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身先士卒,小試牛刀
金軍,進攻了。
宣化門位於南城,直面粘罕(完顏宗翰)所部,首當其衝遭到衝擊。
郭京和一百三十二名逃兵飽餐一頓后,立即被派上了戰場。范瓊下達給他們的命令是——沿河阻敵,守衛樓櫓。
宣化門外不遠處便是惠民河,金軍就駐紮在河對岸,宋軍在那裏佈置了第一道防線,設置了幾座樓櫓。
說是防線,其實自打惠民河結冰以後便無險可守,所倚仗的還是河邊到城牆下的壕溝與陷馬坑。
沿河修建了幾座——樓櫓,一種瞭望敵情的望樓,便於及時掌握金軍動向,以鼓號傳遞消息。
金軍發起進攻,首先自然要拔掉這幾顆釘子。
范瓊把保守樓櫓的艱巨的任務交給了他們。
有兵丁立即就開罵:“這不是擺明了讓我們去送死嗎?”
“我們本就是死人。”
“還不如直接被砍頭呢,來個痛快的。”
……
郭京心裏明白,保生天尊,藥師高足,也許范瓊壓根不信。三日為限,戴罪立功,或許不過是個笑話。
一幫臨陣脫逃的烏合之眾,在很多人眼裏已經是死人,推到最危險的地方,自生自滅也就在情理之中。
郭京拿不準,這到底是范瓊的個人行為,還是孫傅授意?
是借刀殺人,還是有心考驗?
劉無忌、劉宗傑、傅臨政幾人本就與郭京相熟,也都是機靈之人,趁着準備用飯的間隙,來到郭京身邊,問道:“小乙哥,那范瓊不是個大肚量的,平日裏便看我們不順眼,這一遭怕是不懷好意。”
小乙,排好老大。
足可見幾人平日與郭京的關係。
“我知道,人在屋檐下嘛,再說了,若非如此,如何三日內戴罪立功?”
“小乙哥想好法子了?”
“那是自然。”
“當真是得了李藥師……”
“要不然呢?”
郭京反問一句,拍拍幾人肩膀:“放心吧,跟着我好好乾,包你們立功受賞,前程似錦,光宗耀祖。”
幾人相互對看一眼,再看看郭京堅定的眼神,紛紛點頭。
多年以後,當他們成為帝國公侯之時,都無比懷念,慶幸自己這一天做出了無比正確的決定。
“此番出戰,你們……”
郭京叮囑一番后,找來一堆黃紙,用硃砂鬼畫桃符一番,然後點燃,紙灰落在酒碗裏,讓眾人喝下。
神仙庇佑的心理作用還是有些效果的,眾人精氣神立即好了不少,不似之前那般畏畏縮縮。
郭京暗嘆一聲,難怪晚清之際,義和團還能那麼轟轟烈烈。道家神仙之力,奇門異術、神仙符籙在哪個年頭都很有市場。
然而,出了城門,離開了高大城牆的庇護,遠遠聽見金軍聚集的鼓號聲,一些不爭氣的傢伙就開始慫了。
郭京瞧在眼裏,也不吭聲,故意放鬆管理。
果不其然,有五六個傢伙再度動了當逃兵的想法,趁機溜出了隊伍,伺機逃走。
只不過很快就被傅林政、劉無忌幾人發現,逮了回來。
“我說過,別怕,一轉眼就慫了?既然如此,那就休怪郭某不客氣。”
在幾名逃兵的告饒聲中,郭京沒有任何的猶豫,手起刀落,直接送走。
血跡從刀尖上滴落,郭京目光凝重眾人:“如果再有下一個,還是這個下場……如果不想死的窩囊,聽命行事。”
“是。”
眾人這才意識到郭京心狠手辣來真的,原本不把郭京放在眼裏的老兵油子們,心裏也泛起了嘀咕,生出些許畏懼來。
“好!聽清楚了,那接下來,你們需要再當一次逃兵。”
“我等不敢。”
開玩笑,幾具鮮血淋漓的屍體擺在眼前呢!
郭京嘴角拂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放心,這次,是我讓你們逃的。”
……
惠民河上有一座陳州橋,一隊六七十人的金兵過橋而來,依次撲向三座品字形佈局的樓櫓。
駐守的宋軍只是稍作抵抗,便作鳥獸散,紛紛朝着城牆逃奔而去,連軍械物資都忘記攜帶。
上好的肉乾、麵餅,甚至還有來自於東京各大正店酒樓里的酒水,着實誘人。
金軍哈哈大笑,似乎全都在意料之中,一路從北方打到東京城下,除了太原之戰,西北宋軍可堪一戰外,這樣的無膽逃兵他們見多了。
宋軍的潰逃助長了金軍的驕縱得意,以至於做出了一個錯誤的判斷,分兵佔領幾座樓櫓。
然後分別登樓,從不同角度反向觀察風雪中的東京城,風雪中,高大的東京城牆格外顯眼,隱約還能瞧見倉皇逃命的宋軍。
如此慫包,豈能守住東京?破城指日可待,聽聞城中金錢財帛無數,美女如雲,到時候……
金兵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以至於忽略了雪地之中倒伏着一群人,身披白布,正朝着樓櫓匍匐前行。
當金兵放鬆戒備,躲避風雪,享用宋軍留下的肉乾酒水時,出其不意被襲擊了。
郭京親自帶隊,身先士卒。
在眾人的眺望中,匍匐近前,悄無聲息手刃兩名外圍崗哨。
眾人這才發現,這位平素不起眼的郭郎君有兩下子,下手穩准狠,是個狠角色。仟仟尛哾
兩倍以上人數優勢的宋軍得以順利靠近,將金軍包圍在樓櫓狹小的空間裏,一通勁射,刀槍相向。
以有心算無心,在三人輕傷的代價下,將二十餘名金兵悉數殲滅。
被委以重任的劉無忌、劉宗傑也沒讓郭京失望,帶着另一隊人馬襲擊了另一座樓櫓,只不過損失略微大點——兩死五傷。
不過也收穫了一位猛士,一個叫楊適的兵卒手刃四名金軍,勇武過人,立即被郭京提拔為隊正,許以重賞,引來一片羨慕。
拚命就有回報,有上升空間,郭京及時激勵的做法,頓時讓士氣高漲。
合兵一處,再包圍第三座樓櫓,絕對人數優勢註定了勝利,殲敵六十七,俘獲八人。
宋軍這邊再度陣亡三人,重傷五人,輕傷十餘人。
第一次作戰,這般“大獲全勝”,眾人十分興奮,信心就這麼被激發,看郭京的眼神也有了變化。
從開始的不服、不信任,虛以委蛇的畏懼,迷茫懵懂的跟從,變成了信任、敬佩、崇拜。
“郎君,這算戴罪立功了吧?”
有人問了一句,眾人才反應過來,這是頭等大事,關乎所有人掛在褲腰帶上的腦袋。
“算,不過分量有點輕。”
郭京道:“如此回去,死罪當可免,卻也只是如此,賞賜談不上,更不要說其他,倘若……”
“倘若怎樣?”
“若是動靜再大點,成果再多點,回去以後便是功臣,不僅能一雪前恥,還會有豐厚賞賜,地位、前程也將大有不同。”
郭京心裏明白,六七十顆人頭換條命足以,算是一樁功勞,但還撐不起李藥師高足的名頭。
時間不等人,局勢緊迫,想要一鳴驚人,還需要再加點火候。
郭京道:“若是有人不願意,也無妨……現在回城,足以免罪。只不過……往後不能再跟着郭某人。”
“郎君莫要再說,儘管吩咐便是。”
“跟着郎君幹了,得讓他們看看,我們不是慫包。”
勝利氣氛烘托下,眾人紛紛附和,士氣高昂,凝聚力也高了許多。
“那我們做什麼呢?已經鳴金收兵了。”
天色已晚,金軍第一波試探性進攻已經結束,雙方都已然撤退收兵。
郭京沉吟道:“誰說收兵了就得停戰?別著急,天快黑了,冷的厲害,大夥先烤烤火,暖和暖和。”
嗯?
在眾人的疑惑中,三座樓櫓燃起了火焰,如同三根巨大的火把,在北風裏熊熊燃燒,映照惠民河兩岸,格外引人注目。
東京城頭的范瓊看見后,輕輕搖了搖頭,嘴角拂過一絲不屑的冷笑。
惠民河對岸,金軍將領哈利不花瞧見后,嘴角含笑,滿意地點點頭,安排好崗哨,便命令士兵用飯休整。
大雪飄落,滴水成冰,天氣冷的一塌糊塗,金將破天荒地允許士兵們少量飲酒,對抗寒意。
相國完顏宗翰要在青城召見諸將,商討戰事,他奉命前往,臨走之前不忘叮囑,讓伙頭兵為渡河燒毀樓櫓,即將歸來的小隊人馬準備湯飯酒食,加以犒勞。
沒有人注意到,火光的陰影里,陳州橋上,一群滿臉血污的兵丁正在小心翼翼地過河。
由北向南,磨刀霍霍,向金營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