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一章
倪優下飛機時上海飄起了小雪,哪怕她穿上了厚重的羽絨服禦寒,濕冷的冷氣也如蛆附骨般地往她衣領袖口裏鑽,刺骨的冷。
上周她才結束一場一年一度的時裝秀,漂泊國外一年的工作如今也到了頭,原以為今年能安穩過個好年,可就在回來的前一天,國外某娛樂雜誌拍到了她和某男模吃飯進酒店的照片,並配上足以吸人眼球的碩大英文標題“QUEENOFSUPERMODELS”。
因為審美差異和種族歧視,近年來,國人擠進超模行列實屬不易,誰又會在通稿前用“QUEEN”自封?
喜歡挑事的外媒總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挑撥的機會。
她得知緋聞消息時正在安檢,她這次回來有要事要辦,不可能為了一條似是而非的緋聞耽誤行程。
經過十一個小時的飛機后,倪優再開手機,她緋聞的消息在國內互聯網上早已被幾個海外博主傳開了。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沒什麼,緋聞這種東西最好擺平,根本用不着她出面。
令她頭疼的是手機里最後一條江湛發過來的信息,看樣子是別人替他發的,只一句:江湛喝醉了,你趕緊來接他回家。
緊隨其後的是一個定位,地點是上海一家有名的夜店。
夜店?
江湛結婚後這些年規規矩矩,亂七八糟的地方從沒去過。
今天這是什麼意思?
倪優摩挲着手機垂眸不語。
她不說話的時候,渾身上下是拒人千里的態度,那種從骨子裏、眼睛裏透着的冷,尖銳外露,毫不收斂,一看就不好相處。
“小優姐,回一品蘭亭?”
“不,去這裏,接人。”
助理向溪看了一眼倪優手機里的地址,沒敢說話。
她是真服了,大半夜的去哪不好,挑在這個時機跑去夜店喝酒,這不是作死嗎?
————
“倪優,你別用這幅眼神看着我,我來這幹什麼你難道看不出來?”
“我為什麼這麼做你心裏難道不清楚?你在外面和別的男人勾勾搭搭,被人偷拍上了雜誌,我就不能來找點樂子?看到那四個美女了嗎?都是來陪我喝酒的。”
“你還知道我是你丈夫,知道我們結婚了?不說我們結婚這七年,就這一年裏你在外工作,盡過一個妻子的義務嗎?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不想過了?”
“你別和我解釋那麼多,我不想聽!你要是不想過,那咱倆就離!你如果還想和我過下去,以後不要再讓我看見你的緋聞,給我在家老老實實獃著,還有下次,咱倆就離婚,聽清楚了嗎?離!婚!!!”
“離婚”二字喊得太響都破了音,包間內回蕩的餘音,震得人頭腦發麻。
餘音落下后,昏暗空蕩的包間裏安靜的落針可聞。
江湛梗着脖子將這番話喊完,身體下沉重重往沙發上一靠,仰頭將面前茶几上的一杯烈酒往嘴裏灌,閉眼大吐了口氣。
放在面前茶几上的手機屏幕還亮着,網頁上關於倪優的新聞赫然出現在某海外博主的微博上。
九宮格,一張倪優的照片,一張狗男人的照片,一張海外媒體報道的照片,一張兩人進出酒店的抓拍,一塊吃飯的照片,以及四張從前活動中兩人搭檔互動的照片。
文案寫得欲言又止,讓人遐想聯翩。
沙發盡頭坐着四個年輕漂亮的女孩,見着江湛這氣勢,個個斂聲屏氣不敢說話,還想上前勾搭的女孩也熄了自己的小心思,這男人太過囂張霸道,說不定還會家暴。這樣一個丈夫,當妻子的未免也太可憐了。
“怎麼樣?”
江湛神清氣爽,“舒服!哈,不好意思,剛才情緒有點激動,嚇着你了?”
“……嚇着倒沒有,你舒服就對了,記住剛才說的話和氣勢,保持住,待會等倪優來了你就這麼原封不動地和她說,這次是她理虧在先,你別怕……”
“怕?”江湛彷彿聽到了什麼好聽的笑話,好笑地看着宋秉楊糾正道:“我們江家就沒出過怕媳婦的男人,以前我那是尊重她,你別用錯了詞彙,你放心,這次我一定找倪優要個說法。”
“行行行,尊重。”宋秉楊懶得戳破他這死皮賴臉。
江湛剛朝天出了口“惡氣”,現如今懶散地靠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划著手機里“狗男人”的照片。
其實這七年裏,緋聞這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特別是近幾年,緋聞的勢頭愈演愈烈,和國內的這些海外博主推波助瀾少不了關係。
如果不是因為倪優的工作不能公開婚訊,還輪得到這些人貼着他媳婦炒作?
他遲早把這些狗男人的眼珠子摳下來!
想到這他又在腦海里回憶了一番剛才酣暢淋漓的一番話。
“你別和我解釋那麼多,我不想聽!”
“以後安分點!否則就離婚!”
“離婚!”
離婚?
那不行,打死不能離。
透過黑屏的手機屏幕,看到自己凶神惡煞的表情。
好像太凶了點。
收斂了一點壓低聲音又喊了一遍,江湛摸着下巴傻笑兩聲。
嗯,夠凶,待會肯定能把倪優給震住。
宋秉楊看他這樣,從容掏出一小瓶香水衝著江湛從頭到腳就是一陣噴。
“你……”江湛一躍而起,順手就把外套給脫了,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看着宋秉楊牙都快咬碎了,“你他媽想害我是不是?”
“做戲做全套。”
“滾滾滾!我看你就是見不得老子好!”
宋秉楊斯條慢理將香水往桌上一放,“別往自己臉上貼金,羨慕你?羨慕你什麼?羨慕你獨守空房六七年?不是我說,女人嘛,最終還是要回歸家庭的,她一個女人在外打拚,你也幫不上什麼忙,好好勸勸她,都成了國際上頂尖那一小簇了,名利雙收,該有的都有了,退了得了,在家多舒服,再說,你倆結婚這麼多年,也是時候生個孩子了,我如果和你同年結婚,現在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江湛將外套扔沙發上,表情淡淡的,“你以為我不想要孩子?”
“你媳婦不願意?”
江湛不說話。
他怎麼不願意,他做夢都想有一個屬於他和倪優的孩子。
只是倪優職業原因,前兩年正是往上走的關鍵時期,懷孕對她的事業來說簡直是降維打擊。
“那正好,待會等你媳婦來了,一塊說清楚。”
一塊說清楚?
別的事還好說,懷孕這事,江湛能斷定,只要自己敢提,倪優估計就一個眼神,滾。
說曹操曹操就到。
緊閉的包間門從外被人打開,江湛循聲望去,昏暗視線下,一個身材頗為高挑單瘦的女人從外走進。
很尋常的一條牛仔褲卻將那條腿裹得格外修長挺直,從門口到沙發,五六步的距離,她卻三四步就走到了,很難讓人不將注意放在她筆直修長的雙腿上。
而那雙冷肅的眼睛隨意掃了包間裏的人一眼,隨即將目光放在江湛身上。
江湛在毫無預兆之下往後退了一步。
常年走T台的人氣場十足,單單隻杵在那看你一眼,都能讓你由衷生出一種矮一大截的弱勢感。
“你在這幹什麼?”
倪優清冷的嗓音沒多少感情,談不上質問也說不上有多和氣,隨隨便便一句話卻讓江湛發愣似的看着她,話卡在喉嚨口硬是沒說出來。
看着活像個獃頭鵝的江湛,宋秉楊簡直沒臉看,一個勁地提醒他:“說呀!”
江湛握拳,也許是喝了幾杯酒的原因,他喉嚨有點躁,腦子有點暈,但還是奓着膽子吐詞:“倪優,你……你別用這幅眼神看着我,我來這幹什麼你難道看不出來?”
這話聽起來雖然有些虛,但好歹邁出了第一步。
宋秉楊給他點了個贊。
“喝酒?還是出軌?”
江湛斬釘截鐵:“喝酒!”
宋秉楊扶額。
“那她們?”倪優目光看向沙發角落坐着的四個女孩。
彷彿有條無形的線,將她和包間裏的其他女人清楚地劃分成兩個世界。
進包間的第一眼她就知道江湛是不可能在夜店胡作非為的,這幾個女人勾不起他的興趣。
江湛見她目光放在包間那幾個女人身上,下意識解釋:“你別誤會,她們都是都是宋秉楊點的,和我沒關係!”
四個女孩:“……”
“……”宋秉楊真是……草了!
扶不起的阿斗!剛才叫的那麼起勁,現在又在他面前裝什麼裝!
他現在真是後悔,深覺自己今天這一番心血餵了狗。
不過好在他比江湛有點良心,兄弟雖然不是人,但他也不能真當狗,哪怕被兄弟出賣,也沒讓其他人繼續看兄弟的笑話,直接將四個工具人轟了出去。
倪優在面前桌上掃了一眼,有不少空瓶,看來喝了不少酒,眉心不悅皺起,“喝酒在哪不能喝,非得到這來喝,家裏沒有嗎?”
宋秉楊一個勁地朝江湛使眼色。
江湛心領神會,心裏明白不能讓兄弟失望,遞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腦子裏回味着之前的氣勢和話,咬牙正準備說,倪優一個眼神望過來,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
“我這不是看到你的緋聞心情不好……”
“沒有的事,都是外媒挑事而已。”
江湛如釋重負。
宋秉楊重重咳了一聲。
江湛回神,收斂好表情,揚聲:“你還知道你有個家?”揚了才幾個字,聲音又掉了下來,語氣頹喪得有點委屈,“一個月一個電話都不給我打。”
倪優言簡意賅一個字:“忙。”
江湛最不喜歡聽的就是倪優說這個字。
忙忙忙,忙到連抽空五分鐘給他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忙?我是你丈夫,你忙到打個電話給你丈夫的時間都沒有嗎?不說我們結婚這七年,就這一年裏你在外工作,盡過一個當人妻子的義務嗎?你成天在外跑,最近這一個月你給我打過一個電話嗎?你都不管我,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不想和我過了?”
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酒氣,熏得江湛頭腦有些發暈,酒勁上來,這話越說越覺得倪優不講道理,越想越覺得自己處境委屈。
有哪個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妻子七年裏全國各地到處飛?一年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如她身邊跟着的助理多,倪優怎麼就不能替他想想,怎麼就不能理解喪偶式婚姻給男人帶來的痛苦?
事業真的有那麼重要?重要到可以把自己的丈夫丟在家裏置之不理?
江湛不想像個怨男一樣大吵大鬧,但倪優真的太過分了。
他頭腦一熱,揚聲怒道:“你別和我解釋那麼多,我不想聽!你要是不想過,那咱倆就離!你如果還想和我過下去,那就向我保證,以後多顧顧家,我不想再聽見你任何的緋聞,還有下次,咱倆就離婚,聽清楚了嗎?離婚!!!”
這氣勢,比他排練的時候還要盛幾分。
倪優不是個情緒外露的人,哪怕面前待她十年如一日的人沖她大吼大叫,細數她這些年的不負責任,說要離婚,她也只是表情冷淡地望着他,說:“好,離婚。”
“行!離就……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