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流
回到城堡里的時候,伯特倫左肩已經腫脹起來了,之前那一劍相當的重,他的胳膊現在輕輕地動一動都會有陣陣的疼痛。
這種傷勢,放着不管其實也不會有事,但是保險起見,他還是回自己的房間,換上了一套修士袍,拿了幾本書之後,就直奔暮狼堡外的教堂。
他要在那裏稍微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口,同時確認幾件事情。
就在剛才一名侍衛離開了這裏,這也給伯特倫創造了機會,這些侍衛雖然都是一些老兵,身上並沒有任何的天賦或者血脈之力。
他踏出自己的房間,將門毫不客氣的帶上,大步的走在城堡外圍的迴廊上,影影綽綽的石柱讓伯特倫的神色陰晴不定,就像是分成了兩面。
“閣下,您身體還沒有好,現在外面更是寒冷,就請您不要亂跑了。”
留下的那名侍衛,看到伯特倫胳膊底下夾着幾本書,想要離開這裏,急忙跟在身後,頗有些苦口婆心的勸說。
“好了,你也看到我剛才受傷了,我要去鎮上的教堂一趟。你就不要阻止我了,我不會跑,如果你還要阻止我的話,我就只能對你動手了。”
侍衛暗暗咬牙,明明卡洛斯勛爵說過,這個唯唯諾諾的小子不敢怎麼樣。
不行,萬一壞了卡洛斯勛爵的事情,不論是親信的地位,還是自己的前途,恐怕都會被影響。
雖然是這小子也是一個貴族,但自己如果嚇唬他一下...
想到這裏,這名侍衛毫不猶豫的握住自己的劍,他幾步竄到了伯特倫身前,將這把短劍從皮質劍鞘里抽出。
“閣下,您應該知道卡洛斯勛爵的脾氣,快點回去吧,不然我就不得不對您動手。”
恐懼,伯特倫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中又開始回蕩着那種恐懼的感覺,伴隨而來的還有顫抖的雙腿。
伯特倫在這幾天裏,早就把這具身體當做了自己的所有物,現在卻有着一個意識與自己共用。
這種感覺讓伯特倫有一種說不出的膩歪,更不必說他還會時刻影響自己的心智,剛才自己從那邊匆匆離開的原因之一便是他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從醒來開始的興奮,恐懼這些東西,本不應該屬於自己。
他強行壓下心中的恐懼感,用着不咸不淡的語氣說道“要動手就動手好了,你大可以試試看,只要我掉一根汗毛,不必男爵動手,卡洛斯勛爵就可以把你綁在外面的柱子上曬上幾天。”
看着伯特倫眼睛裏閃爍的寒光,侍衛遲疑了一會兒,伯特倫並不想在這裏和這個侍衛浪費時間,他繞過侍衛,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他可以感覺到,自己身體內的另一個自己在緩緩恢復。
等到侍衛反應過來,伯特倫早就離開了這裏。幾乎是前後腳的功夫,戴斯蒙德同樣趕到了這裏。
“那小子他人呢?”
“他,他,他說他要去教堂。”
戴斯蒙德聽到這句話,立刻吼道“你不知道勛爵在千方百計的避免他和那些神棍接觸嗎?快去把他追回來!”
說完,他就領着那名侍衛急匆匆的同樣離開了這裏,他們得去追回伯特倫。
走過城堡的大門,伯特倫立刻覺得自己的呼吸都順暢了幾分,那地方,總是讓他覺得壓抑。
前方就是濱松鎮。
這座高聳的城堡下的小鎮,濱松鎮世世代代都是班斯法瑟家族的領地,在班斯法瑟的先祖還是一個騎士的時候,這裏只是一個小小的村子,
在班斯法瑟家族追隨着鐵風領伯爵一起,沖入了地底世界在那裏打下了一片疆土之後,當時的鐵風領伯爵終於將班斯法瑟的頭狼冊封為一名男爵,在那之後,經過了班斯法瑟家族世代的經營,這小鎮也越來越大。
如今,這裏最起碼也有幾萬人口了,儼然是一座小小的城邦。
現在,已經臨近下午,人也並不多,這裏的鎮民雖然有一部分都在城內生活工作,但同樣還有一些農夫住在鎮子的外圍,那裏離鎮外的田野更近,同時那裏更是男爵的莊園所在地。
周圍的人們對伯特倫只會投以或是憧憬,或是恐懼,或是嫉妒的目光,儘管是中午,而且這裏的人很多,人們依然會盡量不去靠近伯特倫。
其實,這對伯特倫來說毫無必要,他並不是一個真正的貴族。
這些平民羨慕與恐懼只是伯特倫左胸口的那枚刻印着朝天怒吼的狼頭徽章,或者說,貴族的權利。
每個貴族,無論是到哪裏都需要戴着自己家族的徽章,這既是為了避免貴族之間因為互不相識引起的內耗,也是為了昭彰王國中所有血脈貴族的特權地位。
任何的人,在這種環境下待久了,自豪感當然會越來越重,以自己的血脈,以一名優越的貴族所自持。
但伯特倫的心中,卻有些沉重,自己這次,雖然狠狠地教訓了伊森一頓,卻反而引起了一些負面的效果。
更讓他憂心忡忡的是,他現在需要處理的不只是從卡洛斯來的外部壓力,還有自己內心中的那個“伯特倫”。
這個傢伙,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他得想辦法把他殺死,將他的意識徹底湮滅。
一旦他受到刺激,身體的控制權會再次被奪走。
這一次面對的是伊森這個蠢貨,但是下一次呢?如果面對的是之前又一個暗殺自己的殺手呢?如果敵人發現了這個弱點呢,他不得不為可能到來的最糟糕的情況做準備。
說話間,他就來到了本地的教堂,這座哥德式的高大教堂,與周圍的矮小房屋格格不入,作為宗教領主,他們並不需要向那些領主交稅。
在某些宗教更加強勢的地方,領主反而需要花錢修繕這些教堂,需要將稅收的一小部分以謙遜稅的名義交給本地的牧師,主教。
他來到這裏,當然不會只是為了自己的一些私事,實際上,只有當他受傷之後,他才有可能來到這裏,他曾經設想過很多種自己受傷的情況,可唯獨沒有想到伊森居然能夠打傷自己。
但,人生永遠如此,計劃趕不上變化實在是太常見了。
伯特倫端詳着這座教堂,在教堂頂端畫著象徵著教廷的標識,一個由九點連成的圓環,在圓環中間還有着一個大一號的圓點。
他有些討厭這裏,說不上為什麼,當自己稍微靠近一些后,那種反胃,噁心的感覺就會油然而生。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輕輕推開這個教堂的大門。
裏面靜悄悄的,只有一個教執和幾名修生正在打掃着教堂的內部,裏面比自己想像的要更加的大,一座莊嚴的神像矗立在教堂的最深處。
那是一個高高掛起的屍骸,他上半身維持着人類的姿態,下半身卻早已腐朽化為白骨,他,不,祂有着兩對手臂,如同想要擁抱某些東西一般張開。他的腹部已經被挖開,一隻眼睛裏長出了他的最後一雙手臂。
在神像的前方,倒不如說整個教堂都是由幾道精工雕琢的巨大石柱支撐起來的,伴隨着屋頂的玻璃彩窗灑下來的陽光,讓這神像混合著神聖與詭異兩種感覺。
神父看到有人進來后,先是愣了片刻,隨後才驚訝地說道“伯特倫?前天我去找你的時候,卡洛斯勛爵還說你受了很重的傷,我想進去,勛爵還極力反對,你怎麼會在這裏。”
“神父......其實我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如您所見,只是今日我在訓練的時候,傷到了自己的肩膀,所以特地想請您幫忙。”
神父同情的看向伯特倫,緩緩開口道“那可真是太糟糕了,唉,來,我先替你好好治療你身上的傷痛,吾主總是會關注弱者,而非欺凌,你受傷的地方是哪裏。”
伯特倫褪下自己上半身的衣物,指了指自己腫脹的左肩“就是這裏,馬修神父。”
這位神父將自己的手按在了伯特倫的肩膀上,隨着手上一道白色光芒湧出,他的肩膀上的腫脹和疼痛慢慢消退,並且他還能感覺到自己本來因為訓練消耗的體力都恢復了一些。
這就是神術啊......
“好了,這樣子應該就沒問題了,比起暮狼堡,你這幾天還是住在這裏的好,至少你那位哥哥不會再打擾你。”馬修神父滿臉嫌惡的說道,每次一提到卡洛斯勛爵,他的臉色就會變得很是難看。
“馬修神父,感謝您的好意,我不得不回去,明天我們就得領軍出發去綠崖堡。”伯特倫重新穿好自己的衣服,隨後又繼續道“比起這個,我有些事情想要詢問您,不知您能夠告訴我這些問題的答案呢?”
得到了一個否定的答案,馬修神父的臉色依然和藹如初“既然你不想住在這裏,當然沒有問題,你可以先說說你的問題,如果吾主已經讓我得知了答案,我自然會告訴你。”
“您看這本‘鐵風領見聞’中,描寫了一種病,他們稱之為狂言症,他們說這個人體內被惡魔塞進了兩個靈魂,從而開始胡言亂語,最終被當地村民燒死在了村子裏,這種病,現在能否根治呢?”他拿出自己懷中那幾本書中的一個,熟練地打開到了其中的一頁,並指着上面的一處記載詢問道。
“吾主的光可以照耀到世界上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個信徒心中,如果真心信奉吾主,當然不會被那些惡魔盯上。當然,即使被惡魔盯上了,吾主依然有辦法將信徒從惡魔身邊拉回來,只是。”馬修緊盯着伯特倫的臉部輪廓,視線最終停留在他血紅色的眸子上。
“只是代價很大,過程十分的痛苦,不少人在治療之中魂魄被惡魔撕碎,成為了惡魔們的盤中餐。只有在血脈的保護之下,才能夠完成這一儀式。”
聽到這裏,伯特倫的心涼了半截,這一方法比自己想像要苛刻很多。
“難道沒有其他辦法嗎?我以為吾主能夠輕易驅散那些邪惡的惡魔,而不是如此任由他們撕碎他們的靈魂。”
馬修聽到這句話,蹭的站起身來“注意言辭,伯特倫,這裏是吾主駐足之地,下次不要再說這等褻瀆的話語了,並非吾主不敵惡魔,而是那些惡魔在知道了情況之後,就會將自己得不到的事物毀滅而已。”
這豈不是說完全沒有其他辦法了嗎?他有些不信邪,這裏的書庫比暮狼堡要大得多,說不定能找到也說不定。
“馬修神父,請允許我今天在這裏借閱教堂里的書籍。”
馬修神父將手按在伯特倫的頭頂,像是在感受着他的意志,最終這一切都化為一句話“去吧,你從那邊的就可以到達教堂里的藏書室了,萊德,帶馬修去借閱室。”他點出一個修生,那名修生乖乖的點頭,示意伯特倫跟在自己身後,不甘心的伯特倫快步跟上。
他必須把自己的這個意識毀滅,不,哪怕是逐出,封印都好。
待伯特倫離開后,馬修神父的神情才一點點沉下來,他命令幾名修生繼續打掃,自己則是從另外一邊的門走出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