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不落之月 第6章 魔法書朋克·無月之空
“我……沒事。我很好。”
切斯特看到希比重新抱緊步槍，不再神經質一般念叨什麼月亮侍女，多少鬆了口氣。
說實話。
他其實不是很喜歡希比·柏邵斯抱着槍的模樣。
切斯特希望人能過得幸福，雖然手術服就審美層面而言真的很難看，但若是當作職業服裝看，其實是有些生活趣味的。
但是槍就……
一個人面對生活最後的倔強，就是不去拿起槍啊。
希比的精神狀態多少回復后，切斯特看到她朝着手術床靠了靠，就和她商量，把她換到了床上，自己坐到床邊，讓她多少休息一會兒。
女醫生閉上眼睛養了一會兒神，精神上的異常終於徹底褪去了。
“是魔法書的影響。”
她的呼吸變回了本來的節奏，說：“現在頭腦不再發脹了。那一本魔法書的內容對我來說過於沉重。還好您讀的有點……磕磕碰碰，不然我多半已經發瘋了。”
切斯特皺着眉，有些驚異道：“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只是個古怪的故事啊！？”
他總覺得聽魔法書發瘋完全是奇幻故事裏才有的事情。
“再怎麼說也只是個故事，”他還是沒忍住，“我什麼都沒感覺到，而且說到底，其實這點內容連故事多少都算不上，人怎麼說也不可能……反應這麼大吧。”
他想了想，試圖找一個讓他更加好接受的解釋：“會不會是有什麼其他因素在影響你？”
“是那本書上的內容。”女醫生說，“我很確定。”
“怎麼會，人怎麼會被一個故事影響成這樣。
他還是很難接受。
切斯特倒也不是到了眼下這個關頭還扭捏着不肯承認一位“專家”講述的事實。
他只是……沒有實感。
他本人畢竟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即便是現在，他還是不覺得自己存在什麼特殊之處——沒有噴涌而出的力量，沒有強壯超凡的體質，沒有超越凡人的智識，他什麼也感覺不到——可當下的事實卻又在強迫他承認這一點。
“就算不是魔法書，人也會被故事影響，我們會因故事感到憤怒，悲傷，我們的情緒會對故事作出反應。這樣想的話，我們的靈魂對故事產生反應，從而精神失常，也不會顯得奇怪？”
“哦！哦……哦！是哦！有道理！”切斯特摸了摸鼻子，“啊，對不起，我本意不是爭論……”
躺着的女醫生乾笑，“這些都是我臨時想出來的，不一定是對的，不用當真。”
“嗯！嗯……”
切斯特差點沒接上話。
就在剛剛，他終於看到了尼科利特的屍體，那女孩……在手術床的底座上靜靜的躺着，流了不少血，就在支架旁邊，小小的一隻不顯得擁擠。
他看傻了，嘴和女醫生繼續說著話，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嘴巴就自己一張一合，他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那具小小的屍體。
有一瞬間，他覺得她真的很美。但隨後立刻被這褻瀆的念頭弄得無地自容。
女醫生那頭忽的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切斯特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這時他才回過神來，看到希比對自己搖了搖頭。
他沒由來感到一陣委屈。
“我……”
話語就像是梗在了喉嚨里，怎麼也吐不出來。他想說點什麼，說什麼都好，他必須找個話頭。
切斯特的視線掠過一地垃圾，
又落到了尼科利特為他繪製的一環環防護圈上。
他忽然注意到防護圈的最外層擠着很多隻小蟲子，他揉了揉眼睛，或許是燈光太晃了，有點看不真切。
不，蟲子確實冒着黑氣。
“那些是什麼，防護圈邊緣有很多小蟲子？”他請教希比醫生。
醫生起身瞄了一眼，“是陰蟲，你不知道嗎？”
她有些困惑。
“抱歉，我腦子裏一片空白，似乎什麼也不記得了。”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
希比充滿歉意地說，“您雖然沒有記憶，但似乎還有一般常識。陰蟲雖然是神秘學知識，但是屬於任何人都知道的範疇，我以為……”
她沒有繼續糾結這個事，解釋起了起來。
“陰蟲是只有黑夜會出現的蟲子，與之相對的是陽蟲，只有白天才會出現，是判斷時間的絕對標誌。”
“絕對標誌？沒有時鐘嗎？”
“時鐘有時候會不準。”
“他們被防護圈擋在外面了，是在啃咬結界嗎？”
“不是，它們在啃咬無形怪物的屍體，陰蟲有這樣的習性，會在無形之物死去的地點少量聚集。”
“少量聚集？”切斯特想了想，“這種蟲子很罕見嗎？”
“不，這也是陰陽蟲的特性，通常它們只會少量聚集，無論有多少屍體都只會出現最多一小群。極罕見的情況會發生大量聚集現象，但一旦大量聚集立刻會演變成嚴重災害，人們暫時不清楚陰陽蟲在什麼條件下會發生大量聚集現象。”
“哦，所以現在是黑夜。”
“是的。”
切斯特生出了一個模糊的計劃。
“我試試魔法書上的一個直接攻擊魔法……如果能行的話，看看用這個魔法能不能把這個房間裏的無形怪物先清理掉。你的子彈不多了吧。”
“嗯，可以試試。”
切斯特的周圍全是垃圾，一地葡萄糖瓶子，換掉的血淋淋的紗布，丟開的手術服，紙盒，不認識的醫療器材。
終於，他在尼科利特的屍體旁找了一盒白堊粉筆。
切斯特按照魔法書的指示，握緊粉筆，捧在隱隱發痛的胸口前，在心中冥想那些精鍊粉筆所需的情緒。
書上說只要三五秒就夠了，他猶豫了一下，捧了半分鐘。
然後是畫圖。
首先是一個標準的圓環，尼科利特的防護圈給他們留下了足夠多的空間，他找了一處相對乾淨些的地方，畫上了一個較大的圓環——代表的含義是“月之形”。
下一步，是在那個較大的圓環內部，繪製一個圓形的變體圖案——代表的含義是“當空之月”。
如果可能的話，這一步可以通過繞着“當空之月”撰寫銘文來強化魔法的效力。
不過就現在正在繪製的圖形的尺寸和繪圖工具而言，操作起來可能會有些困難，便跳過這一步。
然後是回憶那個故事。
——月亮侍女在湖邊編織她的絲，為的是將血從母親的體內抽離出來。
沒有效果。
切斯特並沒有觀察到理論中應當出現的超自然現象。
是法陣的尺寸問題，還是別的原因？
切斯特不想剛一嘗試失敗的噩耗傳給希比，考慮到尼科利特的防護圈確實存在超自然效果，一定是哪裏存在他忽視了的地方。
他搓着手指，思考着，又翻開魔法書檢查了一下，忽然，他覺察到一件非常驚人的事。
他感受到了……某種力量。
試着分開左手食指和拇指，兩指之間便拉出了一根蒼白的線。
這是書中提到的，哈勒沃森的月之魔力！
但是從份額來看，不像是“月亮侍女之線”提供的，似乎是施行“月之形的防護”也就是防護圈魔法提供的魔力。
切斯特無法解釋這個現象，只好詢問希比，藉助她的智慧。
然而希比醫生也很困惑。
“我不知道為什麼攻擊魔法無法成功，神秘學我也只……接受了基礎培訓。而且哈勒沃森先生，你的魔法和我知道的所有魔法都不一樣。”
切斯特重新嘗試，但還是失敗了，僅僅只有魔力又盈餘了一些。
“我畫的圖形應該沒有問題，不會是圓不夠圓的錯，畢竟防護圈的部分正常工作了。難道是當空之月畫的還不夠好？”
“當空之月？”希比重複道，“哈勒沃森先生，圓內的那個符號代表的是當空之月嗎？”
“是的，還有，你留鼻血了。”
她沒有理會鼻血的事情。
“您不知道嗎？”希比醫生看着切斯特，眼神里滲着空洞，“天上現在已經沒有月亮了，早就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