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入學考試
李川海是被推醒的。說來也好笑,自從沾上這些奇怪的事情之後,他的睡眠簡直是好得不能再好。
他一臉獃滯地揉揉眼睛,頭髮亂得像雞窩,左邊臉上還有沒幹的口水印。
“別睡了,收拾一下去學校了。”麻俊德說。
李川海從窗戶看出去,湛藍的天空掛着一絲絲雲彩,陽光像不要錢一樣灑滿大地,連綿不絕的山脈分成上下兩層,上層是被皚皚白雪覆蓋的無人之地,下層則是童話一般的夢幻草海,零星的白點在碧綠的地毯上快速移動,那是羊群在奔跑——而他們乘坐的列車正行駛在一座高高的石頭橋上。
他忍不住打開窗,清新的青草味撲面而來,柔和的清風擦耳而過,不用踏上土地也能感受到春意十足的氣息。
不對,這不對!
李川海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昨晚半夜看到的場景明明是一片蕭瑟的雪景,怎麼這會就變成春暖花開的場景了——彷彿這輛列車載着他們走進了另一個空間。
“你怎麼了?”麻俊德看見李川海一會笑一會皺眉,奇怪地問。
“你不覺得這個地方有古怪嗎?”李川海眯着眼睛,腦袋飛速轉動,“之前我們上車的時候還是一片冰天雪地,睡醒了怎麼就變成這副樣子?我覺得肯定有詐!搞不好我們是上錯車了!”
“哥們兒,”麻俊德剛剛湊過來的身子又坐了回去,“你是不是地理不好?”
“你怎麼知道?”
“瑞士雖然也過聖誕節,但是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阿爾卑斯山的中南部,這裏是地中海氣候。”
“……夏季乾燥,冬季溫暖濕潤?”九年義務教育還是在李川海的腦子裏留下來一點烙印,經典特徵張口就來。
“bingo!”麻俊德雙手抱胸看向窗外,淡淡地開口。
“嘟——嘟——”火車軸承轉動的聲音漸弱,列車最終穩穩噹噹地停靠在月台邊上。
“走吧,我帶你進學校。”
麻俊德對李川海招招手,李川海急忙跟了上去,生怕自己又被丟下。
VIP的包廂的出口處站着兩位年長者,從裝扮上不難看出這是兩位領導:一位身姿健壯高大,穿着剪裁合體的銀灰色西裝,手臂上的肌肉幾乎要從布料里漲出來,一位精壯挺拔,穿着板正的黑色中山裝,扎着一絲不苟的丸子頭,看起來很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李川海眨眨眼,在心裏麻溜地給人家取了外號,穿西裝的就叫健美大爺好了,穿中山裝的乾脆叫他古板道士。
“院長好,導員好。”麻俊德規規矩矩地跟兩位領導問好。
最快融入新環境的辦法就是有樣學樣,李川海深諳此道,也學着麻俊德的樣子問好,就是動作木訥得令人發笑。
“這就是你讓我等了三年的人?看着不怎麼樣。”古板道士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李川海,漆黑如墨的眼睛裏似乎有諸多不滿,側着頭跟旁邊的健美大爺抱怨。
李川海這個人吧,你暗戳戳地諷刺他,他大概率秉承着“以和為貴”的中庸思想跟你裝傻,但是這麼明晃晃的嫌棄就會踩到他的痛腳,因此他當即不服輸地頂了回去:“你是誰啊?”
麻俊德嚇得冷汗都要冒出來了,急忙扯了幾下他的袖子,湊在他耳邊焦急地說:“你不想活了?這是教導主任唐詔啊!”
教導主任怎麼了?教導主任就能看不起人嗎?還為人師表呢?李川海在嘴裏小聲嘀咕:“有本事你把我開了唄。
”
“哈哈哈哈Tang,”旁邊穿着西裝的健美大爺笑了起來,“看起來你的學生對你已經開始有意見了哦!”
“導員,他初來乍到的不懂規矩,你大人不記小人過。”麻俊德像個狗腿子一樣搓着手,臉上是討好的笑容。
要不是這傢伙金髮碧眼的,李川海覺得他梳個中分就能去演漢奸了,就是會說“皇軍讓我給你們帶句話”的那種傢伙。
“麻俊德,”唐主任冷冷地開口,“你的寒假作業做完了嗎?”
聽到這話,麻俊德立刻像一隻被人掐住后脖子的貓,低着頭支支吾吾:“……差……差一點。”
唐主任鼻子裏發出一聲冷笑,視線轉過來看着李川海:“我是學校指派給你的導師,現在我要對你做一場入學考試。”
“考不過會怎麼樣?直接把我開除嗎?”李川海一想到自己可以立刻捲鋪蓋回家就興奮得不得了,這怪地方誰愛來誰來吧!
“考不過就一直考,考到你通過為止。”唐主任沉聲說,“進了這個學校的大門,可就沒有回頭路了。”
健美大爺看着倒是和藹,走過來拍拍李川海的肩膀:“別怕,就是很普通的考試,我相信你肯定能順利通過的。-”
李川海不明所以,像一隻傻不溜秋的鵪鶉。
麻俊德一臉大事不妙的表情,只能祈禱李川海這個傢伙不要死得太難看。
“麻俊德,你帶他到實訓室里,半小時之後正式開始。”唐主任甩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健美大爺沖他們笑了笑,也轉身離開。
“那個灰西裝的是誰啊?看着還蠻親切的。”李川海雙手插兜,聲音帶着天真懵懂。
麻俊德白了他一眼:“那是校長查爾斯。”
“怪不得人家是校長,脾氣比那個什麼教導主任好多了。”
“小子,我希望你等會的入學考試不要太丟臉,這是會在學校的LED屏上全程直播的。”麻俊德見他還是一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樣子,發出了善意的提醒。
“什麼意思?考試不是做卷子嗎?我雖然三年都沒考上,但是論刷題的功力那基本也算是個大師級了好不好。”
麻俊德嘆了口氣:“你大學跑一千米成績怎麼樣?”
“還行吧,反正及格了。”李川海沒說的是,他一千米拚死跑下來才踩到及格線,再多兩米估計他就得猝死當場了。
麻俊德忽地停下腳步,雙手扶着他的肩膀,眼裏充滿了極大的同情:“兄弟,啥都不說了,看在咱們這麼投緣的份上,我一定會讓你體面地出來。”
“喂喂喂!你什麼意思?”李川海心裏有點打鼓。
“因為入學考試不是筆試,”麻俊德一臉認真,李川海在他眼裏看見了自己木頭一樣的倒影,“是抓坐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