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沙,眼前是漫天的黃沙。
狂風卷積起黃龍肆虐着天地,吹得人睜不開眼。
一處避風的長坡上,停駐着一支近百人的隊伍,身騎駿馬身着赤衣,在這西域戈壁中灘出大片的血紅。
遠遠的從東北方向現出一道人影,正駕馬急奔而來。
不多時行至近前,那人駐馬跳下,單膝跪地,右手撫於左肩之上,低首恭敬說道:“祭司,前方已探明了,摩尼教的人正於十裡外舉行祭禮。”
為首被稱祭司的老者頭戴赤底金邊兜帽,身騎銀鱗高頭馬,目視遠方高聲道:“很好,聽號令,隨我動身!”
他身後五位老者齊伸右臂撫肩,跟道:“是!”其後百人也齊聲而吼。
馬蹄聲起,更掀起一陣狂沙。
十里之外,綿長岩峰山腰處的大片空地之上,此地背靠山脈,東邊則是無際的斷崖,四方由石岩臨山所建搭起道道石牆圍接,如同迷宮一般。
空地中央擺有一方祭台,四周站有數百人,而祭台中央有位年輕女子和一男人,女子外套金綢絲衣,全身銀環珠飾無數,容貌極美。
只看她單手握着一隻金杯子放於祭台上,又一口咬破手指向杯中滴了幾滴鮮血。
她身旁男人見狀面向祭台跪地拜倒,朗聲念道:“最上光王,常明世界,及其聖眾。”也不見他如何大吼,可聲音傳入每人耳中格外清晰震顫。
周圍除女子外眾人也隨他齊齊跪拜,同聲重複他所念。
男人又念:“忙你法王,明尊許智,諸聖許惠。”
可未等到眾人再開口重複,從半山的入口方向奔來一哨探慌張急道:“教主,不好了,山下有一隊人馬在朝這邊襲來,已很近了!”
那男人站起身來,且看他一襲玄衣,五旬模樣,長髯蓄起。
他身後有十二人走上前道:“教主,可是襖教的人尋到這來了?他們真是要逼死我教不成?”
這十二人乃是摩尼教慕闍,任承法教道使徒。
而高處忽聽有人大笑三聲,衝下方眾人震聲說道:“不錯,今日便是你摩尼教覆滅之時。”
眾人抬首望去,岩峰之上六道身影,正是那祭司和他身後的五人。
六人如入無人之境,就這麼從十餘丈岩峰飛身飄下,落於祭台旁。
男人冷哼道:“想不到瑣羅亞斯德竟讓大祭司攜五聖使遠道而來,教內高手傾巢而出,看來是決心要滅絕我教了。只是今時不同往日,我倒是看看如何屠盡我摩尼教眾。”
大祭司陰冷笑着對男人說道:“摩尼,教主早知你自創寫就《二宗經》,不出幾年便可突破內功十層步入先天,自是做有萬全準備才會出手。你指望着自己以先天之境同我戰平,十二慕闍再大敗五聖使,算盤是打得很好。可你好生看看,我身後五聖使是何修為?”
說罷,他身後五人憑空緩緩而起,浮於地面一尺,
跪拜的摩尼教眾陣陣驚嘆,這幾人竟也會教主所施展的神跡!
摩尼無奈苦笑搖頭道:“竟盡數先天了,我是該想到,以五聖使期頤年歲,距突破先天本就極近。”
大祭司傲視着摩尼:“我勸你還是老實交出《二宗經》,再讓你教眾拜在我教門下,畢竟你教教義心法皆自我襖教而出,歸於本源也是名正言順。如若不然,今日便讓你這數百教眾盡數命喪於此!”
摩尼雙眼微眯,顯現決絕之色,同樣傲然道:“你襖教武學最快也是百年後突破先天,如何同我自創心法相比?既是來搶,又何必冠冕堂皇,一戰便是!”
他這番話說完,大祭司的赤衣隊伍也從山腰入口處拍馬趕到,不停歇直衝人群,亂戰一團。
大祭司和五位聖使騰身上前,一齊出掌攻向摩尼,掌風所過澎湃內力擊出,眨眼便至。
摩尼雙手立於胸前,以內力凝成一道無形屏障,五掌擊上,摩尼身形一頓,倒退三步。
十二慕闍本欲助其教主,五聖使中分出四人各攔上三位慕闍,阻其上前。
趁摩尼萎靡之際,大祭司趁他之危閃身再度出手。
摩尼慌忙接招,兩人空中四掌相對,一時僵持勢均力敵。
而五聖使中未出手阻攔的妙火使看準時機,全力拍向摩尼。而摩尼周身護體罡氣減緩其掌力,隨即被破,右背重重受了一掌,吐出大口鮮血。
摩尼眼見今日定不得善終,心懷死志不顧身後,奮身運起全部內力轟向大祭司雙臂。
大祭司只覺內力狂涌而入,雙臂忽明忽暗陰陽不定,身體不受控制仰倒,用出殘勁踢中摩尼胸口。
妙火使趁機也在其背後連出數掌,摩尼前後受擊之下,鮮血狂噴直直倒地。
而大祭司體內湧入的陰陽真氣匯聚胸口,相互傾軋,再也動彈不得。
先前的那女子見教主倒地,撲到摩尼跟前將他半抱而起。
妙火使上前欲將他二人一同結果,忽然亂戰之中飛身出一人來,勉強擋了他一招,此人在十二慕闍中位最末,稱內心俱名王。他轉頭看向女子喊道:“聖女小心!”。
原來女子乃是摩尼教聖女。
摩尼內傷太過深重,湊在聖女耳邊虛弱地斷續說著:“經,經在北面五十里的佛窟之中,你跟着,跟着俱名王突圍出去。。。”
他說罷,突然伸手成爪狀抓向自身胸口之處,竟就這麼生生摳進胸口挖出一個大洞,滾燙的鮮血頓時噴涌而出,濺在聖女驚恐面容上。
聖女失魂之際,摩尼手上多出一顆核桃大小的圓潤珠子,放到聖女顫抖的手中。那珠子表面沾滿粘稠鮮血,握在手中還很是溫熱和煦。
將珠子取出后,摩尼已是氣若遊絲,他用盡最後力氣對聖女說著:“定要將它好生保管。。。”便頭一歪,永遠離開了這世間。
聖女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懷抱着摩尼屍首痛哭嘶吼:“教主!”哀痛尖吼引得場上目光集聚於她。
俱名王沒時間悲傷,出其不意奮力一招擺脫妙火使,攜起聖女飛奔而起。五聖使見狀欲追,這下反倒是另外十一慕闍陡然爆發,誓以性命相攔五人。
論修為十二慕闍每位都是內功九層圓滿,差一步晉陞先天之境,全力之下五聖使幾招之內也無法脫身。
俱名王縱身而起,擇了匹馬一掌將馬上之人拍飛,帶起聖女穩落於馬上。
身下馬匹一聲嘶鳴,急奔而出。
待五聖使掙脫圍困,卻看馬蹄下煙塵已散,俱名王和聖女不知去向,幾人怒下也只得回身再戰。
馬匹奔出十餘里,俱名王見無人追來,停了馬跳下,行禮恭敬道:“聖女殿下,危機已解,您繼續駕馬向東遠逃吧。”
聖女面露迷茫無助,慌張道:“俱名王你要去哪?”
俱名王抬首望向她,眼中閃出剛毅目光,堅定道:“自然是再回祭台了,我教留有聖女您為火種足矣,我就算死,也要同教主葬於一處。”
說罷,俱名王俯身向她長長一跪,展開輕功飛奔再回險地。
聖女自知相勸無用,看着他背影兩行清淚默默流下。
之後她按摩尼所說,一路向北尋到那處佛窟,於一尊石佛之後探出一間暗格,打開后其中果然是一本經書,封面書寫一串金字。聖女認得這文字乃是波斯文,意為《摩尼教經》,她心想,這應就是教主所說的《二宗經》了。
拿到經書行了近百里,才得見一間小棧,她不敢鬆懈停下,置了些吃食便繼續東行。
一月之後,中原境內,這片遼闊的土地之上已動蕩近百年,期間八方割據,戰亂不休,民不聊生。
一座亂城的邊境處,聖女牽馬於一間客棧外。
經了這一月,她已是滿身的風塵,馬也換了好幾匹。原本的絲綢紗衣也換成了中原女子的尋常服飾,卻絲毫不掩她傾城容貌。
聖女停了馬,她累得不行,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卻看桌對面坐了一男子,年紀與她相仿,只是背了一把漆黑無鋒的寬厚重劍,足有一人來高。
她指了重劍問道:“你背這東西,不拖累嗎?”
男子一看便不善言談,老實答:“不累。”
聖女一路上許久未同人講話,連着又問了幾句,男子對她也是逐漸熱絡,兩人一時竟交談甚歡。
隨後男子問道:“還不知姑娘姓甚名誰?”
聖女思索一番說道:“我姓林,單名一個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