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修女和麵包坊

賽麗婭走下車來。這是讓她感覺到很不舒服的地點，賽麗婭抬頭看了一下街道的標識——正是羅茲先生麵包坊所在的街道。身後的一名祈生者跳下車來，走在賽麗婭後邊。這條街跟其他的街沒有什麼不同，羅茲先生的麵包坊在這條街的中間，店裏仍然亮着燈，在這條很多店早已關門的街道算的上是鶴立雞群。憑着成為修女后獲得的好視力，她遠遠便望見麵包坊里的人數。裏面的人不是很多，但是相比往常的客流算的上是人數較多。她停下腳步，壓低聲音對後面的祈生者說到：“再讓一個小隊的祈生者出來。可以留兩位在這裏等着。”她着重說了這裏兩個字，後面的人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到馬車前將一隊祈生者叫下來，又把賽麗婭的話吩咐下去，連忙走上去繼續跟在賽麗婭後邊。賽麗婭也不急，她面上沉着冷靜，心底的奇怪卻如潮水般冒出來。然後略一思索，從外套里拿出來一本教會下發的法典，銀色的法力從她手中出現，法典無風自動，在賽麗婭的身旁懸着，自己便開始翻頁，賽麗婭略略掃了一眼法典，開始吟唱道：

“有一次，我們夢見彼此竟是陌生人。

醒來時，才發現我們本是親密無間。”

咒語不長，賽麗婭很快便唱完了。似乎有波紋從賽麗婭身邊擴散開來，雨下的更大了。賽麗婭將懸在身邊的法典拿起來握在手裏。在她的靈感範圍里，麵包坊給她的示警最為明顯。當賽麗婭還在教廷被撫養時，她的靈感是當期修女中的佼佼者。她轉念便明白卡蒂娜恐怕沒說錯。如果只是避雨的人帶來的“危險”，她的直覺不會這麼精準的指向地點——或許還有在這個地點朝夕相處的人。“羅茲。”她在心裏暗自揣度。“羅茲從小就經常在教會裏，因為各種原因，加上神父撫養他，他都可以算是半個教會人員。他對一些意外事件的處理的流程可能比我還熟悉。”想到這裏，她面色微有肅重，招手讓祈生者們都退後。法典從她手裏脫出，浮在她手邊。賽麗婭不再猶豫，直接走向麵包坊並敲門。

“您好，教會例行檢查。”賽麗婭說到。麵包坊里人很多，卻傳不出一點聲音。從外面來看，賽麗婭感覺這裏應該是熱鬧的。但是透過這扇門，卻什麼也聽不見，沒有人給她開門。賽麗婭又提高聲音重新敲了敲門。“羅茲叔叔在嗎？教會例行檢查。”依然沒有人給她開門。教會執法規定，一旦被執法對象在兩次執法隊詢問申請后不給予回應執法隊伍就可以強行執法。賽麗婭不再猶豫，抬腳便往麵包坊門上踹去。意料之外的，麵包坊的門被踹開了。麵包坊突然一下子寂靜下來。是的，是突然寂靜下來。賽麗婭確信自己在踹開門的那一瞬間是聽到了很吵鬧的聲音，只是在一瞬間都全部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停止下來，變得寂靜無聲。這時賽麗婭的直覺就像剛剛連上網那樣在她的腦海里瘋狂尖叫，走進麵包坊的她突然如夢初醒般被定在那裏。不對。她想。不對。羅茲先生沒有開門。她在心裏重複。“親密之人”的咒語並沒有起作用，她不應該踹開門的。外面的風挾着雨吹過來，賽麗婭猛一哆嗦，從心底的反思清醒過來。她當機立斷，法力從她手中飛出，黑底綉金的法典嘩啦啦的翻開，聲音在寂靜無比的麵包坊顯得格外突出。她不再遲疑，高聲吟誦道：

“……更廣闊的旋轉，是繁星之間的緩緩轉動。”賽麗婭快速唱完，法典又騰起翻頁，她便不停息地繼續唱道。在她吟誦的過程中，

麵包坊的上空似乎被綠葉所遮蓋，然後綠葉在一瞬間便完成了春夏秋冬的運轉，然後星空升起，夜幕降臨。

“影子蒙上她的面紗，悄悄地，溫柔地，用她沉默的愛的腳步，跟在“光”之後。”星星閃耀，影子便出現，人群的影子就像一團墨一樣混合在一起。這時候，麵包坊里的人終於動了起來。前面的“親密”似乎終於起效一樣，跟“轉動”一起作用於現在的時刻。看着親密地貼在一起的東倒西歪的人群，賽麗婭微鬆一口氣，對後面的祈生者傳音過來。

而這時候，在街對面咖啡廳里閉眼假寐的李淮生福至心靈一般，他有些好奇這群被困在麵包坊里的人——他不知道修女為什麼會去麵包坊的門。

“執行者A，申請查詢人物信息。”李淮生在心裏說到。

姓名：羅茲·路易吉

性別：男

身份：…………(已鎖定)

關係：薩弗瑞神父養子。…………(已鎖定)

李淮生一眼掃過這些人，上面的信息一點沒變——除了性別。他懷疑執行者A出了故障，便不再看向人群。他看向賽麗婭和那些祈生者，上面的信息開始飛速更迭。李淮生悚然，他又看向街道外，匆匆路過的行人。執行者A依然盡職盡責的展出信息。

李淮生看着那些忙忙碌碌忙着詢問人群的祈生者，一股難以言語的寒意爬上他的身體，他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在發寒。

然後他的貼身衣服已經冷汗浸透。

他甚至不敢再看羅茲·路易吉一眼。

賽麗婭修女靈性忽有所感。來不及細究，她便連忙大聲說道：“所有祈生者都退後！”祈生者們不明所以，連忙把詢問的工作放下，趕緊退後。

人群忽然意識清醒起來。羅茲·路易吉們朝着賽麗婭和祈生者們笑。賽麗婭的靈性大叫，但她的直覺讓她不能再細想下去。接着人群開始向祈生者和賽麗婭攻擊——前面賽麗婭給他們吟唱的那些咒語此刻在這種混亂的局面起了反作用，她揮手默念一道咒語防禦，趕快將祈生者們推出去，然後讓他們退遠一點，讓人趕快去教會傳遞消息。這裏的情況已經很嚴重混亂了，祈生者們在這裏只會處於劣態。

李淮生腦海里，執行者A旋即出聲。它用它的具有特色的金屬音說：“檢測到羅茲·路易吉個體生命數量過多，是否進行審定？”

李淮生看了一眼亂象，像是被人蠱惑了一般。

他回答道：申請進行審定。”

“已提交審定申請。審定進行中。”

“審定成功。”

然後李淮生看到了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次難以忘懷的場面。

人群們，或者說是羅茲·路易吉們。他們，姑且叫做他們吧。在執行者A說出“審定成功”的下一秒，他們從中崩潰了——更具體一點來說，是炸開了。肉/體，鮮血，混合著零件流了一地。

賽麗婭本來做好了戰鬥的準備，突然遇到這種情況，一時目瞪口呆，法典自己在空中翻來翻去，似乎也不知道給出什麼法文。

在一片寂靜里，李淮生聽見執行者A說到：

“審定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