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旅途
雨水順着樹榦流進森林底部，透過樹葉的縫隙，能看到樹底下那漂浮着的樹葉。從被淹沒的樹木軀幹和只露出頂部的灌木推算，表面上是波瀾不驚，其實底下的水深着了。
金老和小廣似乎腳下的樹葉震動了一下，兩人晃動了一下站穩了身形。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裏立刻感到了詫異，這可是從下而上的震動。地震？
小廣的感覺從四面八方傳導過來，彷彿是樹木四周的精靈們在把自己的感覺傳給他一樣。最近他經常有這樣的感覺，在駕馭昆蟲的時候，像是能聽見昆蟲的心聲一樣。有時候是感到騎着的草蜢累了，有時候覺得它們不耐煩了。憑着這種感覺，讓他總是提前的在君雅和金老詫異的目光下，告訴他們該下來了，草蜢們開始不好控制了。其實是他有些不好意思說，這種感覺玄之又玄，沒憑沒據的，而且也不是絕對準確，貿然說出來感覺自己像個神經病。
現在他又有這種感覺了，像是樹木間，枝丫底下藏着的所有生物統一的散發出了害怕的消息。這訊息像無線電一樣傳給他，讓他感到了不安。
在一旁趴着看雨，不知道想什麼的君雅此時回頭看看這邊，同時聽見金老喊，“快過來。”
金老沒有小廣的感覺，但是他從異常的震動察覺到了潛在的危機。不管怎樣，面對危險首先做的是不能走散。
君雅立刻跑了過來，三人一起扶着蔓藤，朝樹底下觀望。
又震動了一下，可能是直接觀看的心理作用加成，三人感覺震動比上一次更加厲害。
緊接着，樹底下，其他樹底下，在不高的樹枝上，有不少躲在樹葉下避雨的青色的草蜢，就像小廣上一次騎着的那隻一樣，紛紛從避雨的地方飛出來。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蟲，它們或四散亂飛，或到處蹦躂，或磕磕巴巴的往外跑。有的飛往別處，有的則不小心掉了下去，直接落在地面飄浮的樹葉上，一時間紛紛揚揚的。
“嘩！”一整水聲，樹葉底下露出一直極大的背鰭，一隻水中巨獸帶動起巨大的浪花，把附近的蟲子都打入了水中，一陣波動后，歸於平靜。
沉寂了數分鐘，樹木又開始震動。他們明白了，這是水底的那些魚正在撞擊樹木，從而進食落入水中的昆蟲。
這一幕看得三人面面相覷，他們的個頭還不如昆蟲了，掉下去必定就是魚食。
“我們進去站穩，用枝條把自己固定好。”金老說道。
三人鑽進樹洞，各自把自己固定好。三人在腰上綁上枝蔓后，還在洞口把護欄嚴嚴實實的加密實，直到像個防護網一樣才罷休。然後三人趴在洞口邊，看着樹下的景象。
隨着撞擊的頻率加大，樹木開始搖晃得更加厲害。先前的撞擊像是一個暗號，整個森林的水面都動了起來。平常人類口中的魚類此時化身為無數的水中巨獸，在森林裏撞擊着樹木，捕食倒霉的昆蟲。
“樹木韌性很強，而且密林里一株連着一株。根連根，即便是碗口粗細的樹木，想要撞倒不容易。即便被砍倒了，也只會倒在其他樹木上，而下面的魚類顯然沒有這個能力。”看出兩個年輕人的擔心，金老出言安慰。
“雖然暫時沒有危險，但雨季要持續一段時間，比預想的要久。你們看，連魚都進化出了這種撲食的技能，不是每年僅僅幾天的潮水可以辦到的。”金老繼續說，“看來我們要困在這裏的時間，比我想像的要久。”
說完三人都有些黯然，尤其是君雅，滿臉的失望。但過了一會兒，小廣最先恢復過來，他想的很開，如果能在恢復正常生活之前，多向金老學習，那是多麼幸運的事情。
君雅有些心煩，她趴在欄杆上，嘟嘟囔囔的嘀咕，“想吃熱的都沒有，天天豆子果汁，我都胃脹氣了。”
小廣恍然驚醒，這段時間可以說飲食生活主要是他的責任，這可有些失職。自己年輕無所謂，但這對老人和女孩可是有點不適合了，難怪金老最近吃的少，只是喝果汁。虧自己還剛把人當師父，這徒弟做的，太不不合格了。
此時森林震動，在正常人類看來沒什麼的動靜，換到迷你的三人這裏，成了地動山搖般的存在，持續了整整半天。後來不知道是魚類吃飽了，還是撞累了，或者是掉下去的蟲子少了，撞擊終於陸陸續續的停了下來。
發現暫時沒有什麼危險后，小廣說去附近看看，在金老囑咐下拿起包就走了。
君雅等他走遠后，對金老說，“爸，你是不是給他講太多課了，把他嚇跑了。”
金老笑笑，“不太可能。”
君雅心煩意亂，開始鼓搗自己身上那些繭絲服裝，改了又改，褲子居然像是帶着漏洞的牛仔褲。
約摸到了下午，小廣還沒有回來，金老有些擔心，一直不安的看着小廣離去方向。但因為樹葉的阻擋，根本無法看到更遠。
此時小廣隱隱成了父女二人的依賴，在君雅父女望眼欲穿，已經開始胡思亂想，第n次起身觀察的時候。一隻綠色草蜢，和當時小廣騎的一樣，拖着比自己大的一團樹葉，往這邊走來。
有了上次的經驗，金老並不怕這種素食性的好脾氣昆蟲。只是愣了一下之後，再仔細看，果然在蟲子上面，看到了黑乎乎的小廣。後面的樹葉還好像冒着熱氣。
“君雅，”金老眯着眼睛也沒看清，“你看看小廣怎麼回事？他怎麼黑黑的。”
“不知道呢，讓人擔心那麼久。黑漆漆的，大概是又走了鳥屎運吧。”看到人回來了，君雅不再露出焦急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氣嘟嘟的表情。
不一會，小廣騎着草蜢到了。小廣笑呵呵的對金老說道，“老師，讓你擔心了，我回來晚了。”
“回來就好，以後別走這麼久了，就在附近，記住了。你看你這一身弄得，怎麼全是黑灰？”
“渡劫成功了嗎？”君雅拿他開心。
小廣笑嘻嘻不介意，“你們看我帶了什麼，你們看，你們看。”一邊說一遍拆開大樹葉。
打開后，一大塊黑黑的東西，散發著熱氣，小廣用藤蔓刺劃開焦皮，裏面金色的蛋黃立刻散發出更加濃郁的香味。
“烤鳥蛋。”小廣興奮的說道，“不錯吧。”
“哇，不錯呀，太好了。”君雅立刻高興起來，“你從哪裏撿的？快點說快點說。”
“從一早我就去找了，找到后我看鳥窩裏面乾乾的，就在鳥窩裏弄出火來，把鳥窩給燒啦。”小廣自動忽略掉君雅的“撿的”，一邊解說，一邊掏出熱鳥蛋給兩人，“快，趁熱，趁熱最好吃了。”
“哇，你怎麼知道，你偷吃了？”君雅邊吃邊說。
“那是，我嘗了唄。”小廣面不改色。
“很危險，萬一大鳥回來了呢，即便大鳥吃素，對你和草蜢沒興趣，翅膀一扇你可就真渡劫了，以後不要獨自一人去做這個了。”金老看看小廣，沒有開始品嘗美食。
“老師放心，我廣雲起運氣好的很，放心吧，我暫時不去了，這個能吃好久了。”小廣回答。
“萬一呢，以後不可以做這種事了。”
“老師，您絕對放心了，我當時知道，只要把火搓着了以後，鳥兒肯定不會回來的。”小廣再次保證，黑黑的臉咧開嘴笑。“老師，那個鳥窩即便是雨季都特別乾燥，木棍搓搓就點着啦。”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往後的食譜多了起來。小廣每次上午都會出去，有時候是水果，有時候會是蘑菇，他還找到了一種奇怪的干豆角一樣的藤蔓，鹹鹹的，對於缺少鹽分調味的他們，是一種極好的補充。
夜晚則在金老的講解中度過，往往是想到哪裏講到哪裏，由一個問題衍生到很多知識。小廣是個好好學生，只不過鑒於當前形勢，問得最多的，就是可食用植物的識別上。
有一次，小廣竟然在一個樹洞裏發現了魚苗，小小的魚苗對於幾人來說，可是大魚。也許魚卵是被風帶入雲中，然後順着雨水帶來的。於是，幾人就多了烤魚這一種食物，小廣在乾燥的樹洞取火燒烤的技能也是越來越熟。
“記住，非雨季不可再森林取火。”金老每次都要叮囑。
三人在樹上又這樣生活了大約二十幾天，此時的森林已經是一片汪洋，那些枯敗的落葉要麼沉入水底，要麼被水流帶走。期間每隔一兩天，大魚就會撞擊樹木一次。這時整個森林都似乎在震動，成群的昆蟲掉落水面。按照地形來看，這片森林雨水豐富，如果這雨季常來而且此次都是如此的話，那能活下的昆蟲還真不多。
這一天，潮水終於不再升高，也沒有大魚撞擊樹木，陽光重新撒向森林，林間開始有蝴蝶飛進來。金老告訴兩人說，新的生態環境開始了，現在陽光和水分充足，動植物的繁殖季節到來了，潮水會很快的退去。
兩三天後，三人收拾好了這段時間的積攢了很多的食物，果汁，其中最多的是雞蛋乾和魚乾，每人都背了滿滿一大包，並且吃飽喝足。
“剩下的留下吧，我們帶不走的。”金老着捨不得物品的君雅說道。“即便是小廣騎着草蜢，也只是幫我們帶一程，最多半天，下一程沒有遇到合適的草蜢，我們還是要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