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 8 章

第八章

正是清晨時候,不少馬車陸陸續續在明園大門口停下,車上下來的都是女孩們,穿着各式各色的衣裳,大多只有十五六歲,黎枝枝還看見了好些熟面孔,譬如,靜安郡主蕭嫚。

黎素晚沒有理會黎枝枝,快步迎上去,和蕭嫚說笑起來,黎枝枝看着那張熟悉的臉,眉梢眼角盛着傲慢和跋扈,平心而論,蕭嫚生得很漂亮,但是與黎素晚不同,她的漂亮里透着些刻薄刁蠻的意味,讓人覺得不好相處。

只看她第一眼,黎枝枝似乎便能聽見臨死前的聲聲叱罵,還有那險惡的提議:她既然敢動手推晚兒下水,不如也讓她吃一吃苦頭,免得下次再害人。

冰冷的感覺自四肢百骸傳來,黎枝枝又想起那瀕死的窒息感,幾乎無法自如呼吸,片刻后,她深深呼出一口氣,袖中的手緊握着,慢慢地移開目光。

金色的朝陽落在她身上,散發著融融暖意,一點點驅散了森冷,黎枝枝總算恢復了平靜,將恨意與怒火一併掩下。

她想起來了,蕭嫚現在還不是郡主,她原是晟王的女兒,受封榮安縣主,與黎素晚的關係頗好,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趙珊兒,是當朝宰相的嫡孫女。

黎枝枝抬眼一掃,果然看見了趙珊兒的身影,她們三個人站在一處,不知說了什麼話,皆掩口笑起來,一個刁蠻跋扈,一個眼高於頂,還有一個捧高踩低,真是有意思,蛇鼠一窩,不過如此。

黎枝枝實在不願多待片刻,四下打量一番,逕自往明園裏走去,那三人聊了幾句,榮安縣主蕭嫚想起什麼,問黎素晚道:“我方才瞧見你身邊還有一個人,看着不像丫頭,是誰?”

黎素晚的表情微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復如常,輕聲道:“那個啊,是、是我家的遠房親戚。”

這一句話說出來,不知怎的,她忽然就有了底氣,從容自如地道:“她是來京城投奔我們的。”

趙珊兒頓時會意,長長地哦了一聲,語氣輕蔑道:“我知道,就是那種來打秋風的窮親戚吧?八竿子打不着,一年到頭藉著機會往你府里跑,連吃帶拿,十分的不要臉。”

蕭嫚諷道:“還有這樣無恥的人?”

黎素晚並不解釋,只佯作迷茫道:“不會吧?她……她要在我家長住的,我爹已經讓她入明園讀書了。”

“還讓她入明園?”趙珊兒吃驚地睜大眼睛,道:“你爹可真大方,明園一年的束脩可不少。”

蕭嫚撇嘴道:“你爹就是個傻的,換成我,早派人亂棒打出去了。”

見她們都討厭黎枝枝,黎素晚的心漸漸放下來,她抿唇笑道:“沒辦法,爹爹心善,她是從鄉下來的,什麼都不懂,還叮囑要我好好照顧她。”

“這種貨色,”蕭嫚嗤笑一聲,道:“既是你家親戚,我們一定好好照顧。”

身為好友,黎素晚哪能不知道她話里的意思?光是設想黎枝枝被蕭嫚刁難的情景,她便覺得興奮起來。

這麼想着,她回頭掃了一眼,沒看見黎枝枝的身影,也不知去哪裏了。

……

黎枝枝順着人群往前走,讀書的地方是在明德堂,這條路她再熟悉不過,可是……

黎枝枝住了步子,她望着前面呈半月形的湖,有些遲疑,清風徐來,湖面水波粼粼,朝陽灑落在其上,如一塊一塊碎金,漂亮極了。

美則美矣,然而黎枝枝不敢靠近,只是多看一眼,那種溺水窒息的感覺便洶湧而至,令她手足發冷,無法動彈。

起初黎枝枝以為是受驚所致,漸漸就會好起來,但是過了這麼多天,她還是很怕水,哪怕是從湖邊經過,她也會忍不住渾身發顫,頭暈目眩。

可這是去明德堂的必經之路,黎枝枝的臉色微微發白,她猶豫片刻,拐入了旁邊的小徑,從這裏可以繞開小鏡湖,只是需要花費更長的時間而已,好在她腳程快的話,應該不會誤了時辰。

小徑有些偏僻,地上鋪着青石板,縫隙里生出茸茸的青苔,還有不知名的小花兒,可見平日裏少有人來,空氣安靜,兩側種了許多花木,風一吹便簌簌搖動起來。

正在這時,黎枝枝冷不丁聽見了一陣哭聲,她下意識打了一個抖,四下張望,可那哭聲只有那麼一下,空氣很快就恢復了安靜,黎枝枝疑心自己聽錯了。

然而當她走了幾步,那哭聲又出現了,在左前方的花木里,幽幽咽咽的,仿若野鬼,聽得人雞皮疙瘩直冒,再加上這裏的花木十分繁茂,遮去了陽光,平白生出些森冷的感覺。

“是誰?”

黎枝枝壯着膽子,提起聲音詢問,但是並沒有回應,那哭聲又止住了,黎枝枝只覺得脊背發冷,她盯着面前的青石小徑,咬咬牙,快步往前走去,管他是人是鬼,她今天必須要走這條路,誰也別想攔着!

好歹她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真要是鬼,說不定還能跟對方套套近乎,行個方便。

就在這時,斜刺里有一團黑影忽然躥了出來,黎枝枝嚇了一跳,汗毛直豎,她定睛看去,那東西還是黑乎乎一團,什麼都看不真切,只有兩點金色,若明燈一般,在樹影里閃閃發光。

沒等黎枝枝細想,便聽見細聲細氣的貓叫:“喵~”

這竟是一隻貓!

黎枝枝登時大鬆了一口氣,方才太過緊張,她額上都起了一層汗意,這會兒被風一吹,涼颼颼的,她打量着那隻貓,小小一團,通體的毛髮漆黑如墨,沒有雜色,打眼看去好似一塊黑炭,要不是那一雙金色的圓眼睛,黎枝枝簡直找不到它的腦袋在哪。

這貓雖然生得黑,但是一身皮毛油光發亮,半點灰塵都沒有,顯然是有人精心養着的。

那貓歪了歪頭,對黎枝枝喵了一聲,然後往旁邊的岔路走去,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對着她繼續喵。

黎枝枝愣了一下,這是讓她跟上?

她有些遲疑,正在這時,那哭聲又開始了,還伴隨着一個女孩兒的聲音:“喵喵,喵喵?你在哪裏?我害怕……”

黑貓對着黎枝枝又叫了一聲,一路小跑着走了,黎枝枝猶豫了一下,她不太想管閑事,可那女孩一直在說害怕,哭得甚是凄慘,讓黎枝枝有些不忍心。

一些不太好的回憶漸漸湧上來,黎枝枝想起了上輩子自己被人欺凌的情景,輕吸了一口氣,她舉步往那哭聲傳來的方向走去,小徑幽深,花木蔥蘢,七歪八拐之後,黎枝枝總算達到了目的地,她看見樹上坐着一個女孩兒,正哭得狼狽。

黑貓蹲在地上,沖她喵喵叫了兩聲,那女孩兒才安靜片刻,然後又嗚嗚哭起來:“喵喵,我想下來……”

她說著就往前蹭,黎枝枝下意識制止道:“別動!”

那棵樹足有一丈多高,也不知她怎麼爬上去的,女孩兒愣了一下,朝這邊望過來,她瞧着十四五歲的模樣,穿了一身鵝黃的衣裳,髮髻亂糟糟的,像是被樹枝勾的,但即便如此,也無損她的漂亮,女孩用一雙紅彤彤的眼睛望着黎枝枝,道:“你是誰?”

黎枝枝沒有回答,只是道:“樹太高了,你跳下來會摔傷的。”

女孩兒聽了,又抹起眼淚來,這次她不是叫喵喵了,而是叫:“哥哥,救命嗚嗚嗚……”

黎枝枝看着她,心裏不由生出幾分疑惑,按道理來說,這麼大個人了,哪怕是害怕,也不該這麼個哭法,倒跟小孩子似的。

黎枝枝沒有細想下去,只是被對方哭得有些頭疼,開口道:“別哭了,我來幫你。”

女孩兒聽了,果然止了哭泣,抽抽搭搭地看着她,黎枝枝挽起袖子,把裙擺掖好,抱住那樹輕而易舉地爬了上去,心裏還有些自嘲:她自小在鄉下長大,看來也並不是一無是處,至少爬樹的本事還沒丟。

女孩兒吃驚地看着她,眸子微瞠,用一種崇敬的語氣道:“姐姐,你好厲害!能不能教阿央?”

黎枝枝攀着一根樹枝往上爬,輕輕呼出一口氣,笑道:“你叫阿央?”

女孩點頭如搗蒜:“嗯嗯!”

她天真問道:“能教嗎?阿央也想學爬樹,這樣喵喵上樹了,阿央就可以把它接下來。”

倘若之前是懷疑,那麼黎枝枝現在就有些確定了,這個叫阿央的女孩兒是有點問題,像是痴症。

這樣的人怎麼會在明園?難道也是來讀書的?

黎枝枝忍不住打量她一番,雖然形容狼狽,但是她身上的穿戴飾物,非金即玉,都是上好的東西,瞧着出身不凡,可黎枝枝上輩子沒聽過這麼一號人物,不過話說回來,她上輩子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光顧着和黎素晚較勁去了。

“姐姐?”

黎枝枝回過神來,下意識彎起眼睛笑了笑,道:“好呀,不過我們得先下去。”

阿央見她答應了,十分高興:“姐姐真好!”

黎枝枝牽着她的手,叮囑道:“你先慢慢下去,我拉着你,不會摔的。”

阿央雖然害怕,但還是點點頭,緊緊地抓着黎枝枝的手,一點點往下蹭,她瞧着挺瘦,沒想到居然不輕,黎枝枝開始覺得吃力了。

尤其是阿央並不會爬樹,她踩空幾次,整個人直往下蹭,所有的重量都黎枝枝的手上,扯得她整個人往下墜,偏偏那些橫生的樹枝很鋒利,劃破了手腕,阿央下意識掙了一下,黎枝枝的臉色都變了:“別動!”

但是已經遲了,黎枝枝簡直是抱着樹滑下去的,腳落在地上時,她還有些暈頭暈腦,回過神來,便聽見了阿央放聲嚎啕大哭,驚得樹上的鳥雀都飛走了。

正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個男子聲音,清冷若金玉:“你在做什麼?”

黎枝枝下意識朝聲音來處望去,那人介乎青年與少年之間,年紀約是弱冠,穿着一襲青玉色的袍子,模樣生得很是俊美,鬢若刀裁,劍眉斜飛,壓着一雙鳳眼,淡淡望來,透着一種不動聲色的氣勢。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他坐在輪車上,顯然是雙腿有恙,青年手裏拿着一卷書簡,腕上纏了一串紫檀佛珠,黑貓輕巧地躍上他的膝頭,慵懶地趴下來,喵了一聲。

原來他就是黑貓的主人,那麼……

黎枝枝看向阿央,果不其然,她爬起來,顧不得身上的灰塵,歡歡喜喜朝那青年公子奔過去:“哥哥!”

在她即將要撲到對方身上時,一卷書簡及時抵住了她,青年公子修眉微皺,嫌棄道:“離我遠點,髒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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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真千金開始做綠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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