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狀

波琳娜一頁一頁看過學員們的訓練數據。她雖然多年不負責具體學員了，但是盡量保證對所有人的情況心中有數。

她戴上金絲眼鏡，埋在堆成摞的資料里仔細尋找那個人。

秘書敲門道“總教練，是特里教練來訪。”

“好像是有這麼個人，負責青年組的助理教練對吧。我正好有事問他，讓他進來。”波琳娜專註地看報告，低着頭說道。

特里向秘書諂笑了兩聲，彎腰進入辦公室，在西褲上偷偷擦了把手汗。

“坐。你對青年組男單的訓練情況有什麼要說的嗎？”波琳娜找了一天梁舒的資料，苦於沒問到名字，一個一個辨認人臉太慢了，幸好有青年組的助理教練來。

特里心中暗喜，定是有人先於他，向波琳娜告狀了。有了這個埋伏，他抹黑梁舒就方便多了。“作為教練，我從不願意說手下的隊員不好。但是為了冰鑽俱樂部的純潔性，我不得不說實話。這種害群之馬要是成為冰鑽俱樂部的正式學員，我們的風氣會帶歪的。”

“說重點，出了什麼事？”

“C國的試訓學員梁舒，先從我手裏哄騙到試訓名額。然後又用計策踩着我出名。他激將法逼我在推特上直播，還跟我打賭，逼我辭職。波琳娜教練，我在冰鑽三年，一直兢兢業業。怎麼能因為這樣可笑的原因，逼我辭職？”

波琳娜指着一厚摞資料“找一找，哪個是梁舒？”

特里指着梁舒的訓練報告，咬牙切齒地說道“就是他。他決不能在冰鑽多停留一天。”

波琳娜輕笑“原來是他。”

特里見波琳娜面色冷靜，又加了把火。“如果人人都想這樣走捷徑，踩着冰鑽的名聲上位。我們辛苦多年的口碑就毀於一旦。”

波琳娜不置可否，“有道理，你把視頻給我看看。”

波琳娜反覆拉進度條看了那一串3Lo。特里心理越來越發毛。“波琳娜教練，您怎麼看？”

“唔，真是很漂亮的3Lo呢。”她享受地眯起眼睛。

“但是梁舒心機深沉品性惡劣。之前在C國，他明明是冰舞選手，卻裝成男單，用步伐贏走試訓名額。”

波琳娜冷笑道“一個抬腿就能跳三周跳的人，你跟我說他是冰舞男伴？他在冰上的氣場唯我獨尊，沒有一同配合表演的痕迹。他若是做男伴，沒有人眼睛裏看得到女伴。你作為花滑教練，連冰舞出身和男單出身都分不清楚。你這點業務能力不足以承擔冰鑽的工作。誰把你招來的？”

特里額前冒汗。這個論斷蠢到不能說出來，但是他已經亂了方寸。“之前是我一時不察。可是這個直播，給冰鑽俱樂部帶來不必要的輿情影響。新聞通稿都在說冰鑽運動員如何如何，輿論已經小範圍發酵、這個運動員不可控。一個不可控的運動員，容易敗壞所有人的口碑。”

波琳娜疑惑地問道“直播的是你的賬號和手機對吧，是你的賬號讓視頻的影響力，把梁舒和冰鑽掛在一起。”

“我可以解釋……”特里有了不好的預感。計劃中，波琳娜大發雷霆把梁舒逐出冰鑽的情景沒有出現，反而對他再三盤問。

特里結巴地解釋道“不不，他之前根本沒有實力跳3Lo,我想讓他受一次教訓，誰知道他之前一直隱藏實力。波琳娜教練，這個C國人的心機太深沉了。”他越來越心焦。特里當運動員時成績一般，冰鑽俱樂部是他的立身之本。特里平日裏沒少拿冰鑽俱樂部的名頭，搜刮斂財招搖撞騙。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離開冰鑽，他將一無所有。

波琳娜合上筆帽，眼中儘是冷意。“他大概沒有拿槍逼你吧。我甚至想懷疑，這非但不是炒作，反而是你被他收買進行的炒作。單純的爭鬥很少有這樣贏者全贏的場面。”波琳娜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特里教練啞口無言。

“啪啪啪。”波琳娜緊接着鼓掌說道“所以竟然是，教練精心設計運動員，甚至毀掉他職業生涯，卻自作自受，被運動員反殺嗎。”

特里的西服被冷汗濕透。“完了，徹底完了。”

他開始後悔，為什麼要聽鹿謙的主意。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如果他今天沒有踏進波琳娜的辦公室就好了。輸了賭約有什麼關係？賭約又不影響他和冰鑽的合同。厚着臉皮繼續當教練唄。但是開罪了波琳娜，就是自己作死。波琳娜開除一個助理教練，比捏死螞蟻還簡單。

“誰把你招來的？”

“是三年前，冰鑽的男隊主教練山本真也，把我找來的。我是冰鑽俱樂部的正式員工，培養出了很多青年組好苗子。鹿謙，鹿謙就是我的學員。”特里激切地表功道。

波琳娜皺眉“山本真也嗎？”山本真也是上個世紀R國男單的代表性人物，退役后成為頂尖編舞師，后被波琳娜聘來做冰鑽男單總教練兼編舞師，是冰鑽俱樂部的二號人物。

波琳娜站起來，慢慢地說道“特里，你玩忽職守，不清楚手下學員的水平，錯把男單當冰舞男伴，蠢的不可救藥。作為教練，處心積慮陷害運動員，無視教練員的職業道德，糟踐俱樂部的名聲。這樣又蠢又壞的人，怎麼能留在冰鑽俱樂部？”

特里急切地大喊道。“波琳娜教練！我不可以離開冰鑽，冰鑽是我的信仰。求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的心是好的，我一切都是為了俱樂部着想！”

“滾！給你一天時間，收拾行李滾出冰鑽。剩下的事，財務會找你對接。”波琳娜面色冷凝，氣勢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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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鑽俱樂部近些年飛速崛起，有花樣滑冰霸主之勢。在總教練波琳娜的一力主張下，冰鑽形成了針對花樣滑冰運動的全套保障，從食堂菜品的供應，到陸上訓練的器械，都經過科學規劃。其中最具特色的是，南希老師教授的舞蹈課和藝術鑒賞課。

南希，伯克利音樂學院音樂教育系畢業，曾經的黑池拉丁舞冠軍，退役後進入冰鑽俱樂部做了舞蹈老師。南希經受過系統的音樂教育和舞蹈培訓，在培養運動員的同時，也希望找到真正熱愛藝術的孩子，對有天賦的運動員十分上心。

南希抿緊了嘴唇，這堂課一共十個人，上課十分鐘了，鹿謙還沒來。

“不等了，我們上課。”南希打開音響，帶領學員們活動身體。

南希嘆了一口氣，本來她很看好鹿謙的舞蹈天賦，本打算悉心□□。但是鹿謙近期曠課遲到越來越頻繁。南希曾提醒過他，這樣下去是在揮霍天賦。鹿謙露出了招牌式的乖乖笑容，但是南希沒有忽略掉他眼中的一絲不屑。也是，花滑運動員也是運動員，舞蹈課和藝術欣賞課終究是副科。

“一二三四，左腳前，二二三四。”南希對着鏡子教大家牛仔舞的基本舞步。鏡子中最嬌小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個東亞運動員，汗濕的黑髮搭在眉間，秀挺的鼻樑皺着一顆小痣，顯然是在上一堂訓練課中累得夠嗆。但是他每個動作飽滿有力，是整個班中最認真的一個。

南希只看了一眼，就確定梁舒極具舞蹈天賦。

這時，教練室的大門被粗魯的撞開。鹿謙低頭闖進來，險些摔倒。經過兩天的調整，他身上的戾氣依然不減，反倒增添了酒氣。

南希失望地看着他，等來的是鹿謙招牌式的乖乖笑容。“南希教練，人家睡過頭了嘛。昨天訓練好累啊。”

南希嘆了一口氣“歸隊吧。今天你和梁舒一組。梁舒第一次上舞蹈課，非常認真，前面的內容你可以下課請教他。”

梁舒聽后玩味地挑眉。

鹿謙險些表情管理失控，咬着牙齦走到梁舒面前。