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守秘人
破舊不堪的房屋裏,時不時地有陣陣聲響傳來,像是有不甘的怨靈在其中徘徊。
房屋內漆黑一片,僅有些許昏暗的月光與燭光從狹窄窗戶與門外擠進來,嘗試照亮周圍,卻沒起到任何作用。
此時顧隱正在屋裏翻箱倒櫃,因為幾乎什麼都看不清,他只能用兩隻手不斷地摸索確認,好在之前穿行在巷中給了他足夠的經驗,而屋裏的傢具也相當的少,只有一張床與兩個櫥子。
他原本計劃是將櫥子和床搬到院子裏,在有燈光的地方搜尋,但不知為何這幾件傢具沉得驚人,不論他怎麼嘗試也沒法挪動分毫,連抽屜都沒有辦法卸下來。
無奈之下他只得就地搜尋起來,此時他的幾個口袋裏已經裝滿了各種莫名其妙的物品,通過手感他推測已經有,發卡、放大鏡、眼鏡片、破本子、一個人手骨等各種生活小物品,每搜完一個地方他都需要將手錶按開,通過手錶微弱的亮光檢查是否有遺漏,他也沒法確定到底哪個有用,不過全帶走准沒錯。
“呼。”他輕吐了口氣,這裏已經荒廢了許久,翻箱倒櫃間時常出現大片塵埃,弄得他止不住地咳嗽。
現在他只剩床與床底沒有搜索了,他按開了手錶,藉著亮光確認床上似乎沒有其他物品后,拽住床單的一角將它用力扯下,拉着它走出了房門,至於床底他打算檢查完裝滿口袋的物品后再去,要不他可能在爬進床底時就掉光自己口袋裏東西。
他來到靠近坍塌處的地方,找了個光線充足還不容易被報喪人發現的角落,將床單鋪在了地上,確認床單上的花紋沒有異樣后,他將口袋裏大大小小的物品,一股腦地全部扔在了床單上,這些物品如同顧隱預想的那樣,普通且十分的陳舊,他十分有耐心地拿起每一個物品仔細檢查,卻沒有發現任何奇怪之處。
幾分鐘后,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將目光投向了最後一件也是他期待值最高的物品,那是一個陳舊泛黃的本子,本子表面是稍微堅硬一些的磨砂質感的黃皮,裏面是一張張已經邊緣微卷的白紙,白紙上面有着一條條勉強能看出是紅色的橫線。
這種本子是早些年學生最常用最便宜的作業本,如今市面上已經很難買到了,本子表面寫着歪歪扭扭的兩個小字:“陶鵬”
作業本里寫的都是那個叫做陶鵬小學生的日記,記錄的是一些日常的小事,簡單幼稚卻讓人能感受到生活的幸福與美好,似乎那個時候露雨村還只是個普通的山村。
“這個本子流行年份在10到15年前,看它的保存狀況,差不多十年八年的樣子。”雖然本子中只記錄了小學生的日記,但他並沒有失望,日記帶給他更多的信息與靈感。
“也就是說露雨村並不是從一開始就如此恐怖的,應該是後來有什麼恐怖的收容物來到了這裏,或者有收容物在這裏誕生導致的,時間在十年之內。”
常瀾曾經給顧隱提起過,收容物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誕生,複雜多樣難以預測。
最常見的有兩種,一種是有一個或者多個人因為某種原因產生了極為強烈的情緒加上特殊的環境而出現,最普遍的是鬼魂,這種情緒也會附着到物體上,讓物體出現長久的改變,這種收容物的等級往往不高,大多在D級到B級之間。
第二種,是由大量的生命共同相信某一項事情的存在或者共同對某一項事物的恐懼而產生,它的本質是集體的意識與信仰。
因信仰出現的收容物多種多樣,
只要有人信它就可能誕生,常瀾之前提到的一種,初步推測就是因為人類對樓梯的恐懼而誕生的,那是一個延伸到地底永遠走不到盡頭也無法返回的樓梯。
顧隱曾經問過常瀾,如果是這樣那收容物豈不是滿地跑,畢竟人類恐懼的相信的事物非常多。
常瀾給到的答案是,的確如此,這就是大災變,也是大災變如此恐怖的原因之一,近百年前異常事物爆發層出不窮,人類幾近滅絕。
顧隱詢問常瀾,這是否就是世界各國對怪力亂神傳聞打擊力度如此之大的原因,卻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裏本來是一個普通的村子,他們有着獨特的習俗,也就是所謂的報喪引魂,隨着時間的推移,信仰的累積,一個有關於這個信仰的收容物誕生了。”
在想起報喪人習俗后,顧隱其實就有這方面的猜測,但在真相撲朔迷離的情況下不願意讓自己陷入先入為主的思想中,而現在這篇日記像是點亮了最重要的一塊拼圖,讓他更看清了露雨村的部分真相。
他又往後翻了幾頁確認沒有其他內容后將本子放到了一旁,起身走進了土屋內,他決定如果可以逃出去,就把這本日記帶上,常瀾他們應該有可以確認記錄時間的手段,甚至是找到這個叫陶鵬的人。
一分鐘后,他灰頭土臉地從土屋裏走了出來,床底下除了蜘蛛網與灰塵之外什麼都沒有。
“現在需要挖土了。”他雙手來回在身上拍打着,在不斷翻騰的灰塵中環視着四周。
院子他已經全部搜索過了,連封住的瓶瓶罐罐都被打開檢查過,現在只剩兩座坍塌的土屋還沒被搜索過,忽然他不斷拍打的手僵住,似乎想到了什麼。
“既然我要去挖土,那為什麼還要把身上的灰塵弄乾凈?”他喃喃自語了一句,拿起他早就看好的搞頭與鐵鍬走向了靠左的土屋。
這兩個土屋比剛才顧隱之前住的那間還要小一圈,只有七八平左右,碎裂的土坯與瓦片在屋內形成了一個土堆,清理起來十分繁瑣。
當他一邊尋找一邊清理完兩個土屋時,時間已經來到了22:43,他依舊一無所獲,最開始隨着時間的推移他還有些緊張,害怕下一瞬間就來到了7月7日遭遇可怕的場景,又或者直接死去,他的挖土的動作都加快了不少。
但一切都沒有發生,他基本已經能確認,在這個院子中,他應該不會再直接失去意識。
顧隱皺着眉頭又打量了一圈被他清理出來的土,企圖在裏面找到什麼,他想不到有其他遺漏的地方,馬上就要12點了,再找不到他就沒有逃離村子的時間了。
“到底哪裏被我遺漏了,你到底藏在哪裏。”
不斷掃視間,他的目光停留在院子東側的一個一米高的神龕上,神龕整體呈暗紅色,上面刻着龍與元寶的花紋,正中間是一個不知名的神像,神像前方的香灰爐已經被打翻在地上,香灰灑落了一地。
早先他已經檢查過這個神龕,知道裏面什麼都沒有,但他還有一個地方沒有檢查。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瘋狂,嘴角露出了一個充滿褻瀆意味的笑容,如果不出意外地,他應該知道那個東XZ在哪裏了。
他幾步走到神龕前,沒有猶豫抓起神像重重摔在了地上。
啪的一聲,神像瞬間變成碎片,一個金色的多面骰子從中滾出掉落在地上。
“找到了!”顧隱心中一喜,伸手將那枚骰子拿了起來。
觸碰到那枚骰子的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精神莫名放鬆了許多,像是放下了沉重的負擔。
“污染就這麼被解除了?”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狀態,
又低頭檢查起了手裏的骰子,骰子一共有10面,分別寫着0、10、20~90,骰子每一面都刻着複雜神秘的花紋,僅僅是仔細看了幾眼顧隱就感覺到陣陣眩暈。
海岱國,汴京郊外,一個身穿長袍頭戴兜帽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正行走於無人的深山中,忽然他停了下來,扭頭看向了東方,開口自語道:
“原來它在這裏。”
“咔嚓。”一道閃電在天空中炸響短暫照亮了周圍的黑暗,此時男人的四周正隱藏着一隻只畸形駭人的怪物數量多得驚人,在光亮消失之際,它們不約而同地朝男人撲了過來。
下一秒,又是一道閃電落下,男人消失,僅剩下已經覆滅的畸形怪物群用它們的屍體訴說著這裏的不同尋常。
山南,一家咖啡廳內,一個身穿淺色連衣裙,黑髮褐瞳的女人突兀地出現在一張靠窗餐桌前的座椅上,她看着對面毫無察覺的中年男人,伸手端起了那杯他還沒來得及喝的咖啡,輕抿了一口后呢喃道:
“有意思,神靈只不過是強大一些的收容物,敬神者又怎麼能成為守秘人?”
說完,女人再次消失,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中年男人奇怪的看着放在對面的咖啡,他明明記得咖啡就放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暗罵了一聲自己最近衰退的記憶力,伸手抓向那杯咖啡,忽然他手不由控制的一抖將咖啡打翻在了桌子上。
…………
露雨村,一道身影正急匆匆地在巷子中穿行,他腋下夾着一個黑色的長柄傘,穿着一身破舊到已經無法辨識出原本模樣衣服,配上佈滿灰塵污漬的臉,活脫脫像個流浪漢。
他從一個又一個身穿白衣,腋下同樣夾着黑傘的村民身旁經過,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很快他就停到了一個掛着白燈籠,貼着輓聯的門前,他沒有推門進入而是打量起了門口的紙人,這個紙人粗糙簡陋的臉上,隱隱能看出一個鼻樑寬厚,眼睛狹長的中年女人模樣。
顧隱的眉頭擰到了一起,這個女人他不認識,但他曾經進過這棟房屋,那時候在這棟房屋裏的是一個面容清秀長相稚嫩的男生。
他之前就有所好奇,男生明明不是露雨村原住民,為什麼會在露雨村裏有房子,但因為時間緊迫來不及詢問就離開了這裏,這次他回來是想在離開村子前弄明白一些事情。
他身上的污染已經被解除,可他是怎麼知道骰子存在的?7月7日到底代表着什麼?他為什麼可以每隔一段時間醒來一次?這些問題的答案就像是一個個深埋的炸彈,-讓他不得安生。
顧隱在心裏長長嘆了口氣,他之前的問題還沒被解開,現在又多了不少,房子到底是不是男孩的?如果不是那男孩為什麼會正好出現在這個房子裏?這一切都太巧了。
“還是先離開這裏,找到常瀾吧。”
顧隱並不打算借這個機會假死脫身,一是他一旦回到陶城進行復仇,動靜會不小,以常瀾對他的了解程度,一旦發現跡象立馬就能推測出,顧隱並沒有死的事實,到時候他將無法給常瀾解釋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
常瀾對自己的態度還算友善,也比較信任,但當常瀾認為自己在欺騙她時,那他說的話將都被對方視為欺騙的一部分。
二是他已經查清了露雨村的大部分真相,只是還沒找到污染物具體的源頭在哪裏,以露雨村這種只要靠近立刻就會被污染,且無法被察覺的恐怖程度,他收穫的信息基本可以讓自己直接被釋放。
這種前提下,顧隱回去找常瀾利大於弊,說不定有機會弄清楚那些自己想不明白的問題。
至於手裏那枚骰子,他並不打算告訴常瀾,露雨村的恐怖程度非常高,而這枚骰子僅是靠近就可以緩解露雨村的污染,拿到就可以直接解除污染,毫無疑問這枚骰子的恐怖程度不亞於露雨村,甚至在露雨村之上。
與常瀾溝通中他知道,收容物只要找對方法就可加以利用,而且有的收容物本身並不危險,說不定對人類沒有太多的敵意。
他相信只要加以利用,這枚骰子將成為他復仇中最大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