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我已經被污染,在更早的時候

第一十三章:我已經被污染,在更早的時候

當真正看清那些身影后,顧隱才意識到他曾經多次擦肩而過的身影是多麼的可怕,那些身影身穿寬大蓬鬆的白色長袍,腰下夾着一把黑色的長柄傘,他們臉色陰沉麻木。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們的第一眼顧隱就感受到了濃濃的死意,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就像是一片花園中所有的花都已凋零,所有的樹木都已枯萎,昨天你還投餵過的幼鳥已經不再尖叫,你摸過的流浪貓已經躺在地上只有出氣沒有進氣,而你獨自一人站在其中與它融為一體,那種感覺就是死意。

像是死亡的具象化,像是一下下敲響的喪鐘。

與他們相比,連紙人都顯得有種異端的可愛感,顧隱沒有絲毫遲疑,轉身退回了巷子中。

他很清楚,那些身影向這邊走來並不是巧合,之前他們的速度非常慢像是一個蹣跚的老人,一個在街邊遊盪的醉鬼,而此時他們的速度已經與普通人快步走相差無幾,顯然他們已經注意到這裏,

巷子中,白色燈籠無風自動,顧隱飛快地朝另一頭跑去,他要趁另一邊的白衣人圍過來前找路逃脫,有意思的是,那些紙人此時像是一個普通的紙人,面朝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連顧隱從它們身邊經過都沒有反應。

“欺軟怕硬的東西。”顧隱在心裏暗罵了一句,幾秒間就來到了巷子的另一邊。

然而巷子另一邊的情況,同樣不容樂觀,有更多的白衣人夾着黑傘往這邊走來,而他們已經離這條衚衕十分接近。

“糟了,跑不出去了。”顧隱心裏一沉,趕忙退回了原本的巷子,此時的他,像是一隻熱鍋上的螞蟻,一個個想法從他腦海中湧現,第一個想法自然就是翻牆躲進土屋的院子中,但土屋門前掛的白燈籠與白對聯讓他隱隱畏懼,害怕自己剛翻進去就當場暴斃。

第二個是不進院子在圍牆上等,但這要承擔白衣人會抬頭與土屋內可怕事物的雙重危險。

他覺得這兩個都不是什麼太好的主意,思考間他已經來到一扇門前,他仔細打量着木門以及它周圍的情況企圖找到一條生路。

忽然他的目光愣住,這個門前的紙人他好像有些熟悉,他仔細打量着紙人,很快他便發現了熟悉感的來源,雖然這個紙人的五官十分簡陋粗糙,但顧隱隱約覺得它好像自己之前見過的一個村民。

他一把抓住這個紙人,向另一扇門跑去,另一扇門的紙人見他過來似乎想跑,但動作過於遲鈍,沒邁出兩步就被顧隱抓住,此時顧隱也顧不得這兩個紙人的恐怖與怨氣,他連忙打量第二個紙人的臉。

“果然!”顧隱心裏暗道一聲,第二個紙人與他見過的另外一個村民十分相似。

“讓我想想,你們分別代表着一個不同的村民,那後面就是對應村民的家,他為什麼要把你們放在外面呢,他又為什麼把家裝扮成這副樣子呢?喪事……報喪……遊盪的白衣人,我知道了!”

如果這裏忽然出現一個人,看到這一幕肯定會嚇得要死,深更半夜,一個人正站在滿是白燈籠白對聯的巷子裏,與兩個紙人說話。

此時的顧隱心裏已經有了一個答案,雖然很多地方還沒解開,但已經串成了一條線。

那些遊盪的白衣人應該是報喪人,幾年前他在當賞金獵人的時候曾經偶然聽酒友提到過一個風俗,說是在通訊設備不完善的那個年代,信息都是靠口口相傳,誰家有什麼喜事有什麼難事都是找一個腿腳快的人,幫忙傳遞消息。

但喜事易開口,難事與自己無關開口也無關緊要,可喪事呢?就變得難以啟齒。

巨大衝擊下帶來的憤怒與悲傷都需要一個宣洩口,人們習慣地嘗試將一切怪罪給他人,傳信者明明什麼都沒做,卻不得不面對那種巨大的衝擊與憤怒,長此以往傳信與報喪就分成了不同的人去做。

為了讓表達更加的委婉,報喪人往往會在腋下夾一把黑傘,傘尖朝向,就是死者的家。

漸漸地,這還形成了另一種說法,說是客死異鄉的人,魂靈會漂泊在外,必須先要有一個報喪人將靈魂引回,才可以再接屍體回來。

因為時間過去太久,又沒有很直觀的線索,所以他始終想不起來,直到剛才危急時刻,才猛地想起那些陳年舊事。

“那些遊盪的人是報喪人,應該都是被露雨村污染失蹤的外來者,門內則是露雨村的原住民,他們將門口提前偽裝成已經在辦喪事的樣子,應該可以避免被報喪人光顧。”

而他們用自己的臉製作紙人,顧隱猜測可能是通過這種方式誤導某個意識,說不定那個意識就是露雨村本身。

“那既然這樣,是不是代表我只要騙過他們,就不會受到攻擊,我該怎麼偽裝呢。”他一邊喃喃着,一邊再次看向了紙人,他的眼中透露出一絲瘋狂,似乎想到了什麼大膽的主意。

那兩個身上沒有任何關節的粗糙紙人,忽然動了一下,它們的脖子發出吱呀吱呀的紙張摩擦聲,將頭扭到了一旁,似乎是不想看到面前這個男人。

十幾秒后,一個身穿白衣,臉色陰沉身材瘦削的女人走入了巷子,女人頭腦微微轉動,好似在用沒有光澤的眸子打量着巷子,幾秒鐘后她走向了左側的一扇門。

那扇門上貼着白色的輓聯,屋檐掛着的白色燈籠輕輕搖晃,僅僅是看上一眼就能勾起人類對死亡最原始的恐懼,地上散落的紙屑,似紙錢又似紙紮的殘骸,在深夜裏顯得異常駭人,

似乎下一秒就會有幾個紙人咿咿呀呀地從土屋裏衝出來。

然而想像中的紙人並沒有出現,這裏的門前除了輓聯紙燈與碎屑外,就再也沒有額外的事物。

女人似乎發現了什麼,她站在門前,傘尖朝向土屋久久沒有其他動作。

很快,又有幾個報喪人走進了巷子,他們簡單打量過四周后,聚到了女人身旁,同樣面朝土屋。

這一幕都被不遠處一個紙人收入了眼底,那個紙人活動着自己已經出現裂縫露出下麵皮膚的關節,一點點地向外挪動着。

不知為何,這個紙人沒有其他紙人身上的輕盈感,似乎格外結實與沉重,它的身體與其他紙人亦不相同,它的身體許多地方都出現了破損,四肢與身體並不相連,似乎是拼湊上的一般。

那個紙人見沒有報喪人注意到他,動作稍微加大了一些,似乎想儘快離開這裏,下一瞬間,那些面朝門的報喪人齊齊的扭過頭來,像是發現了什麼一般。

然而他們的視野里除了幾個紙人以外什麼都沒有,很快報喪人再次將頭扭回看向身前的房門。

見報喪人不在關注這邊,紙人又開始了自己的挪動,像是一個熱愛自由的學生一次次對課堂外發起衝擊,只不過他失敗的代價是死亡。

“他們果然是失蹤在這裏的人。”偽裝成紙人的顧隱雖然早有預料,但仍然掩飾不出自己的驚愕。

剛才報喪人將臉轉向他時,他看到了李娟,看到了失蹤在這裏的調查員,看到了在陽楓民宿失蹤的學生。

“我失去意識時是否如他們一樣,每個夜晚都遊盪在這裏,那我又為什麼會醒來?”顧隱看着他們,感覺自己剛走出了一團迷霧,卻又扎進更大的一團迷霧內。

他還在思考時,被報喪人圍住的門吱呀一聲自行打開,嚇得顧隱一個激靈,剛想再次挪動的想法立刻消散決定再觀察一些現在的情況。

隨着房門的打開,本來靜止不動的報喪人再次邁出了沉重緩慢的步伐,他們一個接一個地進入了土屋內。

見報喪人都陸續進入了土屋內,顧隱再次挪動起了腳步,只不過這次的方向發生了改變,他決定趁這個機會按照原本的方向走出巷子,而附近的報喪人都已經聚集到了這裏,只要脫離這裏他就可以很順暢地到達坍塌的土屋附近。

“房子裏面的老哥,對不住了,我相信你肯定能撐過去的。”顧隱心裏默默地為裏面的人與身旁房屋的主人祈禱了一句。

他本來只打算用一個紙人完成自己的偽裝,但奈何材料不夠,紙人很多地方會因為被拆開而崩解,所以現在有兩扇門失去了紙人。

此時的他離第二扇沒有紙人的門不算太遠,再過一會,這扇門也會因為沒有紙人,而引來報喪人。

他的步伐很慢,等他到達已經被打開房門對面時,幾乎所有的報喪人都已經進入其中,但剩下的三四個報喪人依舊讓小巷顯得十分擁擠。

他與報喪人之間的距離已經不足半米,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確有其事,之前在黑暗中多次與報喪人擦肩而過什麼都沒聞到的他,此時聞到了一股腐臭味,讓他一陣陣眩暈,他屏住呼吸生怕這幾個報喪人忽然扭過頭來死死地盯住他。

好在一切都沒有發生,很快他越過了幾個報喪人所在的位置,來到了巷子的盡頭。

與他預想的一樣,附近的幾條巷子裏已經沒有了報喪人的身影。

空蕩蕩的巷子裏只有幾個紙人站在那裏,顯得十分詭異。

他沒有猶豫,按照原本的計劃進入了從左數第二條巷子內,朝坍塌的土屋跑去,隨着他的動作幅度加大,原本就時不時掉落幾片的紙人碎片,現在掉得更快了,剛跑了一半,他的一條腿就完全裸露出來。

當紙包裹的地方,只剩下腰間與背部等少部分地方時顧隱終於來到了坍塌的土屋前,他沒有猶豫三步並作兩步從崩塌的缺口跳進了院內。

這個院子要比之前顧隱去過的房屋小許多,藉著對面照來的白色燭光,顧隱看清院子內只有三間土屋,其中兩間房頂早已垮塌,僅存的兩面牆壁還在頑強地告訴來者,這裏曾經有房子存在過。

最後一間同樣好不到哪去,房門已經不翼而飛,窗戶也已經破碎,玻璃碴散落一地。

院子裏面零零散散地擺放着各種農用品,鋤頭、爬犁一應俱全,但都已銹跡斑斑,似乎許久未被使用了。

確認沒有危險后,顧隱開始尋找起自己之前扔進來的黑傘,雖然它到現在還沒派上過用場,但他相信自己絕對不會無故找男生要來一把傘,接下來肯定有大用。

很快他就從一堆已經發霉的柴火堆里找到了那把長柄黑傘,這把傘與報喪人手裏的傘一模一樣,顧隱掂量着手裏沉甸甸的傘,對於這把傘他有一些簡單的猜測,他覺得自己也夾一把這種傘可能會起到和偽裝成紙人相似的效果,在這裏的夜晚就相當於一張通行證,但這不足以讓自己費這麼大的功夫去得到它,它肯定還有着其他的效果。

知道自己短期內得不到答案的他,沒有將精力放在黑傘上,而是打量起四周,這裏是他留下的最大的也是唯一一條要求自己一定要完成的線索,這裏的秘密很大概率上關繫着到自己能不能成功活下去。

最後醒來的這兩次,他同樣對這裏的作用有了一定的猜想,來這裏的難度不比直接離開村子簡單,而自己卻從來沒有給自己留下信息說要逃出去,那是否意味着他沒有辦法逃離村子,或者即便逃出去,也只是暫時的逃脫。

再加上自己之前不斷失去意識不斷醒來的癥狀,與遊盪在這裏的外鄉人做對比,顧隱覺得自己應該是被露雨村污染了。

也許是麵店老闆遞給他黑傘,也許是鴨舌帽遞過來的酒,也可能是剛進入陽寧鎮的一瞬間,總之他推測自己被污染的時間非常早。

被污染則意味着,他即便逃出這個村子,他依舊會失去意識,依舊會從露雨村醒來,說不定他再也醒不過來,由別的什麼東西掌控着自己的身體繼續生活在露雨村內。

這裏的作用就變得十分明確,那就是他可以在這裏找到解除污染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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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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