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076
車載音響里仍在播放饒舌歌手演唱的Hip-hop舞曲,強分貝的立體聲將緊閉車窗的豪華跑車與外界完全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這樣的情形下,哪怕舉着槍的人真的扣下扳機,巨大的音量也會在頃刻間將槍聲淹沒。
“……”
被人就這麼拿槍指着命門,周斯復卻坐在座位前屹然不動。唯獨只有從眼中流露出的薄薄一層寒意,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不是很好。
車內無人開口說話,兩人漸漸陷入了一種僵持不下的狀態。
盯着周斯復臉上的表情饒有興緻地打量半晌,祁為理突然“撲哧”笑出了聲,將手中的槍緩緩放了下來。
用尾指勾住槍柄,拎在手中轉了幾圈,他把槍放在汽車的油表台前,接着緩緩弓下腰,整個身體趴上了面前的方向盤。
“哈哈哈哈——”
用手重重鎚了幾下布加迪的風擋玻璃,祁為理從胳膊肘里抬起半張臉,眼淚都快要笑出來了,“我去……周斯復,你那麼嚴肅幹嘛?”
視線落在已經打開保險栓,卻被祁為理隨手扔到一邊的武器上,周斯復的唇角也緊跟着浮出一抹弧度,眸中有冷芒劃過:“我認為這並不有趣。”
“行了行了,走吧。”
漸漸斂去眸中笑意,祁為理從褲兜里拿出車鑰匙,插入了邁巴赫的鑰匙孔,“讓你的人該幹嘛幹嘛,別跟着我的車。”
“去哪?”
周斯復問。
“你不覺得今天是個闔家團圓的好日子嗎?”
微微挑起眉頭,祁為理用腳踩下離合,一本正經地答道,“只要加上你,全家人就算到齊了,當然得好好聚上一聚。”
周斯複眼神深邃,像是陷入了某種沉思。片刻后,他從口袋裏拿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了手下的電話。
當著祁為理的面,他交代等候在不遠處的車隊頭頭,他現在要回祁家的本宅一趟,讓他們先留下待命,不用跟着保護自己。
聽到他的吩咐,電話里的男人一時間有些猶豫:“可是老闆——”
沒等男人把話完整說出口,周斯復已經直接掛斷了通話。
緩緩抬起眼,他對後視鏡里正鼓着半邊腮幫子,咀嚼棒棒糖的祁為理淡然開口:“好了,他們不會跟上來。”
“那便再好不過了。”
將已經吃乾淨的糖棍扔進車載香煙盒,祁為理半眯着眼睛,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濕潤的唇角,“趕緊,大哥一直在等你。”
隨着引擎發出刺耳的轟鳴聲,布加迪在祁為理的操縱下,很快便完成了起步動作,開足馬力往前沖,將停在馬路對面的黑色車隊遠遠拋在了背後。
坐在高速行駛的跑車上,周斯復用餘光瞥了眼身旁正在專心開車的祁為理,慢條斯理地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聽到他這樣問,祁為理緩緩鬆開腳下的油門,有些困惑不解地別過頭:“……什麼什麼開始?”
“加入祁為琛的陣營。”注視着夕陽下車水馬龍的布魯克林大橋,周斯復說,“他答應了你什麼條件?”
“唔……”
垂下眼帘,彷彿真的認真想了一會,祁為理終於緩緩開了口,卻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九年前,父親帶你回來的那一天,我才知道你還活着。一直以來,我自認為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親眼看着你長大。”
眸中盛着傍晚的橙黃落日,他聳了聳肩,有些愧疚般地笑了起來,“斯復,我是一個不稱職的哥哥。”
“但幸好,以後的日子還很長。”他頓了頓,接着樂呵呵地說,“弟弟,歡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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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家的本宅位於Bronx近郊,是一座佔地八十餘畝的城堡式莊園。
百年前,祁正的祖父一輩遠跨重洋,從普通勞工開始做起,不斷拼搏,最終打造出了“祁連電子”這個獨一無二的商業帝國。
隨着後輩紛紛與當地的政商界人士聯姻,這個枝繁葉茂、子孫滿堂的大家族也成為了紐約Bronx地區的華裔名門。
布加迪剛駛入本宅地界,一直等候在莊園大門外的管家便摘下禮帽,對着坐在車裏的祁為理頷首示意:“二少,晚宴馬上就要開始了。”
“辛苦了,蘭斯,”一隻手搭在方向盤前,祁為理笑得和煦,“你看我把誰給帶回來了?”
看到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那道熟悉身影,蘭斯的身形微微一震,卻沒有立刻在明面上表現出來:“……原來是小少爺回來了,您怎麼也不提前通知我一聲,好讓我提前做準備。”
周斯復一直靠在座位前閉目養神。聽到聲音,也只是緩緩睜開眼,對着車外這位服侍祁家幾十年的老人淡淡應了一句,算是打了個招呼:“蘭斯。”
將車鑰匙扔給專程前來迎接的家僕,祁為理用手整理了一下領口,推開車門下了車。
“還有五分鐘就到約定的晚餐時間了,”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他彎腰對坐在車裏的周斯復說,“一起走?”
管家在前方引路,兩個男人一前一後步入了祁宅的大門。
與尋常的美式城堡不同,祁家的裝潢風格並不是金碧輝煌的傳統巴洛克風,而處處體現着低調而又奢華的古樸東方氣息,自有一番端莊與威嚴。
穿過主客廳,管家蘭斯停在一扇緊閉的梨花木大門前,對着身後兩人尊敬躬身:“大少已經在裏面候着兩位了。”
他的話音剛落,祁為理已經率先上前一步,推開了沉重的餐廳大門。
天花板上垂落着晶瑩剔透的鑽石吊燈頂,廳內卻並沒有亮着燈,只有桌前搖曳着的昏黃燭光,能讓人看清大廳里的情形。
大廳正中央,偌大的法式長形餐桌前已經圍坐了一圈人,卻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場面靜默得有些可怕。
聽到有人推門,坐在餐桌前的一行人全都轉過頭,望向了大門口的方向。
盯着跟在祁為理身後的人端詳片刻,坐在餐桌盡頭的男人放下手中酒杯,俊美的臉上流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一直以來,餐桌盡頭的這個位置都是祁正專屬的主位。而現在,祁正不知所蹤,坐在位置上的人變成了祁家的長子和繼承人——祁為琛。
視線在周斯復的臉上梭巡片刻,祁為琛抬起一隻手,指了指自己下首的兩個空位:“老二,老四,坐。”
環視餐桌一圈,他不緊不慢地按下了面前的餐鈴:“既然一家人全都已經到齊,那可以上菜了。”和祁為理一同在餐桌前坐下,周斯復這才就着燃燒的蠟燭,辨認出圍坐在餐桌前的人都是誰。
依次按順序坐在他左手邊的,分別是祁家的大姐祁尚惠、祁尚惠的丈夫和她的一對小兒女。而坐在他對面的,則是祁家兩個已經被祁正承認並納入家譜的婚外私生子,還有祁正前幾年在南非收養的一個養女。
正在這時,他注意到,在緊挨着祁為琛身旁的餐椅前,還坐着一個並不屬於他們祁家小一輩的賓客。因為這人的面前沒有擺放燭台,一直將身形隱藏在陰影深處,所以他才沒在第一時間發覺。
青年身着一襲純白色睡袍,頭髮已經留到了披肩的長度,正筆直地背靠着餐椅,在黑暗中沉默而又安靜地看着自己。
——是白然。
比起一年前,出現在監控里,刻意模仿時添的髮型和打扮。這人的面部輪廓雖然還能看出幾分相似,但整個人的樣貌和氣質卻都已經和現在的時添判若兩人。
如果說時添是田野里朝氣蓬勃、充滿生命力的太陽花,那眼前人就是溫室里嬌艷欲滴卻瀕臨凋落的玫瑰。
皮膚白得驚人,燭光下的眉眼如塑如畫,面前的青年卻如同一座精緻的玻璃器皿,全身散發出一股極致的脆弱感,看起來一碰就碎。
察覺到兩人正在隔着餐桌無聲地對視,一直坐在旁邊的祁為琛忽然溫柔地開了口:“……小白,怎麼不和你的老熟人打個招呼?”
嘴唇輕輕一抿,隔了半晌,白然喉頭微滾,用又澀又啞的嗓音緩緩出聲:“周先生……好久不見。”
目光仍落在對面青年的臉上,周斯復的眸色略微一沉,卻沒有應聲。
祁為琛似乎很滿意他這樣的反應,沒有繼續再說什麼,只是開始讓周圍的僕人上菜。
等所有的菜品全部上齊,祁為琛舉起刀叉,示意眾人可以開動時,周斯復終於說出了進門后的第一句話。
他從容不迫地問:“父親呢?”
拿着刀叉的手微微一頓,祁為琛低下頭,笑出一陣沉沉的胸腔共鳴:“四弟問得好,我也正打算好好解答各位的困惑。”
拿起放在餐桌前的遙控器,他對着長桌盡頭的空白牆面按了一下,啟動了天花板上的投影儀。一陣雪花噪點過後,白色的大屏幕上出現了一段影片。
影片里正在播放的是實時監控,攝像頭對準了一間醫院裏的高級病房。病房前的輪椅上坐着一名滿頭花白的老人,老人一隻手吊著點滴,另一隻手朝半空中比了個雞爪的姿勢,正顫顫巍巍地往前伸出五指,像是拚命想要抓住點什麼。與此同時,老人的脖頸一直在試圖往右偏斜,嘴角也在止不住地微微抽搐,臉上的表情十分詭異。
“想必各位都已經接到消息,父親在三天前打高爾夫時突發中風,已經被送往紐約市立醫院進行專家會診和治療,但還是留下了嚴重的後遺症。目前來看,痊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輕輕嘆了一口氣,祁為琛的眉目間寫滿了擔憂與惋惜,“父親突逢不幸,董事會昨晚臨時召開會議,商討緊急應對的方案。在這樣的情況下,我也不得不臨危受命,以執行董事和父親長子的身份暫時代理集團主席和董事長一職,期冀能夠在父親康復前分擔一些他的職責。”
說到這裏,他頓住話頭,眼中笑意漸深:“一家人就不說兩家話了。今天把大家叫回來,就是想讓各位放心。身為你們的大哥,我會儘力而為,在穩住集團局勢的同時完成父親未竟的使命,也請各位對我報以信心。”
“……”
等他把話剛說完,一直坐在下首一言不發的祁尚惠終於忍不住了,從餐桌前拍案而起,冷喝道,“祁為琛,你不要欺人太甚!”
“父親的身體一直都沒什麼大礙,為什麼會在打高爾夫的時候突然中風,這事一定有你的手筆。”
緊咬着紅唇,她用手指向坐在主位上的祁為琛,聲音也漸漸變得尖利起來,“……要我說,就是你在背後對父親下的毒手!”
“哎呀呀——”
雙手抱胸靠在椅背前,祁為理慢悠悠地打斷了祁尚惠的話,“大姐,你先別著急。凡事都要講究一個證據,這件事警察廳已經派人來調查過了,當時也沒有其他人在場。你不相信大哥,難道還不相信警察么?”
“為理,你……”
祁尚惠轉過頭來瞪了他一眼,差點氣到手抖,“父親的原配,也就是祁為琛那個早死的媽,原本就是NYPD副總警監家的千金小姐,你是不是已經忘了?”
聽到祁尚惠突然提起自己的母親,祁為琛的面上仍在笑着,目光卻漸漸冷了下來。
他放下刀叉,在半空中比了個手勢,很快,幾名一直立在黑暗角落裏的保鏢便悄然無息地走上前,從背後一左一右按住了祁尚惠的胳膊。
眼看祁為琛打算對自己使用暴力,祁尚惠頓時勃然大怒:“祁為琛,你敢?!”
“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有什麼不敢的?”
祁為琛微挑眉頭,施施然開口,“祁尚惠,我勸你不要把自己太當回事了。”
“你那個沒有腦子的弟弟,當年被我的人隨便忽悠幾句,就趕着去當蹲大牢的冤種。”他淡道,“我倒是不介意,讓你們姐弟兩個在布朗克斯的監獄裏團聚。”
“把她也送去療養院,留下來陪父親一段時間。”
抬起下頜,祁為琛吩咐幾名保鏢,“轉告院長,我的好姐姐試圖在家庭聚會上攻擊我,讓醫生檢查一下她的腦子是不是同樣有問題。”
一邊說著,他一邊用絲巾包裹着手掌,拿起一把用來切牛排的刀,從半空中拋了出去,正正插入了祁尚惠面前的實木桌面:“再告訴分局的警官,她就是用這把刀來對我發動襲擊的。”
“……”
意識到祁為琛想幹什麼,祁尚惠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立馬用求助的眼光望向了一直坐在自己身旁的丈夫。
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眼看她馬上就要被人強行帶走,拉去精神病院像個瘋子一樣關起來,她的丈夫卻一直低垂着頭,不僅一言不發,還刻意避開了她的目光。
直到這時,她才終於反應過來,自己中了祁為琛的計。
她和丈夫當年本來就是商業聯姻,而丈夫的家族企業一直倚靠着祁連電子生存,和集團有着非常緊密的合作。
現在,她已經淪為了家族權力鬥爭的犧牲品,這個和她步入多年婚姻殿堂的男人在權衡利弊下,果斷選擇站在了祁為琛的那一邊。
這樣一想,這人當初之所以選擇和她結婚,或許就是帶有目的性的。
然而,沒等祁尚惠再作掙扎,她已經被幾名保鏢強行架住上半身,硬生生給拉出了餐廳。
兵不血刃便解決掉了一個礙眼的競爭者,祁為琛卻表現的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重新接過一副新的刀叉,對在座剩下的兄弟姐妹坦然出聲:“吃吧,再不吃就放涼了。”
剛才發生的一切都還在歷歷在目,在座的祁家小輩們似乎都有些驚魂未定,僵坐在座位前半天沒有反應。唯獨只有祁為理拿起刀叉,開始面不改色地享用面前的美食。
至於周斯復,則只是抬起酒杯垂眼抿了一口,英俊的臉上面無表情。
切開盤子裏的頂級牛排,從盤中叉起最鮮嫩的一部分,祁為琛用手捧着銀色的叉子,將牛肉緩緩遞到了身旁人的嘴邊。
將身體傾上前,他的語調里飽含寵溺的意味:“乖,先吃一口,別餓着。”
燭光搖曳,白然緊閉着眼睛,溫順地張開口,用嘴接住了祁為琛遞來的牛排。
“燙不燙?”
祁為琛緩聲問。
白然搖搖頭,微微偏過臉,在男人的掌心中輕輕一蹭。
看着眼前詭異而又荒誕的畫面,屋內萬籟俱寂,沒有人擅自發話。
隨着白然的上半身出現挪動的跡象,空蕩的大廳里頓時響起了“丁零噹啷”的細微響聲。直到此時,餐桌前的眾人才留意到,青年的手腕間戴着鐵銬,將他的兩隻手牢牢拴在座椅兩側的把手上。正因為如此,他只能被祁為琛一點點餵食,並不能自己使用刀叉。
看到周斯復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從白然座椅前垂下的鐵鏈上,祁為理一臉見怪不怪,壓低聲音對他說:“防止自|殺用的,大哥現在二十四小時守着他,就怕他再想不開。”
周斯復移開目光,也和其他人一樣,保持了沉默。
當著一桌兄弟姐妹的面,祁為琛將餐盤裏的牛排一塊塊切下,小心翼翼地送到青年的嘴邊。
感覺身旁人差不多吃飽了,他又端起家僕遞來的玻璃杯,給青年小口餵了點解膩的橙汁,再用手帕輕輕拭去殘留在青年唇角的水痕。
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下,白然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低垂着眼帘,像過家家一樣,聽話地任着面前的男人擺佈。
等餐盤裏的牛排被消滅完畢,祁為琛優雅地放下刀叉,對着餐桌前的眾人徐徐開口:“今天叫大家來,還有另外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大家。”
從座位前站起身,祁為琛彎下腰,將白然纖細白皙的手腕從禁錮中解開,捧在手中,虔誠地吻了一下白然冰涼的掌心。
透過忽明忽暗的燭光,眾人都注意到了一個細節。白然左手的無名指上,戴着一顆璀璨奪目的藍色鑽戒。
“這枚鑽石來自大都會博物館,是祖父當年拍下來,送給祖母的稀世珍寶。”
握着身旁人的手,祁為琛淡然道,“下個月,也就是正式就任集團董事長的那天,我會在庄園裏舉辦結婚典禮,請各位務必準時參加。”
當祁為琛從口中說出“結婚典禮”幾個個字時,被他緊握着手的青年睫毛輕微一顫,在陰影中驀地抬起了眼。
周斯複發現,白然正在越過燭光,定定地望着他。白然對着他笑了。
和平日裏靦腆而又內斂的笑不同,他的笑容忽然間變得張揚而又肆意,卻又帶着一股莫名的決絕。
緊接着,他看到白然微微啟唇,用口型一字一頓地對他說——
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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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拔弩張的兩小時過去,祁宅里舉行的鴻門宴終於到了散場的時候。
令眾人感到意外的是,作為祁為琛一直以來最看不慣的家族成員,周斯復卻全程沒有表態,兩個人自始自終都沒有產生過正面的交鋒。
眼看門外的司機和保鏢們紛紛前來接自己的主子打道回府,周斯復也跟着從餐桌前站起身,轉身便往外走。
“四弟,”祁為琛在背後將人喊住,“既然回來了,不如明天單獨出來吃個飯?”
周斯復既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只是在原地微微站定,接着轉過身,嘴角噙上一縷克制的弧度:“一切都聽大哥安排。”
試探了一番周斯復,沒從他口中套出什麼有用的東西,祁為琛也沒再多言,讓管家蘭斯送客。
眾人離開后,偌大的餐廳內又只剩下了兩個人。
等家僕關上大門,祁為琛反鎖上門閂,發現一直坐在椅子前的青年已經仰着頭,面帶紅潮得喝乾了桌前的一整瓶紅酒。
察覺到他投來的視線,白然眯着眼睛,用一雙泛紅的眸子望着他,朝他勾了勾手指,意思是讓他過來。
只要喝一點酒,這人就會帶上一種不可言說的性感和誘惑,令人看一眼便覺得口乾舌燥。
繞到餐椅背後,祁為琛彎下腰,用唇角輕蹭懷中人滾燙的臉頰。
“小白,”
他用充滿磁性的嗓音沙啞出聲,“祁正已經快成廢人了,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舌尖舔過上唇,白然的眼神潮濕而又朦朧:“……你叫我什麼?”
“我錯了,”
祁為琛匆忙改口,親吻他沾濕的睫毛,“不是小狗,是太太,好不好?”
“呼……”
舒適地呼出一口灼熱的酒氣,白然一把拉過面前人胸前的領帶,任着男人吻過自己的頸部肌膚,惺忪而又慵懶地開口,“懶得動了,就在這裏做吧。”
聽到他的話,祁為琛喉頭微滾,呼吸驟然間變得沉重了些。
只是短短愣了一瞬,他便將面前纖瘦的人兒從座椅前抱起,背靠餐桌坐了下來,讓他擺好姿勢,乘上了自己的腰。
……
燭光隨着餐桌的搖晃而搖曳得厲害,一陣夏日暖風從窗外吹進屋內,熄滅了燭台中央跳動的焰火。
一片漆黑中,祁為琛察覺到懷中人用汗涔涔的手抵住自己下巴,強迫自己抬起頭,在黑暗中注視着他。
“為琛,”白然啞着聲問,“……你讓祁為理把小少爺叫回來,是為了對他示威,讓他不要動不該動的心思,對么?”
“可是……”
他聽到白然強行壓抑着喉嚨里爆出來的喘|息,在自己耳畔斷斷續續地出聲,“……我沒有覺得你贏了周斯復。”
祁為琛的身形微微一僵,卻並沒有停下動作。
汗水沿着鼻尖滑落,白然戰慄着閉上眼,臉上的神情既痛苦,卻又帶着一抹沾染情|欲的愉悅:“小少爺和我一樣,他一點都不想——”
“……嗯啊——”
——他一點都不想佔有祁家。
他想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