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二章
江湛舌頭一繞,差點咬着自己,將話給咽了下去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倪優,以為自己幻聽了,回頭又看着同樣表情難以置信的宋秉楊,從他表情斷定自己沒有聽錯。
“什……什麼離婚?我幹什麼了你就離婚?我來這真的只是喝酒而已!”
倪優在回國前就沒好好休息過,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馬不停蹄又趕來這,身心俱疲的同時卻還能平靜地談論離婚的事,“既然你提出離婚,也好,那咱們就離婚,離婚協議書我已經擬定好了,等你簽字就把離婚手續給辦了,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宋秉楊哪裏真敢拆人婚姻,忙把事給攬了,“倪優,你別誤會,真是我拉他來的,我心情不好,還有那四個女孩,都是我叫的。”
“媳婦,今天真的是楊子拉我來喝酒,我沒出軌!離什麼婚啊我剛才就過過嘴癮,我不想你明年一走又是大半年——不對啊……”急歸急,江湛腦子還在,氣急敗壞指着倪優,“你離婚協議書都準備好了?你是不是早就在準備離婚的事?不是……怎麼你一回來就提離婚,你說,你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倪優平靜說道:“你說得對,結婚這七年,我沒盡過一個妻子應盡的責任與義務,是我對不起你。”
“……不是!那是我瞎說的,什麼應盡的責任與義務?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亂髮脾氣,是我交友不慎,是我來錯了地方,我的錯!媳婦,走走走,我們回家。”
交友不慎宋秉楊:“……?”
“江湛!”
江湛鐵了心不想再讓倪優說有關離婚的話,強行帶着她往外走。
門外的助理見門開,正準備說話,就看到江湛沉着一張臉,牽着倪優的手大步從里走出。
他臉色陰翳難看,下顎線條緊繃,整個人壓抑着怒火卻又處於極端害怕的邊緣。
向溪從沒見這樣的江湛,在她記憶中,江湛這人雖然性格張揚,向來沒個正經,但關鍵時刻卻靠譜的很,最重要的是,在倪優面前,從沒紅過臉。
被自己媳婦從這種地方揪出來惱羞成怒面子上掛不住?
懷揣着疑惑幾人一併上了車。
一上車江湛就對司機說:“開車。”
司機是倪優的司機,在反光鏡里看了江湛一眼,恰好與江湛那雙陰鬱慍怒的眼睛撞個正着。
江湛怒拍座椅,“開車!回家!”
司機的反應一如助理的反應,驚訝之餘啟動車輛緩緩駛離。
狹窄逼仄的車內沒人說話,江湛一直轉頭看着車窗外拒絕交流。
他嫌少有生氣的時候,平常不說話時,平直的眉眼之間透着一股瘮人的陰鬱感,可偏偏下面卻長着一雙輕佻多情的眼睛,一笑起來,就中和了那股難掩的傲慢,多了幾分……紈絝氣質。
也確實是個紈絝,否則當年也不會靠着死皮賴臉追到了倪優。
到家,下車,進電梯,全程一言不發。
進門後向溪將倪優的行李等東西放到客廳。
“向溪,這段時間辛苦你了,給你放一周假,好好休息。”
“謝謝小優姐,那我先走了。”
“嗯。”
門關上的瞬間,倪優剛想和江湛好好談談,眼前一晃,就被強硬壓在牆角,後背抵着江湛寬大溫暖的手掌,極近的距離她嗅到了江湛身上清冽的薄荷香。
倪優偏過頭,“江湛,我們好好談談……”
江湛克制已久的呼吸就灑在她耳畔,牙齦輕顫,“優優,我們要個孩子吧。”
“江湛,我現在想和你談的是離——唔……”
倪優說的話江湛不想聽,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的嘴堵住她,在夜店見着倪優第一面時,他就像這麼做了,想親她,想吻她,想讓她只能從齒縫間漏出不成音調的隻言片語。
夫妻七年,早就對彼此的身體異常了解,江湛抱着她一路回了房,親吻她緊皺的眼角眉梢。
這時候的倪優與平時在T台上的樣子大相逕庭,冰冷涼薄的眼底全是艷色,好像只有在自己懷裏的時候,江湛才能確定,T台上高不可攀的女人,是真真切切屬於他的。
兩人有太久沒見,江湛身體力行告訴倪優他有多想她,抵死纏綿時,被江湛炙熱滾燙的手掌緊緊扣着的掌心抽不出手,脫不開身,倪優只能被動地承受一切。
意識漸漸遠離,她模糊地聽見江湛問她:“倪優,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不是。”
“那你是找到比我更好的人了嗎?”
她迷迷糊糊回了一句:“沒有。”
“那為什麼要和我離婚?”
倪優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她太累了,回國至今,至少有超過三十個小時沒有好好休息,全身肌肉叫囂着酸痛,手指頭都不想動一動,疲倦到極致,說句話的力氣都沒有,被問得煩了,翻身背對着他。
江湛卻不想放過她,雙手環繞將她摟在胸口,緊緊抱着,越抱越緊。
“只要不離婚,我做什麼都可以。”
————
清晨,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床前的大理石地板上,房間中央大床的凌亂延伸到了地面,衣物雜亂無章地扔得滿地都是。
還沒睜開眼,倪優就被一陣臉頰被頭髮末梢掃過的癢意驚醒,伸手拂開自己的長發,觸碰到臉頰的瞬間,皮膚的觸感,以及掃過鼻樑時高挺的幅度似乎有些陌生。
她茫然睜開眼,入目是橫貫她胸前的一截白皙的手臂,往上是散落在她肩頭的長發。
女人?
床上怎麼會有女人?
視線往下,她撥開枕邊被長發遮擋的臉,薄薄的一層眼皮下眼球滾動,睜開眼,是一張同樣茫然轉震驚的臉。
————
客廳里,倪優和江湛坐在沙發上面面相覷。
雖然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但兩人好歹是21世紀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怪力亂神之說向來嗤之以鼻,如今卻又被眼前詭異的事實震驚得啞口無言,三觀無一不備受挑戰。
江湛盯着對面那張本屬於自己的臉,有種照鏡子的怪異感,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前凸后翹,細長白皙的手腿上斑駁的紅印,還不適應長發的他笨拙地將兩頰遮擋視線的長發往耳後掖,順完頭髮手發癢,下意識從沙發靠背下摸出一包煙。
坐在他對面的倪優看他嫻熟的動作,雙眼微眯,“你什麼時候在沙發後面藏了包煙?”
江湛手一抖,拿煙的手又收了回去,“媳婦,你別用我身體說這麼嚴肅的話,看着……真怪。”
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我們這是……靈魂互換?”
“嗯。”
“那我們這樣還能換回來嗎?”
倪優眼皮一掀,“你問我?”
江湛沒話說了,腰軟腿軟地靠在沙發上有氣無力說話:“犯太歲啊犯太歲,朗朗乾坤怎麼會發生這麼離譜的事?媳婦,你說咱倆是不是中邪了?要不要找個高人來看看?對了,我知道一個很不錯的高人,我現在就問問他怎麼回事。”
“高人?什麼高人?”
江湛低頭打字,“聞大師,挺靈的,之前我符都在他那買的。”說話間,“大師,如果現實中一男一女靈魂互換了怎麼換回來”的話發送成功。
“什麼符。”
“咱倆的愛情符。”
“……”
很快,“正在輸入”浮在聞大師的對話欄正上方,兩秒后,江湛沒收到聞大師的專業回復,而是一個好友推薦,名片上是一張中年謝頂男人穿着白大褂坐在辦公桌后慈祥微笑的照片,昵稱:精神病醫生陳教授。
“……”江湛按滅手機,一臉沉重,“媳婦,咱們可能攤上大事了。”
倪優心裏煩躁,表面卻依然不顯山露水。
雖然她和江湛結婚七年,對對方的身體了如指掌,不存在身體上尷尬,但性格的差異很容易讓人看出兩人的不對,倪優暫時還不想因為這種詭異超自然現象的事而惹麻煩。
如果是在從前,倪優或許還沒這麼焦慮,但她這次回國工作行程滿滿,之後的雜誌封拍,T台走秀以及節目拍攝,哪一樣都不是江湛能解決的。
辛苦七年才熬出來的事業,她不想因為這件事而毀於一旦。
最重要的是,江湛時不時揉腰捶腿的動作,讓她額頭青筋直跳,“你能不能別動手動腳?”
“昨晚我太過了,我也沒想到你這麼累,咱們老夫老妻……”
“江湛!”
明明自己那張嬉笑怒罵都一副弔兒郎當的臉,換上他媳婦這顆芯子瞬間高冷了起來,不說不笑時,從內而外散的那股勁和倪優身上的一模一樣。
從前總聽說倪優男女通殺,現在看來,說不定是真的。
江湛正襟危坐,臉色嚴肅,“可以。”
倪優臉色好看些了,“儘快想想辦法解決這事。”
“解決?我又不是神仙,這可是靈異事件,哪有那麼容易解決?”
倪優盯着他嘴角上揚的弧度,半晌才緩緩道:“你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江湛嘴角的笑一滯,收斂了些。
開心?他當然開心,靈魂互換,這麼好玩的事有什麼不好的?
更何況還是在他媳婦提離婚而他一籌莫展之後。
“你昨天不是說要離婚嗎?說說吧,為什麼要離婚?”
倪優疲倦道:“我暫時沒心情提這事。”
這話正合江湛的心意,站起來,嘚瑟撩了撩頭髮,心情的愉悅橫掃身體上的不適,“行,不提就不提,咱們既來之則安之,我先幫你把行李箱裏的東西整理一下。”
說完,他將客廳里倪優的大包小包小媳婦似的一堆堆往房間裏搬,越想越覺得這是上天給他的一次機會。
什麼靈異事件?說不定就是上天顯靈。
倪優早就把離婚協議書準備好了,這絕對是早有預謀的事,連老天都看不過去她的惡劣行徑,這才給她一個殘酷的教訓!
他得把握好這個機會。
因為職業原因,倪優回國,大大小小的箱子帶了五六個,衣服雜物一堆,江湛輕車熟路整理好,最後在一堆行李中,猝不及防翻出了一份文件。
沒有心理準備之下,離婚協議書五個大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在倪優說自己準備了離婚協議書時,江湛還存了幾分僥倖心理,萬一倪優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呢?畢竟夫妻這麼多年,他一不抽煙二不亂花錢,長得帥還受得住寂寞,這麼好的男人倪優上哪去找第二個?
可沒想到倪優竟然和他玩真的!!!
他下意識就要撕了這不祥之物,但僅剩的理智提醒他不能這麼衝動。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咬牙切齒地翻開離婚協議書,裏面細節寫得清清楚楚,連財產分割都寫得明明白白,他的財產倪優一分不要,她只要和自己離婚。
江湛氣得手抖。
一分都不要……她竟然一分錢都不要!這是鐵了心要和自己離婚?
外面到底是什麼野男人把她迷得五迷三道,讓她甘心拋棄自己糟糠之夫,哪怕凈身出戶也要離婚?!
“這是什麼?”江湛怒氣滔天地將離婚協議書扔倪優面前。
倪優冷靜到不近人情,“離婚協議書。”
“財產你都分好了?你一分錢都不要?你真的要和我離婚?”
“不是你先提的離婚嗎?”
“……”挖坑把自己給埋了的江湛很快找回自己的場子,“離婚協議書都準備好了,你還倒打一耙?你告訴我,為什麼這麼突然?你外面有人了?外媒那些報道都是真的?你和那高竹竿真的有一腿?”
倪優揉着眉心,宿醉後頭疼得很,也不知道昨晚江湛到底喝了多少。
“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怎麼換回來,你能不能不要頂着我的身體無理取鬧?”
“我鬧?我現在問你離婚的理由就是無理取鬧是嗎?你是不是覺得我配不上你?是!以前我配得上你,現在你成了世界名模,就嫌我一個山西挖煤的配不上你了是嗎?”
“可我他媽為了提高自己的逼格,我一個開煤礦的去研究新能源開發,自己砸自己的飯碗,你還想我怎麼樣!”
“這麼多年,倪優,你的心是鐵做的嗎?不,鐵做的心也被我焐熱了,倪優,你沒有心,你沒有心!”
不管江湛怎麼衝著她大呼小叫,倪優坐在沙發上巍然不動,沉默望着江湛一言不發,那雙眼睛透着的冷看得江湛一怵一怵的。
“說完了嗎?”
“……說完了。”
“還有想說嗎?”
“……還有一句。”
“說。”
江湛深吸口氣,聲嘶力竭:“倪優,我告訴你,我不離婚!打死我也不離婚!想離婚?做夢去吧,你個渣男!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