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個月前
王城大亂,蕭疏頂替子桑瑾被困東宮,南宮止念在曾經的情誼上放他一馬,不過正如南宮止所言,只給他一個時辰。
蕭疏在被追殺到延河邊上時,不禁苦笑,南宮止的一個時辰真的就一個時辰,半點不摻水。
他身體帶毒,靠着祝余草和蠻菱花暫時壓下毒性,但是功力必然受影響,不足以前的三成。
對陸安然說得輕鬆,實際他這邊的人也不少,靠着以前遊歷對地形熟悉,每每關鍵時刻能夠逃過一劫。
終於挨到南疆,已經過去兩月有餘。
他沒有直接去鹿城,而是來到了曾經的南疆王府邸,與雷翁匯合。
雷翁聽說蕭疏遭遇以及王都風雲,負手對着道:“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業帝謀朝篡位,奪去你蕭氏江山,如今他亦魂歸地府,王權富貴,不過一捧黃土。”
蕭疏深以為然,“故徒兒來此,只為感激師父和師妹為徒兒奔波之苦,若無解藥,不必強求。”
“胡說!”剛剛還看透世事的雷翁瞪了他一眼,“老夫一把屎一把尿將你拉扯大,就為了再送你下葬?”
蕭疏:“……師父,沒有屎尿之說。”他跟雷翁的時候都已經七八歲年紀了。
“咳~就是這麼個說法。”雷翁拉不下老人,“師父說話,有你這個當徒弟反駁的餘地?”
“徒兒不敢。”
雖是尋求解藥而來,但雷翁在這裏毫無所獲,“馭蠱術坑害前朝,
難道你父親並未留下。”
蕭疏那個時候還小,蕭彧自不可能跟他說這些,“白家若是還在,或許能知道一二。”
雷翁搖搖頭,“可惜了,白家除了一個過繼的水白蓮,竟無一人倖存,鹿陶陶那個丫頭,做事實在莽撞。”
蕭疏眼神發怔,“其實倒也不怪她。”
挨到三月左右,蕭疏先是眼睛失明,后失去五感,雷翁急在心中,恨不得把整個南疆王府刨地三尺。
“蕭彧啊蕭彧,你英明一世,怎麼不知道給自己留條後路!”雷翁跺腳咆哮,“但凡你留下一本馭蠱秘術,蕭疏說不定就有救了。”
難道,這便是蕭氏的命運?
三月之期時,整個北境陷入戰爭,陸安然無法趕來,雷翁陪在蕭疏身邊,對着蕭疏孱弱生息,只嘆自己空有一身醫術,卻救不回自己的弟子。
“子介,你半生漂泊,為師知道你為什麼不留在王都,因你是蕭氏子弟,南疆王後人,註定這輩子沒有安穩的生活。”
雷翁面對窗外淚眼婆娑,“前朝舊臣容不得你,因你父親‘背棄’了他們;大業帝容不得你,因你血脈里還流淌着前朝皇室的血。”
“你看似瀟洒無拘無束,卻是你不敢擁有,你漂泊不定,只因無處可容納你。”
雷翁泣不成聲,“子介,南疆是你父親的封地,你不遠千里而來,只為葬身此處嗎?”
連雷翁都覺得,沒有希望了。
可就在這天夜裏,一匹馬橫衝直撞
,直接把府門撞開,衝到了房檐底下,將一個鐵罐子扔給雷翁。
“給蕭疏用。”
雷翁抹了抹飽含老淚的雙眼,一天沒吃飯腦子有點昏沉,一下子看不清眼前一人一馬的是誰。
“發什麼呆?”馬上女子卷着火紅披風,嘴角緊抿,眉眼掃過一道凌厲,“他要死了。”
這句話驚醒雷翁,他看向手中鐵罐子,“這是?”
“還魂蠱。”女子簡短地說道:“你只需放在他心口位置,待它鑽入身體,就會吸食蕭疏體內毒物,等它吃飽后,便會死亡。”
雷翁驚訝得睜大了眼,“你怎會知馭蠱術?”
“你這個老頭子,怎麼磨磨唧唧廢話那麼多,難道不想救你的大弟子了?”
這句話語氣又急又快,讓雷翁一下子辨別出了女子,“鹿陶陶?”
鹿陶陶皺眉,“不用問那麼多,你只管做就是,反正這個時候了,難道你還怕我會害他不成?”
自然不會,蕭疏左右都是等死,還不如試試這個所謂的還魂蠱是不是真有奇效。
雷翁眼神一定,忙返回去蕭疏床邊,替他解開衣裳,小心打開鐵罐子,然後放到蕭疏心口位置。
只見一雙血紅的觸角先探出來,然後一隻小手指半個指甲大小的蟲子慢慢往外爬,爬到蕭疏的皮膚上用觸角探了探,緊跟着咬破一個口子往裏一鑽。
雷翁能看到蟲子在蕭疏的皮肉里一拱一拱,本無知覺的蕭疏的身體突然顫動了一下,發出痛苦
的悶哼。
雷翁卻滿是喜色,“有效。”
他一轉頭,見鹿陶陶勒緊馬繩,馬蹄高高揚起,她說:“還魂蠱吞噬毒物期間不可讓他移動,三日後,蕭疏的毒自然會解。”說罷,縱馬一跳,跨過院落揚長而去。
雷翁望着被馬蹄踏碎的花盆和草木,心裏湧起濃濃的疑惑。
不止鹿陶陶的言行令他困惑,還有他在這裏找了這麼多天都沒有任何馭蠱術的消息,鹿陶陶又是從何得知?
還魂蠱,她哪裏得來?
不知為何,雷翁心裏隱隱有不安。
—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在第三天蕭疏如預料般醒過來,雷翁雖然高興,可是心裏的不安隨之擴大。
這種不安在水白蓮找上門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雷翁似乎感覺自己應該知道了什麼,可就差那麼一點點。
“公子醒啦?”水白蓮很高興,“我千辛萬苦過來,路上一直擔驚受怕,不停祈求佛祖,總算這次靈光了。”
雷翁坐在她和蕭疏中間,“你從哪裏來?”
“王都啊,陸姑娘當時不願意帶着我,我就只能自己走了。”
“那倒真是不容易。”
“是啊,那邊還在打仗,外頭世道亂得很。”
雷翁點點頭,“我讓陸丫頭帶的那幾本醫書,她走的時候都拿了吧?”
水白蓮想了一會兒,“應該拿了,陸姑娘馬車上裝了不少書,想是在其中的。”
“說謊!”雷翁猛地起身,“你早一步就離開王都,根本不知曉後面發生了什
么,陸丫頭又是怎麼離開的王都!”
水白蓮慌亂了一下,溫溫柔柔地反問,“可是我為什麼要說謊呢,說這種完全沒有好處的謊話沒有必要吧。”
這時,蕭疏看着她,目光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問道:“還魂蠱,是不是你給鹿陶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