境中出現人形生物,夏沙會條件反射的開啟“社交模式”,並不是說一定是臉上掛着得體的微笑從容優雅儀態萬千那種,而是腎上腺會迅速分泌激素,使整個人的情緒都被調動起來,處於一種比較活躍比較熱烈比較open的狀態,讓人甫一見到就能自然地聯想到熱情陽光活力這些充滿正能量的詞彙。這是她自覺兩輩子以來最為得意的技能之一,被她戲稱為“社交光環”,由於長時間裝備而最終演變成了深入骨髓的被動技能。

技能的好處不用多說,壞處也顯而易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白天鬧騰多了,晚上自然需要好好冷卻一下。以前夏沙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的性子,不覺有什麼不妥,如今身在異鄉,不管是從生理上還是心理上都算是進入了一個低谷去,要維持白天的形象和水準,夜深人靜之時只更覺疲憊。

由於“社交光環”的強制性,正常來說,排除父母等極少數人之外,一旦周圍有人,夏沙是斷斷不能夠好好休息的,所謂的“陪伴”只會有適得其反的作用。所幸十一年的青梅竹馬終究是功不可沒,徐葦航正正好是屬於這“極少數人”的範圍之內的,夏沙在他身邊各種無壓力,就像習慣空氣一樣習慣了對方的陪伴,有時候各干各的事情一整天不說話也不覺得尷尬,只覺心安。

天氣漸漸轉涼。國外的月亮沒有特別的圓,米國的冬天也沒有特別的溫暖。聖誕將近,商店的櫥窗貼上了六邊形的白色雪花和金色的小星星,大紅色的尖頂小圓帽開始流行,超市的門口擺放着大大的醒目的促銷標誌。有的人忙着返鄉,有的人忙着聚會,有的人忙着談戀愛。聖誕是是外國人的,不是我們的。

但假期是我們大家的。不是么。

夏沙居住的地方,是學校周邊的華人聚居地,大部分都是學生,早早的開始呼朋引伴各種吃喝玩樂,夏沙跟着不同的人很是瘋玩了幾次,時日久了便也覺得略有點乏味。尤其是不管怎麼求同存異,東西方理念之間的巨大差異總是冷不丁的冒個泡來刷一下存在感。

有次大家聚會唱歌,相熟的性感白人女孩遞給她一顆藥丸,雖然基本上每個人都吃了,氣氛很熱烈很high,夏沙出於輕微的潔癖和慣常的謹慎心理,不明來歷不明做法的東西不輕易入口,默默的讓它滾到了袖口裏。事後才知道,所謂的“讓人興奮的小玩意兒”居然是類似於搖頭丸一類的存在,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毒品可是所有人耳提面命千萬不可沾不可嘗試不可挑釁的處於生物鏈頂端的存在啊!

雖然米國政府也在不遺餘力(?)地打擊毒品事業,但是顯然,大麻搖頭丸之類的“小玩意兒”並不在禁忌之列,海洛英等高純度高成癮性的化學合成物才是重點照顧對象。

經此一事,夏沙也歇了玩鬧的心思。後來她租的這幢公寓差不多人去樓空了,徐葦航又天天在耳邊念叨着安全問題,夏沙就乾脆收拾收拾東西搬去和他同住。

話說長長的假期,整天待在家裏真的大丈夫么?在家宅了沒兩天,夏沙就開始各種閑不住,渾身不得勁兒,滿滿的都是求順毛求遛遛求出去玩的氣息。

於是某天早上起床之後,習慣性地先拉開大大的落地窗帘,看到清晨陽光下院子裏停着的那一輛房車,驚喜來的如此濃烈。

車旁的少年,哦不,現在應該是青年了,似有所感的回過頭來,朝她揮了揮手,露出一個爽朗的微笑。純白的襯衣袖子卷到手肘處,手上還拿着未來得及放下的工具,淺褐色的羊毛背心,邊緣好似要融入晨曦之中,有一層若隱若現的霞光流轉,更襯的他眉目秀挺,溫潤如玉。

夏沙覺得自己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不同於乍一見時的那種強烈的興奮雀躍,而是有一種酥酥的麻麻的感覺,似乎有一股暖流從心底湧出流入四肢百骸,讓人有一種暖洋洋的慵懶的感覺。

不再煩躁着悶在家中,也不再急切地想要尋找一個出口,這段日子一直困擾她的那種惶急的焦躁的不知所措的細微的不安,在一剎那間煙消雲散,彷彿時光在此刻放慢了腳步,日子仍是一如既往的緩緩流淌,她仍是那個無憂無慮無所畏懼圍繞着父母撒嬌的夏小沙。

抬頭遠眺,只見萬丈霞光。

淡然處世,寧靜致遠,縱情山水,肆意人生,無懼無怖,無欲無求,看盡人間好顏色,此生當如是。

伴隨着歡快悠揚的音樂,一輛房車迅捷地行駛在米國四通八達的州際公路上。徐葦航不時覷一眼一旁哼着歌自得其樂滿臉都寫着“我心情很好”的夏沙,不由彎了彎嘴角。雖然不知道具體是哪個原因,小孩心情的轉變確是明明白白,總歸是這場出行的功勞,看來以後要多帶出來遛遛(???),小孩子還是很好哄的嘛!

有人說,長途旅行是最考驗人的時刻。合不合適,可不可靠,在每分每秒狀況突發的旅途中,將一個人的第一反應和應對手段展現的淋漓盡致。

這讓夏沙又想起了三年前的那次分別之旅,也是兩個人,走了大半個中國,一百多個g的照片和視頻,幾十萬字的隨筆,記憶仍然鮮活地烙印在她的大腦皮層深處,纖毫畢現。

和小航一起旅行,無疑是一件輕鬆愉悅溫馨美好的事情。他能體貼的安排好行程不用夏沙操心,靈活的處理突發事故,武力值高打得過流氓斗得過地痞,而且還相當有紳士風度能照顧到夏沙最細微的需求。

更關鍵的是,他們很合拍。在該2b的時候2b該文藝的時候文藝,有一種不可言傳的微妙的心靈的契合感。

不過一些之前未曾察覺的細微的轉變,也顯得明晰起來。

在夏沙的記憶中,徐葦航是相當溫柔體貼的一個人,有時候她任性捉弄他時,他也從不生氣,做多只是無奈又寵溺的笑笑,有分歧時,撒一撒嬌糊弄一下也就過去了,他總是拿她沒轍。

也許是獨自在外生活打拚的緣故,一個人要負擔起一家公司的命運,骨子裏的堅毅與強勢終於剝離了溫和的外表,透體而出。

大部分時候依然是千依百順,夏沙說一他不說二,有時候又會默默的溫柔的堅持,用自己的方式不動聲色水滴石穿一般的改變夏沙的想法。夏沙的一些“不夠好”的小習慣也在他的潛移默化的干預之下漸漸銷聲匿跡。於是在米國的這段本應該多少有點兵荒馬亂的日子,竟然是她少有的過的非常“養生”的時日。

夏沙又想起一次無聊去看他談判,那樣銳利的鋒芒畢露咄咄逼人的徐葦航,真的是她記憶中所認知的小航嗎?

果然世間沒有永遠停留在原地的事物。到了哪裏,遇見了誰,產生怎樣的對白,都會對一個人的性情乃至人生產生或多或少的影響。

曾經那樣熟悉到彷彿是自己半身的人,不也在遙遠的大洋彼岸,無聲的蛻變着嗎

但是,這樣偶爾強勢的小航,比那個永遠溫柔地笑着不懂拒絕的小航,更讓人移不開目光呢。

其實這只是夏沙沒有細想而已。徐葦航的強勢與執着,又豈是分別的這短短三年就能形成的?當初夏沙職業性地習慣在深夜寫作,還不是被他用水磨工夫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日夜督促給改了過來嗎。

他不過是以他獨有的方式,緩慢的、深入的、堅定的一點一滴地侵入到她的生活。讓她生活的每一寸土地、呼吸的每一處空氣、記憶里的每一個角落,都帶上他的烙印。

徐葦航熟知夏沙的性子,知道她不喜歡被束縛,於是行程安排的非常松。在她興緻起時就可以隨時停下來,或是在草地里打會兒滾撲會兒蝴蝶,或是在陽光明媚的午間鋪上地席眯會兒覺,或是就着湖邊溪邊做一頓野外燒烤。

讓夏沙覺得最為神奇的事情是,不管她有怎樣的創意或者說折騰,當天晚上,他們總能及時到達一個安全的落腳點,採買補給,一夜好眠。

路途中會遇上同是開着房車出門旅行的朋友,總是會互相熱情的打招呼,有時可能只是一頓飯時間的緣分,有時也會結伴而行個幾天,然後在某個岔路分道揚鑣各奔前程。每一天都是新的風景,遇見新的人物,產生新的交集。每一天都是如此期待第二天的太陽,期待着新的故事。

傍晚時分,他們到了山頂的一處房車補給營地。這處風景很好,而且海拔正合適,很適合看星星,所以這個營地在這一帶很出名。

人有點略多。夏沙心裏嘀咕。

要知道這裏可不是我大中國,人形生物並不是可以隨處出現的。他們所在的這一片區域,已經算是比較荒涼的野外,有時候連着一兩天都碰不到別的車。

情況有點反常。

直到熱情早熟的便利店小妹附贈給他們一個大大的蘋果,歡快地說了句“merrychristmaseve”,夏沙才反應過來,原來,今晚已是平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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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物語(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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