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午餐

命運這位喜歡撥弄琴弦的樂手，是世間最高明的騙子。

她以絕對俯視的視角，瀏覽、觀測、計算着一切。

將那些必定的結果包裝成玄妙的指引，好似這般就能把自己包裝成神明的使徒一般。

彎腰拾起轉回來的鑰匙，加德納將其仍在了糯米糰子的包裝紙中。

這些不會丟失的東西總會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出現，但小館院中的花卉可不會自己栽進土裏。

嗯？

探出的手並沒有摸到放在身邊的鏟子，加德納不記的自己有將它拋在泥土當中。

不得已起身走向了那袋花種旁邊，握起鏟柄的加德納看到了濕土上嶄新的留言。

好好吃飯。

對比了下鏟子邊緣的寬度，加德納隨意橫掃了兩下泥土，毀滅了這從天而降的話語，接着他轉身拿過了花種。

好好吃飯。

小小的鏟子再次脫離了掌控，在泥土上寫下了留言。

事不過三、自己現在應該立刻摔碎吊墜嗎？

彎腰再一次把手伸向鏟子，但這會鏟子直接當著加德納的面立起了身子，扭歪着在地上寫下了新的留言。

事不過三、娜娜，好好吃飯。

攥了攥胸前的吊墜，加德納嘆了口氣。

迅速地抓過了鏟子，接着加德納便一瘸一拐的跳到了門前的階梯上，那枚材質奇特的鑰匙已經不見了蹤影。

將鏟子對準了殘留有碎渣的紙袋，“我已經吃過了。”

一陣抖動后，鏟子鑽出了加德納的手心，晃晃悠悠的拍在了他的頭頂。

力度很輕，但足以將泥土掛在加德納的黑髮當中。

態度明確且不容拒絕。

將滑出領口的吊墜塞回衣間，加德納用了快十年的花鏟已經把自己放在了屋外水龍頭的過道旁。

再次清洗了遍雙手，加德納無奈的挪回了廚房。

打開櫥櫃，擦拭用的鹿皮布繼承了鏟子的職責。

這塊四四方方的抹佈滿足了安吉對四肢的需求，如果不是在她暫作雙手的兩角之間還缺少了某些必要的部分，想必加德納還能見到這塊鹿皮布作出些嫌惡的表情。

加德納沒興趣對着櫥櫃發獃，待身前的鹿皮布巡視完工作后，他便抄起角落中最後一瓶罐頭回到了桌前，這是他從七嘴裏保留下來的最後存貨。

不需要藉助工具，不過是熟練的用力一擰。

嗯、黃桃罐頭，不是能作為正餐的替代品。

因此，只是拿起叉子的功夫，這被塞得滿滿的易拉罐已經溜到了距離最遠的桌角。

探了探身，加德納抓向逃跑的罐頭，可對方又立刻挪到了另一處桌角。

一連較量了十來回合，加德納放棄了自己的午餐。

餐桌間的一人一罐頓時陷入了僵持之中，就在加德納以為安吉已經離開了罐頭瓶時，一張寫滿文字的白紙從門外飄了進來，落入了加德納手中。

是前幾日蘇寄來的信件，上面寫有一道菜譜。

“不、我是不會吃這個的。”

跳到空中的信紙熟練的把自己摺疊起來，只留下了菜譜的部分，就這樣懸浮在了加德納眼前，即使他把頭歪向一側也無濟於事。

“家裏沒有這麼多食材。”

哐的一聲，不知何處的流風撞開了餐廳的木門。

“我沒…”

甚至都沒說完，錢包中的鈔票已經按照不同面額像飛舞的精靈一樣停落在了桌面之上，

整整齊齊。

又是一翻無言的對峙，鹿皮布鑽進了半開的櫥櫃，眾多的詞彙也紛紛逃離了紙張浮在半空，儘可能的拼成了一道完整的句子。

能把有限的詞語從新摘抄拼接成一份新的菜譜也是一種個人能力的體現了。

好吧，加德納不想再編下去了。

牛肉、土豆，即使剛學字的孩子都能從故事書中摘出這兩個東西。

至少，不管是不是安吉都好，對方起碼還沒有任何攻擊性的舉動。

“嗷~~”

也許是因為加德納發獃的太久，有些不耐煩的抹布直接飛撲到了他的臉上。

等加德納把它拽下來后，那捲起來的一角還在不斷指着空中的文字。

這回輪到加德納的假肢自顧自的動起來了，你要相信被自己的腿支配前進路線不是什麼好的主意，那會突顯出你大腦的無能，尤其是當的你腿是假腿的時候。

經過桌角的時候加德納嘗試伸出胳膊去勾上面的罐頭，但被它靈活的躲過去了。

最終，還是老老實實的站在了案板前應付起了那塊不那麼新鮮的牛肉以及準備着發芽的土豆。

同往常一樣，加德納射擊的能力有多強，他掌握菜刀的能力就有多弱。

看着被切的亂七八糟的食材，站在一旁的鹿皮布都搖起了自己的頭。

身下一陣拉力傳來，使得加德納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緊接着菜刀、煤灶、鍋勺都自行運作了起來，場面和諧的像上帝譜寫的和弦。

所以說，從一開始你就能解決這一切，只不過是想看我出醜？

常年積攢的經驗讓加德納把這句話留在了心中，眼前不斷飛舞跳動的廚具從未超過兩個，就好像是有位看不見的廚師在準備着今日的午宴一般。

下次出門記得買一些麵粉，你不能總指望吃麵包和罐頭生活。

單調的菜譜解散了隊伍，再次組合好的語句擺在了加德納眼前。

“是~是~我會買一卡車的麵粉回來的。”

麵包與罐頭有什麼不好的？

尤其是它們和壓縮餅乾放在一起的時候。

沒想到蘇的廢話文學竟然還能有派上用場的一天，慶幸書房的墨水沒有同信件一併飛過來的同時，加德納難得讚頌了蘇菲的功績。

事實證明蘇提供的文字還是有限的，番茄牛肉湯、蔬菜沙拉、一小塊煎好的牛排以及用零星的薯角，加德納不由開始厭煩起鄰居禮物的分量來了。

自己現在吃不下這麼多。

當最後一份盛滿餐酒的杯子穩穩落在了餐桌上，廚房中又恢復了往日的安靜。

按照加德納曾自願簽署過的無賴條款，家中所有飯後餐具的清洗工作都將由他負責。

走回開放式的廚台前，加德納又取過了一人份的餐具，仔細擺放在了自己的對面，接着為空杯斟滿了餐酒。

“生活偶爾需要點儀式感，乾杯，安吉。”

叉了一塊切好的牛肉入口，真是好久沒嘗到這個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