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一合一
事實呢?
胡柳生不僅沒有立刻從京都脫身,反而又被要求抓住紅蓮抵達京都,造成亂象的時機,配合後宮的娘娘刺殺昌泰帝或太子。
任務再次失敗,胡柳生聽從‘大人’的吩咐,利用施承善失蹤的事,重新將大部分精力用在挑撥陳國公和三省總督之間的仇恨。
由此可見,‘大人’完全是將胡柳生當成消耗品。
只想物盡其用,完全不在乎胡柳生的想法,更不會考慮胡柳生的退路。
程誠見陳玉不再掙扎,終於有心思琢磨令他震驚的消息,喃喃道,“貴州巡撫怎麼會......”
“貴州巡撫?”陳玉冷笑,“胡柳生做的事暴露,最先被牽連的人就是貴州巡撫,他怎麼敢!”
即使看不上貴州的貧窮,如湖廣布政史、兩廣總兵等人也可以借口誅殺逆賊,發兵去貴州撈筆不義之財,順便以此彰顯自身大義。
程誠嘆了口氣,眼巴巴的看向唐臻。
可惜胡柳生不曾鬆口,唐臻也猜不到‘大人’是誰。
‘大人’不僅令胡柳生不遺餘力的挑撥陳國公和三省總督之間的矛盾、還能狠得下心要昌泰帝和太子的命,急於打破聖朝岌岌可危的平靜。
首先,排除陳國公和三省總督。
他們或許會有改變現狀的想法,但是不會親自下場扮演馬前卒的角色。
胡柳生成為太子伴讀之後所做的事,幾乎沒有一件不是踩在他們的底線之內。
其次缺乏動機的人是廣西巡撫和兩廣總兵,他們距離京都太遠。即使提前預料京都的變故也不能立刻佈置應對之策。否則距離京都更近的湖廣布政史和三省總督察覺到異常,豈不是要賠了夫人為他人做嫁衣?
那麼最有嫌疑的人......無疑是剛和龍虎軍聯姻,終於可以撼動陳國公和三省總督的湖廣布政史沈思水。
唐臻若有所思的看向程誠,“沈風君和沈婉君還在沈貴妃宮中?”
程誠點頭,如果昨日沒有驗屍,如今沈貴妃和端妃已經風光下葬。
可惜......
兩位娘娘不僅死後不得安寧,她們甚至依舊未曾入棺。
上面不發話給兩位娘娘置辦喪事,宮人更不敢多事,無論心中如何做想,只能若無其事的各司其職,假裝不知道兩位娘娘的死訊。
燕翎和齊黎原本想將端妃帶回她宮中發喪,因為屍檢結果對端妃不利,只能按下這個念頭,沉着臉等在沈貴妃宮中。
宮中幾乎沒有能瞞過程守忠的事,包括沈家兄妹與燕翎、齊黎之間的暗潮洶湧。
原本因為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之間還算和睦,如今利益相衝,立刻變得微妙起來。
尤其是當時燕翎已經同意太子的提議,願意放棄追究端妃的亡故,是沈婉君突然改口,堅持沈貴妃不是自殺,事態才陡然轉變。
連羽林衛都看走眼,告訴程守忠,沈貴妃和端妃都是自殺。
沈婉君身為自幼長在閨閣,對着沈貴妃的遺容瑟瑟發抖的貴族女眷,怎麼會......怪不得燕翎疑心。
“什麼動靜?”
陳玉忽然轉過頭,隔着緊閉的窗戶凝視院中。
程誠看向唐臻,見他點頭,立刻出門查看情況。
不久后,他匆匆歸來,“殿下,是齊黎求見陛下,他不知為何惹惱叔父的貓,所以才鬧出動靜。”
陳玉愣住,隨即清晰的感受到汗毛的存在,下意識的轉頭看向太子,正對上深不見底的黑眸。
他謹慎的上前兩步,擋住程誠的目光,試探着開口,“殿下?”
“你怕什麼?”
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浮現冰涼的笑意,唐臻躺回床榻,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你去庫房找些溫補的藥材,替孤出宮看望岑威。不必特意說什麼,只需將他的反應記住,回來重複給孤聽。”
陳玉吶吶點頭,雙腿卻如同長在原地般,遲遲沒有挪動。
可惜唐臻至此閉目養神,再也沒正眼看他,旁邊又有不明所以的程誠催促。陳玉只能懷揣着擔憂的心,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他匆匆趕到京都岑府。
岑戎依舊熱情爽朗,完全看不出面對李曉朝寸步不讓,帶着岑威強行打出皇宮的兇狠,痛快的將陳玉迎入府中。
陳玉心中惦記福寧宮中的太子,哪怕只是眨眼的功夫,也能走神想到太子......不同尋常的模樣。
程誠憨厚,未必能發現太子的異樣,及時阻攔太子肆意妄為。
歸根結底,太子不同尋常的跡象皆與昌泰帝有關。
每次昌泰帝的目光投放在別人的身上,太子都會表現的很在意。
萬一他不在,太子一時衝動,在昌泰帝面前展現出非同尋常的面目......陛下只見過乖巧聽話、善解人意的太子殿下,會不會因為一時之間不能接受太子的嫉妒,說出傷人之語。以至於殿下的想法更偏激,做出清醒的時候不會做的事?
陳玉眼中的焦慮漸濃,盡數展現在岑威眼中。
岑威閉上嘴,不動聲色的端起茶盞,以目光示意岑戎迴避,溫聲道,“你有煩心事?”
“嗯?”陳玉下意識的應聲,看清岑威臉上的無奈才後知後覺的搖頭,“沒有!”
這等有關太子殿下的私密之事,他連程誠都防着,怎麼可能輕易告訴岑威?
如果可以,他希望昌泰帝也永遠不會發現太子鮮為人知的面目。
岑威察覺到陳玉的防備,從善如流的提起正事,“請殿下放心,我的身體沒有大礙。如果不是有必須親自處理的要事,不至於如此着急的出宮。”
陳玉猶豫片刻,厚着臉皮追問,“有什麼要緊事?”
陡然對上岑威的視線,他若無其事的移開目光,解釋道,“岑兄來京都的時日尚短,如果有不方便的事,我可以代勞。”
“如此也好。”岑威摘下腰間的玉佩遞向陳玉,“請你轉告殿下,沈貴妃是自殺,目的並非端妃。”
“自殺?”陳玉捏了捏眉心,提醒道,“昨日共有十六名仵作猜測沈貴妃的死因,其中有十二名仵作堅稱沈貴妃是被捂住口鼻而亡,胸口的匕首隻是障眼法。”
即使沈貴妃有非同尋常的毅力和狠心,身體也無法支持自己捂死自己的過程。
岑威眼中的溫度瞬間匿去,彷彿難以窺探邊際的深淵,語氣卻依舊平和,“她吩咐宮人捂死她,然後製造自殺的假象,算不算自殺?”
陳玉默默後仰,再次感受到汗毛的存在。
為什麼?
他心中浮現程鋒的囑咐。
不該問的事,不要開口。
岑威卻沒有防備陳玉的意思,再次舉起手中的玉佩。
“這是沈風君給李曉朝的禮物,用來換取李曉朝同意,他在三妃依舊被軟禁的時候悄悄去見沈貴妃。”
陳玉這才如夢初醒般的看向早就送到他眼前的玉佩。
羊脂浮朱,難得的好玉,雕刻成麒麟的模樣,如同身披火鱗,異常神勇。
正是那塊眾所周知,岑威生辰時,岑壯虎送給他的玉佩。
因為李曉朝拿出這塊玉佩,聲稱是在紅蓮賊子短暫聚集的地點找到,岑威才會突然從協助查案的人變成比胡柳生嫌疑更大的人。
“這......”
陳玉詢問的看向岑威。
每個字都在他的預料之外。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要思考?
“這塊玉佩本該在河南。”
岑威示意陳玉,可以接過玉佩,細緻的觀察。
這種品級的玉料和雕工,完全沒有仿製的餘地。
第一眼看見李曉朝拿出的玉佩,岑威就能確定,這是岑壯虎給他的生辰禮。
陳玉終究不是笨人,況且岑威也沒故意賣關子。
沈風君送給李曉朝的拜禮,拿出本該在河南,具有岑威身份標誌的玉佩......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必定與沈夫人有脫不開的關係。
剛剛岑威又以篤定的口吻,輕描淡寫的說出沈貴妃真正的死因。
這是幾乎完全掌握皇宮的程守忠也難以確定的事,可見沈家暗自朝岑威捅刀的時候,岑威從未放鬆對沈家的警惕。
陳玉竭盡全力的收斂心中的異樣,露出得體的笑容。
湖廣布政史與龍虎軍的聯姻真是......勢均力敵。
岑威和岑戎本想留陳玉用膳,蘇迪雅難得見到他們在京都的友人,親自吩咐侍女準備蒙古風味的特色,極力挽留陳玉。
然而陳玉面對他們的熱情,難免想到正在宮中披麻戴孝的沈風君和沈婉君。
雖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沈風君、沈婉君與岑戎、岑威之間有隔閡。但是沈風君和沈婉君初到京都,言語神態間對岑戎,尤其是對岑威的信任並非浮於表面,岑戎和岑威也確實做到了表兄應有的照顧。
李曉朝拿出岑威的玉佩,導致岑威的處境陡然變得尷尬,連沈貴妃也無緣無故的被拖累。沈風君卻堅定的站在表弟的立場,面對李曉朝和燕翎、施乘德的施壓,不曾有半步退讓。
誰能想得到......表面還算和睦的表親,背地竟然刀光劍影、三十六計輪番上演。
陳玉突然覺得,太子即使處於非同尋常的狀態,似乎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
望着陳玉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蘇迪雅滿臉懷疑,“你們是不是看陳大人年輕、脾氣好,故意欺負他?”
岑戎和岑威面面相覷,大驚失色,異口同聲的道,“怎麼可能?”
迄今為止,持強凌弱依舊是岑家村最大的禁忌。
要是讓父親和伯父/叔父聽見這話,別管什麼少將軍、還是副將,回家都是兔崽子,肯定免不了被追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